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的不錯,就賜還你一部分油脂吧。」
靈棲在獾懷能牙口張開之際,抬腳做個甩袖子擦鞋的動作,好似戲曲舞藝中的象徵符號。
就這麼一抬一擦,她袖子忽然下墜,好似高山斷崖轟流之下的瀑布,純白如膏,準確沖灌進二師兄喉嚨。
那是先前在使用鉛汞易胎術時候被滲析出來的豬油,本來就是獾懷能自己的體內成分,物歸原主。
「雖然不知道你意欲何為,不過我就當是你幫我早點叫你師父出來。這些豬油想要重新融入你身體,也得十天半個月,在這期間你法力跟體力全會強制性地進入以修復原本軀體為第一要務的狀態,施展不出法力跟武功......所以可要多祈禱不要被包子店當成肉豬宰了啊。」
獾懷能肚脹如牛,口吐白沫,抽搐得動不了,連身體的變化也解除了,變回一頭白毛獾豬,只是全身骨瘦如柴,唯獨肚子像是被硬塞進個成年公牛似地,圓滾,蠕動。
這傢伙確實是在十天半個月內失去一切行動能力了。
靈棲拉着許餡兒的手,不急不緩走上三師弟猹懷淨走過的樓梯,倒是沒有半點急躁的意思了,反而像是一對姐妹花,前一位高雅沉靜腹有芳華,後一位淳樸溫柔白嫩可愛。
先前亂糟糟的鬧劇跟打鬥,都如過眼雲煙,恍然消散,不會留下半點攪亂氣氛的痕跡。
在客棧三樓的雅間,有專門為大師準備的禪房,那是師徒四人入住之前就打點好,特意裝點出來的預約房間。
京三奘的名頭在凡間名氣太響,哪怕他本人想要低調,但走到哪裏都有富貴家族跟官宦老爺早早巴結,大老遠地就預備好迎接排場。
實際上,這些排場九成以上都是白做,因為京三奘也確實在有意規避那些凡塵俗事,趕路要緊,大多數時候還是會在荒郊野外露宿,或者直接在途中剿滅的魔窟,匪巢,乃至凶獸的窩洞中修休息,就着殘垣斷壁跟妖怪、惡人、猛獸的屍體血水,吃些齋飯,睡上一覺。
大體來說,就是這京三奘還真是做了不少好事,一路上都是主動去找各地作奸犯科之人鬼妖獸,作為行路節點,是以名聲非常正面,歡迎者無數。
那麼,今天京三奘會居住在這間客棧,也不是因為裝修多麼華麗,而是一如既往地,認定此地將有磨難生。
推開房門,就見檀香繚繞,各種臨時擺放的佛像,木雕林林總總,不過都是不是正宗佛家氛圍,而是凡人們憑着想像刻意營造「高僧大德」應有的禪房光景。
一個年輕的和尚端坐念經,對身外事物似乎充耳不聞。
先前的三師弟就站在他近旁,稍微靠前的位置,但態度已經沒有慌張模樣,鎮定自若,儼然也有了得道傳人的氣場。
「醒醒,小和尚。這姑娘我借來一用,跟你知會一聲,曉得了?」
靈棲打從一開始就對這裏的一切氛圍視若無睹,直接找上正主開門見山。
那擋在前面的猹師弟,在有師父在情形下雖然淡定了,但似乎淡定過了頭,站在那裏不出聲不動彈,跟周圍的塑像沒什麼兩樣。
京三奘似乎早就預料靈棲的到來,不緊不慢微睜雙眼,不急不緩講話:
「女施主是被那蛇妖請來助拳的嗎,你不懂其中關竅,還是不要蹚這趟渾水的好。」
「不懂其中關竅的是你。」靈棲也不客氣,進門跟和尚打一照面,似乎什麼都沒做,回頭便拉着許餡兒走出房間:
「白樹汁那小傢伙請的動我?你們這方地頭上所有的紛爭,在我眼裏都是螞蟻摔跤。這兩位小友的事兒不用你管了,還是好自為之,去忙自己的事兒吧。」
言罷,靈棲是直接帶着許餡兒,轉頭離去。
「好囂張的妖怪!」京三奘從坐姿陡然躍起,來抓扯靈棲牽着許餡兒的手:
「你們妖怪自以為沾染了些情緣,就有十足理由強槍民女了?那白蛇雖說不是窮凶極惡的妖怪,但他跟這位許姑娘的情緣,實在是不能如願,勉強待在一起也不會有好結果,甚至要連累周遭的人受到牽連。」
「他們是三世孤星,不受祝福的存在,勉強在一起,少說也是無緣無故地摔跤碰壁,盆盤摔打,大的方面風不調雨不順,旱澇連連,足以牽扯一城百姓,甚至再冥頑不靈的話,許多足以直接毀滅生靈天災也會不期而至......」
「我已意料到,那條白蛇千年修為,已經有所成就,絕對會力抗天災,走向一條痛苦的道路!可正是因為如此,兩強相爭,周遭的百姓只會受到更多牽連,他本性固然不是那種嗜血成狂的妖魔,也不是什麼善良慈悲之輩,若是為了一己之私罔顧萬千無辜百姓的性命,我京三奘不能坐視不管!」
啪!和尚扣緊靈棲手腕,施展金剛指力,不但在武功體術方面會導致被抓者手指鬆開,其中灌注的佛門法力也會鎮壓一切妖族法術的運行。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但和尚明明覺得自己已經觸及靈棲手腕了,可是下一刻,反而是成為右手抓着自己手腕,並且是兩臂背在身後,自我擒拿的姿態,跪倒在地,仿佛是在請罪。
這個姿勢,微妙得很,筋骨跟肌腱恰恰被崩直到極限,稍一運用蠻力,則筋斷骨折。
看似平平常常的凡間擒拿功夫,實際上必須得靜下心來,重新梳理手臂經脈的流動,轉化骨骼槓桿結構,謹小慎微地經過十幾道複雜偏轉,才能夠解開。
「嗯,來的是高人!」和尚目光變得銳利,不敢怠慢,在氣機鎖定靈棲的同時,略作呼吸,約莫一秒多不到兩秒的功夫,將手臂解開了。
他平復呼吸,單手做佛禮:「女施主看來也非同小可,我們去開闊地方切磋如何,不要在這裏動手,恐怕傷及無辜。」
靈棲險些沒笑出來,小和尚還認為自己是與他們同水平的妖怪呢,一本正經地建議去開闊地方切磋?
早先只一打眼,她就已經瞧出,小和尚的修為也就比他三個徒弟強一些,百脈接通,但還沒醞釀丹氣,跟白樹汁旗鼓相當。
而白樹汁也已經今非昔比,在遇到自己之後,鞭打一番,淬鍊了筋骨,又傳遞一縷青蛟老仙的萬年蟒族丹氣,過不了半個月,等他重新化形立即就是天差地遠。
至於小和尚京三奘,也就是基礎打的比較牢,基本可以把這份百脈貫通的修為揮出百分之百的戰力,甚至佛武夠紮實,力抗境界過他的丹氣高手也能不落下風。
然而......靈棲可萬萬不是他們這些泥地里打滾的凡修能夠仰望的存在啊,莫說京三奘跟白樹汁用盡吃奶的力氣也趕不上靈棲一根寒毛,就算把這室磷星傳說中的仙緣法會全體叫來,讓本星球的地脈之主,星球意志拜見,靈棲也有把握一鍋燴了,甚至直接叫星球易主,跟真知會打聲招呼,問題也不會太大。
靈棲隨時以占星法力掩蓋修為,莫說小和尚看不透,基本上同級的返虛境都不敢輕易下結論。
所以瞧京三奘嚴肅認真的模樣,靈棲居然感覺有些趣味,要多戲耍他一下:
「去開闊地方倒也不必,都說拳打臥牛之地,你要是控制不住力道拆了這間屋子,就收回什麼別人都不是良善之輩,就你一個悲天憫人的傲慢言辭。」
靈棲背過手去,笑盈盈出言挑釁。
「你!哼,我是擔心你這妖族,出爾反爾,肆意妄為,塗炭生靈,怎麼能夠怕你?來接我一掌!」
京三奘念動佛號,全身爆重重光華,真如熔融的金湯澆灌一般,抬手就是萬千掌影,如蓮花綻放,有似睡蓮入夜收闔,密不透風籠罩靈棲。
「基本功是蠻紮實。」靈棲仰望重重掌影,似乎只來得及轉動下眼球,掃過周身一切角落,然後現這一招須彌山神掌並沒有破綻可以。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京三奘在注意到靈棲轉動視線的動作同時,眼前一花的居然變成自己,然後那重重掌影籠罩的對象,就從可惡的妖女,變成無辜的許餡兒。
「妖怪卑鄙!」京三奘緊急中止招式,一口金色血滴由嘴角滴下,怒目圓睜:
「妖女是見了貧僧武藝,自知不是對手,所以用了移形換影的手段,奪路而逃?你給那蛇妖白樹汁幫忙不成,反而要害了他的心上人,是想跑路掉,還是想把殺孽都算到貧僧頭上?妖怪果然都不可信賴,出爾反爾,自私狡詐。」
「呵呵,小和尚牙尖嘴利,巧舌如簧,口吐蓮花......我舊時跟一些佛宗宿老也曾談笑風生,今日再見佛宗傳人,強詞奪理的能耐果然一如既往。」
靈棲一張俏臉從許餡兒肩膀後面探出來,顯得特別俏皮,好似兩個民間小姐妹在跟他鬧着玩兒:
「你且看看,我在一轉眼的功夫,施展了什麼手段!」
森然間,京三奘只覺得四周無比空曠,空曠得簡直空虛,腳上踩的地面,似乎已經跟周圍牆壁沒有聯繫,而是無根無底地向下墜......
「這是幻術?無間地獄!」京三奘額頭驚出一片冷汗,緊急閉目頌念佛號。
「幻術麼......那的確是魅魔族群的擅長手段,不過我並沒興趣深究這一系的法術啊,洞天結構的締造才是本座老本行!你所見到的空間的斷層,就真的是空間斷層,即使這座小房舍中沒有任何的天材地寶供應,但本座法力也足以短瞬間維持此境的半步洞天!」
靈棲居然玩的相當過火,面對一個小和尚,用出了最擅長的高端法術......這要是叫同境界或者同時期的修士看來,也會無語半晌。
而靈棲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舊時的他跟某些佛宗同修有過過節。
在一場交流法會時候,靈棲不是多話的人,但手段相當精闢,拿出了自己參悟多年,祭煉洞天所在的心得,當年在十大門派里也算出名人物。
可是十大門派中有個茗蓮寺,特別擅長話術,一番通天徹地的談吐,硬生生將法會做參評的長老們說得點頭稱是,結果獎品的一件很適合協助祭煉洞天的法寶,「大衍香爐」被獎給了茗蓮寺。
自此之後,不愛吭聲的老木頭靈棲心中就有了計較,別看他平時還是淡然自如,可是作為一株公認死倔的老木頭疙瘩,對佛宗道統很是不介意找茬。
當然了,至於她自己講的「跟佛宗名宿談笑風生」,其實是往自己臉上貼金,道法辯論這件專業上,靈棲不行,別的門派也不行,就是佛宗特別擅長!
這倒不是說他們沽名釣譽,畢竟能夠成就十大宗門,擁有自己的洞天法寶,絕對不可小覷。
只是佛宗闡述法理,特別擅長講故事,三言兩語就能叫人有所感悟,特別擅長給初入修行道途,乃至門外漢來理解。
反觀正統的修行道門,講究「大道至簡」,往往用一個字就概況了天大的理論,萬般言語都化作寥寥數語,晦澀難懂,有緣人自會參悟,沒緣的聽了也不當回事,非要四處碰壁,體會了刻骨銘心的痛楚,才恍然醒悟。
這就導致佛宗乃是世俗界最容易接受的道統,信徒眾多,動輒以億萬計。
然而易學難精,大多數人根本參悟不了無上神通,只能得空就念念南無阿彌陀佛,讓心中有所慰藉。
京三奘固然不是這種門外漢,但他的修為實際上也就是仙道中游,在靈棲那個時代介乎外門弟子跟內門弟子之間,要經過考驗,才能夠收入內門。
而現在對他來說,考驗就是這個星球的「仙緣法會」。
因此京三奘根本不能理解眨眼間就締造「半步洞天」這等返虛高人的手段,還在把周圍一切當成幻術,閉目念經。
靈棲好整以暇,就靜靜看着小和尚一本正經地念叨念叨,等着看他有什麼辦法破了這一着佈局。
結果令人失望,過了好半晌,京三奘還在自顧自地念經。
「哎,是我期待過高了麼,欺負這麼一個小字輩也確實不應該,算我玩過火了。不過我這臨時的半步洞天也能持續個十天半個月,等他醒悟過來,應該就明白我們之間的差距,不會再來找麻煩。」
靈棲打個哈欠感覺意興闌珊了,便決定不再逗留,拉着許餡兒揚長而去。(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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