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奇從天花板的碎瓦片裏鑽出來,本來還慘兮兮的,但是他再一次站定到靈棲面前的時候,居然虎目含淚,從這幅極具男子氣概的黑臉上,爆發出萬分同情,感動的情感:
「好好的一個姑娘,怎麼就罹患了這種惡毒的疾病?我知道的,你一定非常痛苦吧,身體被邪惡的猛毒所挾持,不能接近任何人,越是懂你,愛你的人,越會受到傷害!」
「如我這樣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碰一下就會打飛,恐怕已經是你最仁慈的做法,然而一旦遇到那種想要傾訴,想要接近的,可以傾訴什麼的對象,你反而不敢接近,因為這種惡毒病源的性質我是懂的,不僅僅是物質接觸,哪怕是精神上,想要將其描述給人聽,對方一旦理解了,感同身受了,就反而成為切實的被感染者,終究會成為下一個病原體......」
羅奇越是如此的描述着,情緒就愈發激動起來,說虎目含淚都是輕了,如今連鼻涕垂落成兩道,掛在嘴邊,顯得他是如此一個性情中人,最受不了感人橋段的那種熱血男兒般。
靈棲對此的回應是:「道友你想多了,我不是什麼惡疫感染者,非要類比的話應該算是疫苗培養體才對。」
她伸出食跟拇指,一併一張,就有一枚鉛灰色的柱狀體呈現出來。
這乃是靈棲平時凝聚玉符時候常用的手法,現在用來提煉一支魔瘴樣本,也是手到擒來:
「我想控制體內這些髒東西的話,隨時收放自如。不過現在我正是要用自身底蘊倆將此邪惡之物煉化,而不藉助任何天地靈氣!這是我的修行方式,道友不必大驚小怪。不過我聽道友所言,似乎對那魔瘴脾性也有所了解?你提到了即使是描述這魔瘴的特性,概念,被無關者聽聞到,也會導致魔瘴侵染,這就是它的一個非常重要的特徵。」
羅奇看到靈棲手上的黑色鉛柱時候,瞳孔猛地一縮,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做出防禦架勢。
但隨後聽到靈棲侃侃而談,並且很是輕描淡寫地就把手上的一支凝聚物搖晃把玩,驚懼之中又增添許多恭敬:
「原來是世外高人?晚輩有眼不識泰山!前輩既然對此魔瘴已經有了諸多鑽研,還請指導我們,這些被屠殺的無辜人士,該怎麼辦?」
汗,本來是靈棲來找本地人了解情況的,現在怎麼變成了羅奇反過來詢問靈棲意見?
「我還是先聽你們的信息吧,不然以我所知道的,關於魔瘴的海量研究成果與大膽猜測,也不知道那些該說,那些不該說,或者從哪個角度去切入,才能在能夠令你們能明白的前提下,不要觸發概念傳播的機制。」
靈棲這樣一講,羅奇也是立刻就身上冒汗:
「高手提醒得非常及時!高手對於這邪惡物質的研究,一定是超過我們很多,也全面很多!若是貿然將深層次的秘密告知我等,我們意識跟智慧承載的極限就可能被超過,等於是聽到了描述清晰度超我們能夠接受的部分,導致邪惡意志爆發,將我們化作餌食!」
羅奇深以為然地沉默片刻,似乎是在組裝語言,過了半晌,緩緩敘述到:
「關於那邪惡之物的影響,最近的一次大事件,便是胎靈魔頭戰役了,那妖孽蟄伏近百年,悍然發難,竟令斗玄門當年近十分之一的民間幼童失去意識,痴傻瘋癲,只有一些門閥森嚴的大家族才得以保護好幼年子嗣,而後來這個魔頭跳上枱面,竟然直接開始衝擊許多家族山門,這才引起眾怒,促成一場全宗門合作的大戰役,終究將其鎮壓下來。」
「在下不才,也是參與過那場戰鬥的主要將領,不過最終雖然能夠鎮壓,卻無法消滅,只得協同真知會召來押運船,將那魔頭送往煉獄星域永久關押......但沒想到,此魔頭兇悍無比,居然在煉獄星域也攪風攪雨,不但反劫持了六艘真知會母艦,還促使煉獄星域封閉!」
「須知那鎖狼,跟年輕一代的英雄燁良辰,便是因為成功逃脫星域而聲名大噪的啊,然而萬萬沒想到,即使逃出那胎靈魔頭身邊那麼久,還是有股力量如附骨之蛆,控制了鎖狼行為!這一切,一定都是那胎靈魔頭在報復當日圍剿之仇!」
原來羅奇正是當年抓捕胎靈魔頭的主力之一?
不過靈棲料想那時候的戰鬥強烈程度應該有限,畢竟所謂的「胎靈魔頭獨自摧毀六艘母艦並佔據了一座星系」這種事情,乃是她親自導演的一出障眼法。
現在反倒是成為大家的談資,搞得那胎靈魔頭強得天翻地覆,不但燁良辰等人藉此機會出了名,曾經參與過那場戰鬥的斗玄門強者似乎也自我感覺良好,認為自己已經強到可以跟能夠征服一個星域加六艘母艦的大魔王捉對廝殺,無形中對自己身價評定高出一大截。
然而靈棲卻是知道,自己家的那個便宜門童,究竟是幾斤幾兩。
別的不說,光是它最風光的,撕毀六艘母艦的壯舉,是靈棲安排地一場忽悠大戲。
甚至如今就算一行人回到靈棲母星,面見那個懸浮在虛空中的一張嬰兒臉,也是談笑風生,熟得不能再熟,打招呼可以,打架根本打不起來。
就算非要說那胎靈魔頭,有過差點反抗六艘母艦掙脫束縛的時刻,也是在它被送進魔瘴太陽監獄,可能受到了裏面的大群邪惡意志的影響,變得暫時暴走了一段。
所以羅奇是從他的觀點和經歷,認為鎖狼滅門一案,是那位從煉獄星域歸來的小伙子,受到胎靈魔頭復仇的蠱惑,做出此等慘烈事情。
而羅奇所擔心的,也一直是那個胎靈魔頭而已。
他看靈棲展露出能把邪惡力量把玩於股掌之間的實力,並沒有意識到這乃是煉虛級的絕對戰力,還以為最多也就是當初那胎靈魔頭同等級的實力......而這份實力,當初這幫返虛境的強者已經認為足以對其造成有效傷害,只不過對方是蟄伏多年的大魔頭,才導致積累的體量超過自己。
那麼想必,自己已經戰勝過它一次,盡過一段時間的總結經驗,休養生息,如今就算再跟那胎靈魔頭戰過一場也不在話下,說不定莫名地還有了「我能單挑它」的信心呢。
至於後來發生的,六艘真知會母艦反被劫持,一炮轟塌了煉獄星域的場面對比,這些斗玄門中人一直對其他派系力量的表現形式不太關心,反正它們知道自己的實力夠強,並且不用想太多,只需一往無前地打下去,大力終究會出奇蹟,不知不覺間就比那些繁複的,吹噓出來的所謂境界統統放倒......
所以他們還以為:「看那,別的宗派實力果然都不能打,真正到了戰場上,還得是咱們斗玄門給力!」
想到這裏,羅奇仔細端詳了靈棲樣子,突然發現了什麼:「是了,我認得你!你也是跟隨英雄燁良辰一起逃出生天的船員之一吧,那場事件中的所有人我都調查過,畢竟出了鎖狼這檔子事兒......」
「話說你的特殊體質,也是從煉獄星域逃出後,才發生的異常?」
其實並不是這樣......
靈棲有心想說自己是因為實力強大,才能夠駕馭這樣的情形,但料想羅奇也不會相信,還是作罷吧。
可是靈棲作為真正清楚地了解各方實力對比的權威人士,有必要告訴他們一些真相:
「你說的胎靈魔頭,指的可是這貨麼。」
她磕了磕高跟鞋,下面的業雲小秘書心領神會,發動法力造出一幕立體投影,顯示的正是封鎖在曾經通往煉獄裂隙,如今成為一張莫名其妙地懸浮在宇宙真空劍的一張嬰兒肥大臉。
「沒錯就是它!已經困擾各大宗派很久,都想除掉這礙眼的傢伙,重新奪回煉獄星域。」
「那你們就大錯特錯了,這小子跟我已經凝聚到的邪惡力量比,根本不值一提。」
靈棲隨手把鉛灰柱體丟到羅奇面前,後者嚇得腿肚子直轉筋,恨不得當場扯下褲子,用身上唯一一件細軟之物承接下來。
從這一點,也能看出靈棲丟出來的新線索遠比那個胎靈魔頭厲害,畢竟羅奇在談及那場魔頭時候還信心滿滿,可是面對鉛黑柱體就直接嚇尿了!
偏偏羅奇又不敢鬆手,生怕小試管一樣的柱子掉到地上就化為一片瘟疫......
「這就是剛才荀恩接觸到的東西嗎,邪惡,危險,好像有無數喃喃細語在腦海中縈繞,不分晝夜,哪怕是返虛境,也會在沒完沒了的念叨中發瘋!」
「嗯,你要是有本事吞了它,就能變得跟我一樣強。」靈棲幽幽地蠱惑道:
「我給你的東西,危險的氣息跟正品魔瘴一樣,但實際上它是一份已經被我淨化過的東西,那層危險氣息只是唬人的,就好像動物中的保護色。」
然而羅奇捧着鉛黑柱體猶豫再三,始終未敢冒險。
「真是窩囊,看來不叫你親眼看到的話,是不會相信的。」
靈棲隨後又是一個虛握,再次凝聚出一根鉛黑柱體,只不過比羅奇手中的縮水許多:
「給你瞧瞧,那一直當做大敵的胎靈魔頭,如果真是你說的,造成了鎖狼滅門一案的元兇,它該是什麼反應。」
說着,她把鉛柱扔進了立體投影中的胎面懸空門。
這孩子一口就把鉛柱叼住,然後咀嚼兩下,咽肚了事兒。
羅奇一愣:「這是演示畫面?」
「嗯,演示畫面。」
靈棲不動聲色,實際上一切都是真的。
業雲小姬現在已經接管了靈棲母星一切資源而那胎靈鬼面也是交通樞紐的一環,留着靈棲定好的標記呢,也可以交給業雲小姬來管。
所以了,這一幕好像變魔術一樣,丟顆藥片給虛空中的某個存在,羅奇看來沒發現什麼門道,還以為對面是只動口不動手呢。
然後下一刻,胎靈鬼面猶如被驚醒的獅子,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喉嚨間一片陌生又熟悉的星圖景象......
「煉獄星域開啟了?就憑這堆東西?」
羅奇震驚道。
「嗯,這才是煉獄星域中真正可怕的東西,也是導致胎靈鬼面,乃至包括我們在內,所有曾經從哪裏逃出來的人發生不可預知變化的真正原因。」
靈棲擺擺手,業雲小姬把胎靈鬼面發飆的畫面隱去。
可實際上,這些根本不是虛像畫面,是真正的打開一段空洞,讓靈棲投餵。
只有羅奇傻乎乎地,還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普通影像。
就連一絲危機預感,也因為靈棲當時正拿着一根鉛柱把玩,而影像了他的感知力。
「總之,我要講的就是,比起那個外來的胎靈鬼面,其實不用擔心,畢竟它是接觸不到黑暗混沌之本質的。」
「真正需要注意的是,鎖狼本人,現在到了哪裏?有沒有他的線索。」
靈棲把圈子繞回來,改成讓羅奇幫忙找人。
「那我還是先試試品嘗下這個鉛罐子?能夠熟悉它的味道的話,更容易尋找鎖狼下落。」
羅奇猶豫再三,捏着鼻子把鉛柱一吞:總之先找到鎖狼!
這樣子找人的話,即使在斗玄門一個派系裏找,也是大海撈針。
不過羅奇在吞噬了所謂淨化後的暗影標識,也僅僅是了解了鎖狼身上可能存在的額氣氛。
接下來,就是單純的跟蹤,需要有一個人專門處理這些事情。
羅奇喝口水,咳嗽兩聲:「好像確實感覺好多了,這股恐懼深邃的情緒,從體內發出,就和體外的抵消了。」
「而我現在也有了鎖狼身上必然存在的那不祥的氣味,跟我走吧,要憑藉這些條件找人,還得有個真正的專家幫忙。」
羅奇扭頭在醫療設施上噼里啪啦一陣摁動,虛影屏幕上出現一個女性,或者說看起來應該是女性的,真知會能量生命體投影。
「什麼事,羅奇首領,非要刻意打擾熵未央才舒服嗎?」
「仙子不敢,是我們需要申請,跟煉金院進行聯合,來尋找一個人。」
「聯合煉金院?」
靈棲有些意外:「我們要怎麼進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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