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爾的天空 第四十二章 最初的夢想

    雨落着，滴滴噠噠，滴噠滴，噠滴噠，或活潑、跳脫，或沉鬱、幽長，在窗笠上，在屋上，在瓦間，巷子裏，梧桐的葉葉間間......

    夜窗，給雨聲覆蓋，給一幕又一幕的雨簾掩住。

    雨是黃昏落下的，夜裏依舊能夠聽見雷聲，雷聲隱約，短促，遙遠。黃珍熙站在窗下聆聽，只聽得雨鼓敲窗，陣腳紛亂。想像着雲層里，那輛載着眾神的巨輪馬車，應該早已消逝於無邊之夜了。

    愣神許久，黃珍熙被一個電話驚醒，看着屏幕上的來顯，並不是她所期待的。收回思緒，調節下心情，接通電話。

    「媽。」

    「女兒啊，現在在哪呢？」

    「在家裏呢，怎麼了？媽媽你想我了嗎？」

    「呵呵，你個臭丫頭，媽不想你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啊？」

    「哪有？可我想媽媽了。」

    「想我那就回來啊，媽媽又不會跑，你回家就能看到我了，你這個臭脾氣，就因為你爸爸不同意你去當演員，說了你幾句，你就氣的離家出走，搬出去一個人住。這麼多年也沒回家幾次，每次回來也沒待多久，媽很擔心你，你從小到大都沒有獨立生活的經歷，現在一個人生活，我看不到你吃的怎樣、穿的怎樣，這個心吶就是放不下，吊在半空中。回來吧，女兒，你爸爸雖然嘴硬，說些氣話，但他也很想你，現在每天都是唉聲嘆氣的。珍熙吶，夢想真的那麼重要嗎？為了成為演員，你吃苦受罪值得嗎？你不心疼，爸爸媽媽很心疼，爸爸媽媽不想你這麼累...」

    「媽...」黃珍熙開口打斷母親，「媽，你們的女兒長大了，應該有着自己的夢想和追求，不能永遠託庇於你們的羽翼下。我想趁着我還年輕，再堅持一下，前段時間的成績，你們有看到沒？我現在可是出演當紅影片的演員。媽你別勸我了，我還是要堅持走我自己要走的路...」

    「好了，媽不說了，天氣雖然轉暖了，但你要注意照顧自己，今天又下雨了，記得多穿一件衣服，不要老是要什麼美麗凍人，漂亮能有什麼用，不能吃不能穿的，能治感冒嗎？不能，所以要穿厚一點，照顧好自己，想家了、想爸爸媽媽了，就回來看看，距離又不遠，等你回來啊，媽給你做好吃的，做你喜歡吃的。」

    「嗯，我知道了，謝謝媽媽！」

    「謝什麼謝，哪有女兒謝自己親媽的。」

    ......

    掛完電話，仿佛母親那和藹慈祥的聲音依然縈繞在耳邊，她伸手輕撫了一下，似乎想要緊緊的抓住，卻最終緩緩散去。

    那一天接到電話，黃珍熙放下手裏的事物，趕到j.l公司，先和剛剛致電自己的李雅玲打個招呼。

    「早上好！雅玲。」

    「早上好！珍熙歐尼。」

    「什麼事呀？他怎麼不自己打電話給我？」

    李雅玲面色有點沉重，「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不過會長的臉色很難看，歐尼你得做好準備。」

    黃珍熙點點頭，隨後敲響辦公室大門。

    「咚咚」「咚咚」

    沒有回應，黃珍熙推門走了進去。

    室內沒有開燈，落地窗前的百葉窗開啟着，透過晦暗的光線，黃珍熙看到他正背對着自己，站在窗前，靜靜的看着窗外飄絮的雪花。

    「怎麼了？慕軒，這麼急。我沒有來晚吧，外面雪下的太大了，路上堵了一會兒。」韓慕軒衣着單薄，黃珍熙看着都覺得冷，想着等下把自己的圍巾給他圍上，繼續說道：「天這麼冷，你怎麼穿這麼少，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先把門關上。」韓慕軒沒有轉身，雙手後背，依然望着窗外的飛雪。

    黃珍熙聽着熟悉的聲音，依舊極有磁性，語調平緩，但卻沒有往昔的溫暖和煦，微微透着一絲冷意。心想着，也許他心情不好。關上大門，黃珍熙走到他邊上，靜靜的站着。

    「看雪，聽雪。」韓慕軒推開面前的一扇小窗，任由刺骨的寒風凜冽而入。

    看雪？聽雪？雪還能聽嗎？黃珍熙很疑惑，望着韓慕軒冷峻的側臉，她靜靜的點點頭，隨後目光飄向窗外，飄向了那在空中飛舞搖曳的晶瑩雪花。

    「鏗！」韓慕軒直面着雪花，掏出純銀的煤油火機點燃叼在嘴上的香煙，深深吸上一口，緩緩的吐出後，把煙灰彈進手裏的咖啡杯中。

    「你接了《頂樓的大象》？」

    「是。」

    「我不知道。」

    「那時候我還沒加入公司，所以沒提。」

    「為什麼？」

    「我是出道演員。」頓了頓，被風吹的發冷的黃珍熙裹緊身上的圍巾，幽幽開口，「我需要捷徑，今年30了，沒有太多時間，只有突破性的角色，才可以快速成名。」

    「哦？一脫成名嗎？有意思！」韓慕軒的聲調雖略有升降，但依舊冷漠，內容和語氣卻很違和。「你知道？你明白嗎？」

    「我知道，我也明白。」黃珍熙接口，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砰...」

    一聲驟然而來的巨響，將黃珍熙嚇得後退了幾小步，稍微定神後，看着地上四濺混合着煙灰的咖啡漬，驚魂未定的黃珍熙急忙拍拍高挺的胸口。

    「你明白，你明白什麼？」砸掉杯子，驀然轉身的韓慕軒臉上佈滿寒霜，帶着前所未有的冷厲與寒冽，聲勢驟然的開口。「你以為脫下這身外皮，就能輕易成功，你以為放下自我活在虛偽之中，這才是真正的娛樂圈，你以為放下驕傲和自尊，就是成功的最快秘訣。這就是你所知道、所明白的？天真的去實現自我價值，追逐夢想。」

    「我...」心臟抽緊臉色蒼白，瞬間瞳孔渙散，黃珍熙剛欲張口就被韓慕軒打斷。

    「我一直想着要如何替你規劃，才能讓你可以走的更加的安穩，可你...」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韓慕軒走近黃珍熙，雙眼直視她失神的雙眸，「為了夢想，不折手段，不惜放下所有、犧牲一切，尋找着那所謂捷徑，博取着那所謂成功，值得嗎？你思考過？永不後悔？」

    再也沒看邊上那面無血色、銀牙緊咬着雙唇的女人一眼，韓慕軒披上外衣，邁步越過，轉身離去。

    「你的經紀人我已經找好，以後你的事你自己處理，我...再不會過問、參與。」

    哐啷一聲，門合上。

    夜雨漫漶，此刻，枕在床上的黃珍熙卻無法闔眼睡去。

    「珍熙啊，爸老了，你也長大了，今年都26了，是不是可以回來幫幫爸爸了。爸爸現在的精力有些顧不過來了，記憶力也大不如從前了，這不你看，爸今天又算錯了一筆賬目，可是被你媽好一通埋怨，到剛剛還一直念叨着呢。」父親笑呵呵的給她夾上一筷她愛吃的菜放到她碗裏，轉頭和母親對視一眼，不好意思的咧咧嘴，換來母親的一個大大的白眼。

    「早就跟你說了，讓你去醫院檢查一下，你就是不肯。你的腰和脖子都不好，經常會酸疼，讓你去檢查，你就不高興，說自己很健康。你現在歲數大了，不再是當年的小伙子了，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的，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要怎麼辦。女兒吶，你幫我勸勸你爸。」母親臉上的笑容消退，五官皺起，漸漸變得憂慮起來。

    看到父親斑白的鬢角，黃珍熙的眼眶慢慢的紅了，「爸，明天我陪您去檢查一下吧，這樣放心一點，到時候順便做個全身體檢，預防預防。」

    「好，好，還是女兒孝順，只要你回來幫爸，爸都答應你，明天就去檢查。」父親笑呵呵的滿口答應。

    面對着父親母親期待的神色，黃珍熙搖搖頭，「爸，我們明天先去檢查，回來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談。」

    聽到女兒的回答，父親顯得很失望，但還是帶着期冀的繼續說道：「那這樣，我明天讓你黃伯伯給你在安排個位置，在他公司里先鍛煉鍛煉，也好讓你覺得你是自食其力，這樣可以嗎？」

    「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白天排練，晚上要上台表演，哪有時間去上班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樣你才肯回來，放棄你那虛無縹緲的演員夢，就靠你現在演的那沒人看的舞台劇嗎？」父親重重的放下碗筷，怒氣沖沖的呵斥。

    黃珍熙沉默的搖頭，沒有言語。

    看到飯桌上的氣氛不太妙，母親開口想要打破僵局，「好了，好了，孩子她爸你別生氣，吃飯吧，這個事以後再說。」

    「還吃什麼吃，為了去當一個地位低下的戲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偏偏要去吃苦受累，遭人白眼，更何況誰都知道那個圈子是有多亂，讓我們的女兒進去，你能放心？你看的下，我可看不下。」急聲厲斥一番，父親氣極的拍了下桌子，起身離去。

    「小熙，我長大後要當一名教師，一名偉大的人民教師，像我們老師一樣，培育着祖國未來的花朵，小熙你呢？」一個頭扎羊角辮的小女孩奶聲奶氣的對着邊上一個扎着雙馬尾，頭戴粉色髮夾的小女孩說道。

    「我想當一個演員，一個演繹人生百態，帶給觀眾喜怒哀樂的大勢演員。」此時雙馬尾女孩眼睛望着街道邊的一家小店，店裏的電視劇正播放着一部電影，隨後小女孩轉過頭，小巧精緻的臉上滿是渴望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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