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章鉞找親兵進後宅搬運行李,裝了三四車,送程雅嬋和秋香先去金城縣那邊原來的宅院。他自己則去軍營住幾天,交接完畢後,六營士兵們也是要過去的,這大營得讓給彰武軍。
趁有幾天空閒,章鉞派人將節度衙署的原來的僚屬都找了回來,總共有十幾人,彰武節度行軍司馬、判官、支使、掌書記等,雖然都是要職,章鉞也懶得接見,讓封乾厚安排,將延州防務,及彰武軍八營的後勤事務先交接了。
而宣崇文與郝天鷹率三營士兵,運回了折掘成通藏在白於山裏的贓貨,僅青鹽就有一千多石,約十餘萬斤,還有錢糧和絲綢等雜貨。章鉞讓宣崇文運去金城縣屯藏,並派人看守了。等朝中來人走後,再與沙翁交易,否則被發現可就不好說了。
不久,薛居正、索萬進等人果然到了,章鉞領着封乾厚、李處耘,率延州兩衙官吏出城十里迎接。十幾名官員加上隨從,還有大量名為賞賜,實則用作交易的貨物裝了七八十輛大車。近千人浩浩蕩蕩而來,見禮寒暄完畢,章鉞引眾人到路邊十里亭用茶歇息。
索萬進也是老資歷,經歷了從梁到周五個朝代,年約五十餘歲,為人行事看起來比較低調,並不問延州近況,但章鉞還是要先交待一下,好讓他心裏有個底。
「年初章某來延州時,高氏麾下鎮兵十營僅兩千兵不到,現已恢復到八個滿編營。裝備雖然補齊了,但還是差點。延州的甲器作坊之前也撤消,所以武備上沒什麼存貨,索大帥上任後,這方面還要花點心力。」章鉞讓親兵上了茶,先開口說。
「這很好啊!章巡檢果然是櫛沐風雨,辛苦了!聽說之前有盜寇深入州境,具體是怎麼回事?」索萬進聽說了,但他知道那隻官面文章,不會是實際情況。
「這就要從銀綏兩州分佈的橫山羌說起了,他們對夏州李彝殷不太恭順,沒什麼歸屬感,而這個渾天狼折掘成通就是其中典型,寧可到白於山落草,也不肯臣服李彝殷,但又與李彝殷暗中做些交易,劫掠延慶二州商道賴以生存,據說現在逃去了太原。」
薛居正年約四十來歲,聞言接口道:「難怪如此,上月李彝殷派人到東京上貢,請求於蘆子關外設立邊市,陛下以邊境不寧為由未予批准。李彝殷是西北邊防隱患,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還是要安撫。且他手中的河套良馬是我朝急需,不答應他但也可以談談。」
「李彝殷手中戰馬有限,一向只上貢換取物資,恐怕難以供應軍用。」章鉞有些疑惑不解地說。
薛居正意味深長地一笑,撫須淡然道:「那是當然,據說朔方、河西皆有良馬,這次說不得要去一趟,倒時還請章巡檢派兵護送啊!」
「哦?這是陛下的意思?旨意是怎麼說的呢?」章鉞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薛居正一楞,苦笑道:「這還不是章巡檢你,一再向晉王提到河西戰馬,晉王為此上了心,幾次向陛下進言,所以才授我為河西宣撫使,擇日還要繼續西行。」
「哦……原來如此,這也是重要的事,可以啊!」章鉞聞言笑起來,他確實向晉王郭榮說過,河西戰馬對中原的重要性。
正是六月中的下午,太陽仍似一盆熾烈的炭火,曬烤得大地上熱浪滾滾。雙方的官員們都進了亭子遮陽休息,士兵們只能在太陽底下,鐵甲曬得滾燙,已經在哇哇叫着解去盔甲,很沒形象地光着膀子在路邊喝水。
「這太陽烈得很,再趕一段路進城休息吧!」章鉞見這情況便邀請道。
「好!再不走那些軍士要罵我們了!」薛居正說着起身,當先走出亭子,飛快地爬上自己的馬車。
一行官員先到城內帥府,接着又是走程序宣讀中書敕命。首先是索萬進授彰武節度使,章鉞命親兵請出節帥儀仗及兵符印信,正式辦理了交接事務。
接着是章鉞自己的旨意,果然是仍守本職,不過散秩晉正五品上定遠將軍,算是升了兩級,再升一級就是從四品下的明威將軍,可以領下州刺史了。可見對於封賞,皇帝還是把控得很嚴的。
然後是恢復延州觀察處置衙署,章鉞舉薦延安縣令秦明善為度支使;金城縣令邊從翰為觀察判官;金城縣主簿姚光淳為掌書記;延安縣主簿張敬真為推官,這些人選都一應照准。
而且朝中沒有委派觀察使和副使,財稅度支就是秦明善實掌其事,政務由州衙負責,觀察判官預以監督,也可以直接過問,其餘人都是僚屬。還有一些是補缺的,到時帶旨意前往各縣交接上任,將來州治上任的人選替換過來。
公事處理完,親兵指揮陳嘉過來見禮,章鉞讓他找索萬進的親兵指揮辦理帥府防務交接。讓李處耘陪着索萬進四處看看,他自己則與封乾厚、李多壽引着薛居正到館驛暫住。
「權知州事不久,事情卻是很多,這帥府館驛破舊,也沒來得及修繕,薛大夫見諒!若有什麼短缺的,照顧不周的,可隨派人找我。」一應隨從都安排好,章鉞告辭道。薛居正散秩是正五品上的中散大夫,所以章鉞尊稱為大夫。
「無妨無妨!你我平級,我也該稱你為章定遠了,在此休息幾天就去靈州,不必破費花錢。我這次是沿路走沿路宣旨,皇城司執事董光買同行,只帶了一指揮殿前司馬軍護衛,此去河西恐路上不安全,章定遠你可派出多少兵?」
「一指揮馬軍,一指揮步軍如何?」章鉞想了想,心裏已有了人選。
讓宣崇文帶郝天鷹去,張全緒或者是劉顯聲,擇一人帶貨物隨行,護衛與行商都是次要的,刺探各河西各蕃部勢力分佈情況,繪出軍用地圖才是大事。
「好!在東京辭行時,晉王殿下說你辦事是雷厲風行,快人快語,果真如此!」薛居正大笑起來。
若僅去朔方還沒事,馮繼業還是可靠的,但河西涼州孤懸在外,路上要越過河西党項與青塘羌的領地,肯定有危險,而且涼州也不安全。
去年,河西節度折逋嘉施,請朝中派遣將帥官吏節度河西,王峻舉薦了申師厚。但此人能力不行,不但難以抵禦諸蕃,還大量起用吐蕃遺族六穀部羌酋為州刺史、鎮將等,這簡直是引狼入室,外部又是群狼窺視。
而薛居正是個文官,看上去也不像個長袖善舞的人,心機智略可能也一般,若出了事,來文的不行,來武的吧,那幾千兵都不夠填的。章鉞當然想到了這些,但他有更深遠的考慮,也就不在意。
帥府讓出去,章鉞只能回軍營住了,剛出門,封乾厚突然道:「去河西!有意思!我想同行去看看!」
「你去不合適吧?我身邊都無人可用了!」章鉞不太贊成,其實他想自己去,但要向朝中請示,太麻煩。
「李處耘在啊,這位也不錯……」封乾厚微笑,目視李多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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