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封郡王當晚,章鉞便召來封乾厚、李處耘、單寶忠、楊萬、張全緒等十幾人交待了後事,這些都是留在東京的。次日,章鉞舉家搬遷至開封府以南的興國寺橋西,大宅位於汴河北岸,可隨時下河乘船到汴河西水門,城西又都是侍衛司的防區。
七月二十日一早,章鉞留楊玄禮等三百親兵在家護宅,與妻妾孩子們道別,率柳光業、樂彥文等五百全副武裝的精銳騎從護衛着五輛馬車,到城南曲廟街,出宜秋門、外城新鄭門後,韓徽帶着一群年輕官員子弟等在這兒。
韓徽這回是韓通主動打過來的,他意識到危險,家中也只有這棵獨苗,跟隨章鉞反而會安全。另外幾個年輕人是邊歸讜的次子邊弘毅、李濤的長孫李導等五六人,年紀是大小不一,但都有一定的處理文案經驗。
章鉞與幾個年輕人見一面混個臉熟,讓他們騎馬跟上,也就打馬回隊列,接下來是趕路的日子,這時代交通落後,遠行會很累。
」爹爹!騎馬很好玩嗎?我也要……」前面一輛馬車窗口,薇薇探出頭來揮舞着小手,咯咯笑着叫嚷道。
「別鬧了!可別摔出去,叫爹爹上車來坐,騎馬怪累的!」卞鈺在車內抱着女兒的小腿怕她翻出去,車廂另一邊坐着葛婉秋和秋香,她們更多是照顧孩子的。
「爹爹上車來坐呀!騎馬怪累的!」薇薇立即歡笑着喊道。
「去去去!好好在車內呆着!」四歲的孩子啥都不懂,不過倒是挺可愛的,章鉞平時在家都忙,不怎麼逗孩子們玩。這次帶上卞鈺母女,後面一輛馬車裏還有沈雪蓮和細封珪月,都是妻子符金瓊的安排,章鉞也不好不帶。
樂彥文率五十騎在前,柳光業帶隊護衛在馬車左近,後面是韓徽等人跟着士兵們走在一起。章鉞前後看了看,趁薇薇縮回車廂內,趕緊鑽進了後一輛馬車,來了個左擁右抱。
「呀!郎君一來,薇薇一會兒就要粘來了。」沈雪蓮笑道。
「呵呵……小屁孩是挺煩的,等到了關中,你們兩個可以回母家看看,細封到東京有一年多了,等回夏州應該可以看到一點變化。」兩女順勢左右靠在懷裏,章鉞很是愜意。
「好呀!我要回去住氈帳,騎馬去契吳山,還可以坐着羊皮筏子在無定河上漂流……」細封珪月一聽大為振奮,高興地抬起頭,滿臉都是神往的笑意。
「切!看你個鄉下小娘子,要是有了孩子你還能這麼瘋玩?」沈雪蓮沒好氣地笑,她才雙十年華,隨章鉞幾年時間,心態成熟很多,人也顯得有點慵懶。其實她很想要小孩,但不知為何一直沒有,加上她父親沈念般知銀州,所以符金瓊才要她來。
「呸呸呸……看她們帶孩子我都怕了,我還沒想過呢……」兩女說着臉都紅紅的,看着章鉞笑。
四天後的黃昏,車馬隊進入洛陽鞏縣郊外,縣令鄭德甫聽到消息,連忙率衙差小吏二三十人攜帶馬料飲水出城迎接,章鉞本想低調不住官衙,可身份地位高了,出行途中免不了這些事,只好由鄭縣令安排,打算去縣衙館驛住下。
「兼判西京府事的是竇學士,不過他常在京中,下官與他沒啥關係,任鞏縣令好多年了!」鄭德甫自我介紹道。
「是麼?鞏縣人口民生如何,地處兩京之間,應該是個富饒之地吧?」章鉞與鄭縣令在城郊官道旁閒聊民生之事,縣中小吏指派衙差接待親兵,給戰馬飲水照料。至於家眷,自然不好下來拋頭露面。
「本縣這兒地處洛水南岸,北面是洛水與黃河交匯的河洲地,那一塊夏季水災,沒法住人,城東北有神尾山,鄉里主要在城東南,所以人口不到五萬,只是個下縣。」鄭縣令回道。
章鉞點點頭,與鄭縣令聊了一會兒,士兵們也飲好了馬,休息了一會兒天色有點晚了,還要走三四里路進城。到了城門口,章鉞現鞏縣城雖不高,但卻引洛水修有護城河,從城門進去,是通往東西南北四門的寬大長街,縣城一般都是這種佈局。
傍晚時分,長街上行人不多,兩邊店鋪市肆有的開始關門打烊了,一些晚上營業的酒樓和客棧也開始點燈。縣中小吏和衙差打着肅靜迴避的牌子在前開路,親兵騎從的的馬蹄踩踏鋪地青石板,出一串串清脆的嗒嗒聲。
離縣衙還有一段,前面快到了一處十字街口,章鉞騎馬而行,與鄭縣令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似乎有一雙眼睛在某處窺伺,不由左右看看,後面親兵們騎馬而行,目光平視,視線都在自己後背。再後面是五輛馬車,左右騎從環繞。
章鉞抬頭看看天色,這時剛好到街口,兩邊似乎是兩層的酒樓,若有人偷看自己,那一定是在樓上窗後。突然腦中閃過一道靈光,章鉞猛地醒悟,心口砰砰直跳,強自忍着大叫的衝動,輕聲喊道:「柳光業!注意敵襲!撤往左邊樓腳下。」
柳光業一聽,不由一呆,舉手打了幾個手勢,前方親兵放緩步伐,前後隊列一下拉長,中間護衛馬車的突然向中間聚攏,帶偏馬車斜向左側樓腳下。
親兵們的舉動,敵人一下就看出來了,頭頂一聲尖銳的哨響,兩邊樓上響起一片的砰砰聲,所有的窗戶突然一齊大開,成排的黑衣人影湧現而出,張弓搭箭指向章鉞一陣攢射。
「動作齊整,這是禁軍!」章鉞大喝一聲,瞬間從馬背上摘下盾牌,拔出苗刀,腳蹬馬背一個魚躍,落入後面親兵隊中,幾步就竄到馬車前,一手持盾護住了外側,另一手倒持長刀扣住馬韁就拉向南面樓底屋檐下。
聲聲慘叫中,前面的小吏和衙差被射倒十幾人,一下四散奔逃,鄭縣令也身中數矢翻落下馬,章鉞的戰馬被射成了刺蝟狀,長嘶一聲人立而起,隨之翻倒。
柳光業反應也快,立即命後面親兵拉着馬車退南面屋檐,馬車北側的一隊親兵們也紛紛中箭,但以仿青塘冷鍛甲的堅韌,不中要害不足以致命。
親兵們大喝互相招呼同伴,躍下馬去自動持盾組隊,立即自後背上拔出透甲錐呼呼呼地投向樓上,十幾名黑衣人猝不及防,被刺了個對穿落下樓來,摔在地上揚起一團灰塵,濺出一灘血漬。
「柳光業封住兩頭,樂彥文保護家小退至屋檐,注意樓上敵兵下來偷襲!另登高瞭望。」敵人露面了,章鉞反而長出一口氣鎮定下來,大聲呼喝着指揮調動,同時揮刀斬斷車轅皮帶,匆忙地將拉車挽馬卸掉,這樣馬車可以推動到屋檐下固定,以車廂夾層內鐵板的堅固,普通箭矢難以穿透。
在這種長街上,騎兵只能直衝,這樣反而不利,只需要一點時間讓士兵們棄馬集結,分組式小規模戰鬥,這些斥候出身的親兵裝備了堅甲利刃,每人六支透甲錐,兩壺箭,更有射程一百八十步的步騎通用角弓弩,絕對能讓這幫作死的傢伙長點見識。因為敵兵還只出動一部分,看不出具體兵力,也沒看到指揮的領,必須蓄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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