「謝謝周主任,謝謝韓特派。」
小丫頭十七八歲,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秀氣的鼻子,梳着一馬尾辮,上身一件鵝黃色毛衣,下身一條黑色緊身踏腳褲,腳上一雙耐克鞋,背着個小包,極具青春氣息。
她解下包,爬上副駕駛,乖巧地打起招呼:「許阿姨好,吳醫生好,陳老師好。對不起,我暈車,我只能坐前面。」
誰家丫頭,認識人挺多,韓博有些好奇,不禁多看了幾眼。
周正發扶着駕駛座椅靠背,解釋道:「韓特派,不認識吧,介紹一下,富嫂家的千金,鄉里最漂亮最懂事最出息的一個丫頭,下半年剛考上中師,再過兩年就參加工作,就能賺錢了。「
難怪個個認識,難怪落落大方一點不怕,原來是富嫂酒家的「小老闆」。
車上有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婦聯許主席和衛生院吳醫生總拿她開玩笑,一路多了許多笑聲。
四十五公里,一會兒就到了。
把搭順風車的人送到他們想去的地方,趕到局裏正好飯點。
周正發和婦聯許主席沒袁副書記的待遇,沒人請他們去對面金盾賓館,韓博讓等候已久的安小勇帶他倆及另外兩位「打拐志願者」一起去食堂吃便飯,自己則捧着一盒子跑上二樓。
「小韓,到了,有沒有吃飯?」
吉主任正在看材料,頭一次見他戴老花鏡,看上去有點怪。
「沒呢,等會去。」
韓博放下包裝盒,半開玩笑地說:「吉主任,我是來給您行賄的,這會人少,等會人多,被看見影響不好。」
你有大靠山,用得着給我行賄嗎?
再說公安局是個論資排輩的地方,你參加工作沒多久,不在基層幹個七八年別指望升職,未來幾年內職務晉升跟你沒關係,這賄行了也是白行。
至於鄉長助理干滿一年能不能順利提副科,找政治處沒用,那要找縣委組織部。
吉主任被逗樂了,摘下眼鏡調侃道:「行賄應該送我家去,送辦公室你讓我下班怎麼往家帶。」
「我忘了問您家住哪兒,我錯了,我檢討。」
韓博打開盒子,取出攝像機,掰開液晶顯示屏,摁下電源鍵,打開卡倉,裝進一盒小磁帶,一邊拍攝一邊不無得意地說:「吉主任,喜歡吧,有了它政治處的宣傳工作就能上一個新台階。開大會,拍攝下來。搞活動,拍攝下來。有重要行動,把行動過程拍攝下來。上級來檢查工作,不用看材料聽匯報,直接看錄像,能很直觀地看到我們思崗縣公安局成績。「
「哎呀,真是好東西!」
吉主任小心翼翼接過攝像機,喜形於色地問:「小韓,這東西要花不少錢吧,從哪兒搞的?」
「這段時間警務室案子不是挺多麼,我琢磨着審訊嫌疑人時邊上架個攝像機,顯得很正式很正規,能夠起到一定威懾作用。就給老單位領導打電話,打算借宣傳科那台用幾天。結果宣傳科那台沒借到,丁書記和李工倒把他們去日本考察時買的兩台借給我了。
在日本這就是家用電器,比國內便宜,當時花8000多,在國內現在要一萬多。他們看着新鮮好奇,腦袋一熱買的,買回來發現沒什麼用,侯廠長作主讓賣給我,一台6000,兩台一萬二。警務室只需要一台,這一台您用,就當我們警務室支持政治處工作。「
單位要搞建設,部門同樣要搞建設。
那麼多基層所隊,誰能想到給政治處送點有用的東西。
小日本的電子產品確實不錯,並且正如他所說有這東西政治處的宣傳工作真能上一個新台階。
嶄新的,幾乎沒怎麼用過,吉主任愛不釋手,嘿嘿笑道:「小韓,這個賄行的好,這個賄我喜歡,政委肯定也喜歡,卻之不恭了。哎呀,聽說大城市的人結婚也攝像,以後有幹警結婚我安排人去拍拍,幫他們拍下來作留念,這也是一種關心,有利於隊伍建設。」
警務室工作離不開鄉里支持,更離不開局裏支持。
花6000塊錢「行賄」,給局領導留給好印象,以後工作會更好開展。更重要的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四個部下明年考不上公務員,編制問題只能找局裏解決。
近水樓台先得月,「聯繫」自己的領導是政治處主任,在人事和編制問題上的發言權僅次於局長和政委,主任的話比其他局黨委成員管用多了。
吉主任高興,他高興韓博更高興。
教會他怎麼用,告訴他小磁帶可以找縣電視台的人幫忙轉錄成大磁帶或刻錄成光盤,高高興興去食堂吃飯。
下午一點,電視台的同志如約而至。
要上電視的,採訪從出發前就開始,參加行動的人在警車前列隊,張局親自下樓佈置任務,韓博代表解救分隊保證完成任務。隨着張局一聲令下,參戰人員上車,打開警燈,拉響警笛,氣勢洶洶,浩浩蕩蕩駛出公安局大院。
巡警隊總共來八個人,高長興帶隊。
他們有一輛麵包車,要留在單位待命,參與解救行動的一輛依維柯警車和一輛o牌桑塔納是局裏的。
剛才有領導,不方便敘舊,不能開玩笑。
車隊一出城,高長興就讓駕駛員把警車開到前面,打轉向燈停到路邊,跑下來爬上7號車。
「老領導,你這幾天連續作戰,一定很累,別疲勞駕駛,我來開吧。」
是挺累的,韓博爬到後排,笑罵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上次去良莊抓收繭販子時見過鄉幹部,高長興接過方向盤,看着後視鏡笑道:「周主任在這兒呢,別說這麼難聽,給我留點面子好不好。」
巡警隊是經費最緊張的一個單位,只有現場處置權,沒案件管轄權,更不用說治安管理轄區。
這麼一個單位,局裏居然下達依法創收任務。
如果在大城市,苦點累得,晚上去住宅區轉轉,或許能抓幾個賭。可思崗是一個偏僻的小縣城,經濟不發達,交警天天呆路上都罰不到幾個款,哪有多少人去賭去嫖。
巡警不巡,不是他們不想巡,是根本沒時間巡。
平時留幾個人和一輛車值班,負責110出警,其他人專門干局裏安排的各種雜事。
刑警隊人手不夠叫他們去蹲點佈控,治安大隊摸排要他們去幫忙,交警隊查車忙不過來要他們去幫着布口袋陣。
哪個鄉鎮開不出工資,教師和退休人員跑縣裏來上訪,要去縣政府門口維持秩序,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時不時還要協助煙草公司查走私煙,協助稅務局查偷稅漏稅,協助工商局查假冒偽劣產品,或同文化部門一起掃黃打非。
活兒不少,好處沒有,有時候去幫忙連頓飯都混不上,在局裏地位連保安公司都不如。
正因為如此,去年搞公開競聘,有競聘資格的正式民警沒人願意競聘巡警隊長。
去良莊協助打擊非法經營的收繭販子嘗到甜頭,韓博豈能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搖頭笑道:「高隊,打拐是賠錢的買賣,你別開口,開口也沒用。」
高長興扶着方向盤,跟上前面的依維柯,一臉諂笑着說:「老領導,您財大氣粗,可憐可憐我們這些老部下吧。我不獅子大開口,你手縫裏漏點,看着給我們發點加班費。」
「又不是我要你們來的,誰讓你們來找誰去。」
「在食堂我問過張局,他說打拐行動歸打拐中隊管,行動產生的費用找打拐中隊報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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