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天上飄起毛毛細雨,將整個城市籠罩其中,放眼望去一片朦朧。
這一帶挺熟悉,以前在斜對過的小商品批發市場混過幾個月,李固給報亭老闆打招呼,散了一根煙,把電瓶車停在報亭前。抬頭看看路燈下的細雨越下越密,鎖好之後又脫下雨披蓋在車。
天鴻大酒店共六層,規模不算大,至少現在排不上號。
以前是輕工局的招待所,後來重新裝修改稱大酒店,曾經紅火過一段時間,隨着賓館酒店越來越多漸漸蕭條。
跟對面的小商品批發市場一樣,顯得有些「亂」。
一樓和二樓的兩個餐廳承包給兩個老闆,三樓洗浴、四樓歌廳和五樓六樓的客房同樣如此。酒店經理相當於物業公司經理,只負責大堂,只要管樓里幾個老闆收房租和水電費。
「輝哥,我到天鴻了,在大廳門口躲雨,裏面人多,沒進去。」
李固不知道周圍有公安,點上香煙,站在門口打起電話。現在手機沒前幾年那麼稀罕,但也不是什麼人都有的,嗓門很大,帶着幾分炫耀顯擺。
「到了,有沒有吃飯?」
「不上班,起得晚,一覺睡到下午兩三點,三點多吃的,不餓。」
在公安眼裏輝哥是毒販,在李固心目中就是一「老闆」,只是做得生意跟別人不一樣。在市里混四五年,認識那麼多大哥小哥,能有幾個是遵紀守法的良民,相比前年進去的豪哥和去年跑路的顧四,輝哥算不上什麼危險人物。
李固心理素質超好,說話跟往常一樣隨意。
專案組分析沒得錯,蔣輝錢越賺越多,膽子越來越小,這個「膽小」並非後悔販賣搖-頭-丸,是警覺性越來越高,覺得以前那麼干太危險太容易出事。這段時間正在考慮「轉型」,送貨收款都是讓別人去,自己在暗中監視,能不露面儘量不露面。
他早就來了,坐在批發市場門口的一輛麵包車裏觀察周圍情況。
小保安一個人來的,沒發現什麼可疑。
小心駛得萬年船,蔣輝權衡了一番,說道:「李固,我在汽車站,要接一個朋友,暫時過不去,你打車過來,到了我給車費,接到人一起吃飯。」
「輝哥,不要打的,我有電瓶車,汽車站不遠,馬上到。」
耍老子!
行,老子有的是時間,老子陪你玩,直到把你玩進大牢為止。
李固一心「舉報致富」,憧憬着「韓打擊」和良莊派出所的警察幫自己正名,根本不在乎輝哥耍什麼花招,收起手機,扔掉煙頭,哼着小曲再次穿上雨披,騎上電瓶車往長途汽車站放下趕去。
人一會兒便消失在夜色里,蔣輝沒發現有人跟蹤,從後排爬到駕駛座,點着引擎打開燈倒車,匯入車流跟了上去。
破一個案件派臥底打入犯罪團伙幾年那是電影,公安警力和經費如此緊張,哪有人力財力陪他們慢慢玩。現實中就算有那針對的也是跨國犯罪團伙,嫌犯躲在國外拿他沒辦法,只能安排特情打進去了解情況。
況且毒案不是其它案件,真要是陪他們玩一年,會有多少本來不吸毒的人變成吸毒人員,又會有多少已強制戒毒的吸毒人員因為他們復吸。
專案組沒想過也沒條件打持久戰,現在是雙管齊下。
副組長邊耀新帶着市局出具的手續去了東海,找移動公司調取蔣輝現在這個手機號的通話記錄,調到之後秘密調查他聯繫過的人。史原波清楚特情身份,在負責特情的同時負責跟蹤監視露頭的蔣輝。
只要搞清楚他的冰-毒從哪兒來的,搞清楚整個團伙的大概情況,立即組織警力收網。
貓捉老鼠,貓和老鼠都很謹慎。
蔣輝沒發現史原波,史原波同樣沒發現蔣輝,雙方就這么小心翼翼跟着李固,從天鴻大酒店一直跟到長途汽車站。
「小錢,你是出租車,你們跟上去。」
「張軍,你們別停,開前面去,公交站牌車多人多,在站牌附近找個地方停車。」
「小關,去立交橋下面停車場。」
……
史原波通過插着耳機的對講機不斷下命令,注意力集中在車站廣場,透過車窗四處搜尋目標下落。
南-港暫時不通火車,長途汽車站是主要交通樞紐,車多人多,又是細雨濛濛的晚上,根本看不清,只能盯着跨坐在電瓶車上打電話的李固。
「輝哥,我到汽車站了!」
依然沒發現任何可疑,蔣輝覺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認識年齡不小的小保安這麼多年,他能有什麼問題,要是想出賣去年就出賣了。
「李子,車站門口有看車的,把電瓶車存那兒,過馬路上我車。」
「輝哥,你車在哪兒,我沒看見。」
「我換車了,這兒雙黃線,這兒有護欄,我去前面調頭,你把車存好過來正好上車。」
「行,晚上車多,你慢點。」
李固按指示存車,交完錢拿到竹籤,跟着等紅綠燈的人流沿斑馬線走到對面,蔣輝的麵包車正好到了,搖下車窗喊了一聲,帶着他踩油門就走。
四輛車三輛在護欄右側,左側的一輛車離太遠,被幾輛無視禁停標誌停車的出租車給堵住了,居然眼睜睜看着目標消失在視線里,甚至沒看清其車牌!
史原波啪一聲給了自己個大耳刮子,氣的咬牙切齒,不知道該怎麼向領導匯報。
就在他們心急如焚之時,李固正一臉諂笑着問:「輝哥,怎麼換車了,以前的轎車呢?」
「借給朋友了,這車是朋友的,他要出去辦事,沒輛好車不方便,我們換着開幾天。」賊猴子習慣信口開河,蔣輝的話十句同樣只有五句能信,扶着方向盤,說得跟真的似的。
「你朋友呢,沒接到?」
「接到了,說了幾句話,他有事先走了。」
蔣輝打轉向燈拐上立交橋,看看後視鏡,只發現一輛大客車,心裏終於踏實了,側頭看看看李固:「李子,電話里沒聽清楚,被開除了,怎麼回事?」
「不是開除,是我不干,不受王胖子那個氣!」
李固抓住窗戶上的把手,氣呼呼說:「以前我們衣服不是跟公安一樣麼,後來不許穿。大衣挺暖和的,上班不許穿下班可以穿吧,公安就知道搞錢,年三十齣去逛,被他們看見了,沒收我大衣,初四又跑滾石罰款。
王胖子那人你知道,就會拍老闆馬屁,屁大點事都往老闆那兒捅,我跟他吵起來了,要不是哥兒幾個拉着,非得收拾他個死胖子不可。這事我跟他沒完,那天在火頭上,動手不會吃虧,但是會很麻煩。過幾天叫幾個兄弟,給他點顏色瞧瞧。」
這不是吹牛,這種事他完全乾得出來,而且有這個能力。
幾年前在匯源洗浴城,一個傢伙沒錢還去洗澡敲-背,準備兩雙鞋,不去吧枱買單換鞋,趁人不注意換上第二雙鞋跑單。
身邊這位當時不是保安,是服務生,別人沒注意他注意到了,追出老遠把那傢伙抓回來一頓狠揍,打得那傢伙鼻青眼腫、頭破血流。
出來混誰不想手下有幾個關鍵時刻能上的小弟,況且他跟那些十八九歲的小混混不一樣,在市區混這麼多年,地頭熟、人頭熟,據說進過好幾次看守所,「經驗豐富」,知道什麼時候能出手,知道什麼時候不能出手。
人才難得!
蔣輝早想收他當馬仔,以前沒條件,現在有條件,而且他正好失業,豈能錯過這個機會,不禁笑問道:「李子,給人看場子能有什麼出息,一個年又能賺幾個錢,跟我干怎麼樣?」
「輝哥,你仗義,比錢老闆王老闆他們仗義!用得上我的時候一口一個兄弟,現在我李固落難,請他們幫幫忙,不是在外地就是讓等電話。」
「這麼說願意跟我干?」
「輝哥,我,我能幫你幹什麼,要是跟你干,這個……這個……」
「幫我送送貨收收錢。」
蔣輝豈能不知道他真正想問的是什麼,接着道:「房租算我的,給你租個像樣的房子,工資一個月兩千,干到年底有紅包,比工資只多不少。哥幹什麼的你知道,這生意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風險多少有一點,只要平時注意不會出什麼事。現在這社會沒錢寸步難行,想發財就得拼,富貴險中求麼。」
「沒錢真不行,沒錢都不好意思回老家過年。輝哥,我聽你的,從現在開始跟你干。」
事情比想像中更順利,給出的待遇比公安都高,可惜這錢有命賺沒命花,李固雖然整個人幾乎鑽在錢眼裏,但涉及到小命立場還是很堅定的。
為什麼找馬仔,就是為了安全。
蔣輝是信任,但這個信任是建立在自身安全基礎之上的,將車停在路邊,從懷裏摸出錢包,點了三千塊錢,往他手裏一塞:「這是第一月的工資和房租,你先拿着,我要去江城辦點事,我有你手機號,什麼時候送貨收錢給你電話。」
「輝哥,你不怕我拿錢跑了?」
「我們什麼關係,我們認識多少年,要是連你都信不過,我還能相信誰?」
「哥,大恩不言謝,兄弟就一句話,以後你的事就是我李固的事,保證幫你辦漂漂亮亮。要是誰敢跟輝哥你過不去,看我李固怎麼收拾他。」
信誓旦旦,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架勢。
蔣輝很滿意,拍拍他胳膊:「就這麼說定了,等我電話。江城的事太急,現在就要走。這兒能打到車,你打個的去汽車站拿電瓶車。等辦完事回來,我們哥兒倆好好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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