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鉞讓李多壽留在住處,帶着楊玄禮等五十騎出玉河縣東門,就見一隊隊禁軍士兵趕着大車,車上滿載着各種拆卸後的攻城器械,從桑乾河南岸盧思台大營內開過來,直向幽州城西而去。
而這時城外郊區也是沸騰一片,到處人聲喧譁,章鉞頓時心中驚訝,打馬轉到北城牆外一看,這邊依城牆扎有成片的營帳,外圍只豎立一圈柵欄,原來是民夫大營,怪不得這麼吵雜。
長長的士兵隊列正從浮橋過來,章鉞只好轉到民夫營後面的浮橋過河,繞過圈子到南岸大營西轅門外,讓守門士兵引路到中軍大帳前,就見韓通正領着侍衛司一眾將領出來,似是軍議剛結束。
「未知章相前來,有失遠迎吶!」韓通看見章鉞不由一楞,抱拳招呼一聲,站到一邊側身虛引道。
章鉞正好看見要找的羅彥環、陳嘉跟着將領們快走遠了,揮手示意楊玄禮去請回來,轉而拱手還禮道:「韓太保多禮了,若出戰在即可先去忙着,不急的話陪着也好!」
「豈敢豈敢!章相旗開得勝,阻敵於關外,方有我等攻城的機會,韓某至今寸功未立,自是應多多請教才是!」要是換作別人,韓通可未必能這麼客氣,加之章鉞年輕而位高,如今能說出這番話算是非常不易了。
章鉞面露笑容謙讓一番,等羅彥環、陳嘉兩人過來,讓韓通走前先入帳,算是給足了面子,畢竟就資歷來說,他比這朝中任何高官都淺,適當的謙讓至少能給人一個平易近人的良好觀感,這也是官場處事必要的低調。
大帳中,眾將剛走剩下左右三縱列空位,顯得空蕩蕩的。里側帥案後,韓徽正在收拾行軍地圖及公文帳冊,另有幾名親兵在旁隨侍,除此並無外人。前帳作為中軍議事,後面還有小間是戰時會客,或私下接見下屬,側帳才是起居之用。
韓通引章鉞、羅彥環、陳嘉三人進裏間條案一側落座,韓徽立即進來上茶,順勢見禮道:「卑職自回東京再未前來聽差,此後也沒見着,章相恕罪!」
「無妨!你父親也沒請個幕僚,需要人手幫襯,不必內疚!」章鉞不以為意地笑道。
韓徽點頭笑笑,識趣地退了出去。章鉞話入正題道:「韓將軍,近來持續攻城,可有何進展?哪座城門更易於攻取?」
「清晉門,次之開陽門!這兩座城門似是年久失修,城門都比較舊,而顯西門和丹鳳門同時又是內宮城門,不但更換過城門,城頭防禦設施也更堅固。西北一帶清晉門城牆上,那女牆垛口三天就掃平,顯西門這邊硬是打不掉多少。」韓通非常肯定地說。
「那我們可定西城牆主攻,南北佯攻,圍三闕一,南城牆下的土台修築可緩一緩,對了……今天是誰在擔任主攻任務?」
「今天是李重進攻西門,趙匡胤還是攻南門!比昨天兵力增加一倍,都出兩萬兵同時打,恐怕還是沒結果。」韓通皺着眉頭,顯然還是不抱什麼信心,目前主要就提拖着敵軍慢慢消耗,這樣已方也有傷亡。
羅彥環在旁接口道:「正是,依末將看來,與其這樣耗着,不如謀劃妥當再一鼓而下。」
「說起來,戰前渡海前夕,某安排了細作進幽州城,你們沒聯繫嗎?」章鉞轉頭問羅彥環,韓通在旁聽了,面露驚訝之色。
「某作前鋒初到那天聯繫了一次,北城牆上有人投書下來的,次日遼軍加強守備,他們肯定是上不了城牆,之後幾天每面城牆派了人日夜蹲守,再無消息。」羅彥環如實回道。
章鉞聽得一陣鬱悶,不過很快就想出辦法,讓韓通點出龍捷左廂五千騎由陳嘉率領隨自己出營,並高舉「章」字帥旗,一路至西城牆下,章鉞到李重進中軍坐等,陳嘉率兵繞城遊蕩,轉了一上午也沒結果,但章鉞不甘心,下午繼續,仍沒什麼動靜。
其實,章鉞的帥旗一出現在西城牆外就引起了城頭耶律楚思的注意,因為章鉞回來了那就證實,蕭海璃是真的退兵回大定府了,意味着援軍徹底斷絕,就算屋質率皮室南下,同樣進不了幽州。
同時,章字帥旗也引起了城頭民夫的注意,若是普通民夫恐怕連字都不認識,但由樂平陽安排的人混上城牆,自然就報了回去,到下午樂平陽就知道了,但卻沒什麼表示。
當天下午申時,樂平陽又換上一身僧袍,帶上石三郎出了歸義寺,由寶蓮和尚親自陪同,一起轉到城西歸厚坊報恩寺前,也許是看在上午送來財物的份上,矮矮胖胖的住持至善和尚竟親自迎了出來,一雙三角眼在樂平陽兩人身上掃來掃去。
「就是他們?怎麼身有煞氣啊?不像善類……」至善和尚抿着肥腸嘴唇,看着寶蓮直搖頭道。
「你這禿驢就是善類了?那啥的好事兒也沒少干吧?想要加價門兒都沒有!」寶蓮顯然和至善是狐朋狗友,猜中了他的心思,這麼說着還狠狠一巴掌拍在至善的大光頭上,打得至善一低頭沒躲過,不由大為惱怒,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寶蓮回過頭得意地一笑,招手讓樂平陽跟上,幾人一路進了寺院,卻被帶到後面禪堂用齋茶,兩個和尚賊笑着堂而皇之地說起了女人,居然毫不避諱,一臉的猥瑣,卻絕口不提如何出城的事,樂平陽心不在焉,又不好多問,頓時十分煩燥。
「行了行了,瞧這德性也不害燥……眼看天都快黑了,該說正事了吧?」樂平陽不耐煩地催道。
「哎呀……兩位施怎麼還坐在這兒,俺都以為你們已出城了呢,莫非是又轉回來了?」至善和尚故作驚奇地大叫,卻一臉笑嘻嘻的滿是戲謔之色。
樂平陽大怒,一臉惡狠狠地盯了他半晌,至善這才懶洋洋地起身伸了個懶腰,可惜他那矮冬瓜一樣的身形根本看不到腰,還偏要左右扭扭,這才施施然地在前引路。若非有求於他,樂平陽早就衝上去三拳兩腳,非打得他哭爹喊娘不可。
出了禪堂,樂平陽實在討厭這騷和尚走路慢吞吞的,繞過他大步向外走,不想至善在後奸笑道:「你要往哪去,跟我去佛堂!」
樂平陽一臉懵,冷笑一聲將手伸向腰間暗藏的短刀,帶着石三郎快步跟上,順走廊轉到後院,裏面孤零零的三間青瓦房內亮着昏黃的燈光,正中的佛堂上滿是灰濛濛的煙霧,走進門口就聞到一股令窒息的霉臭味。
「看到那佛像腳下了麼?等上一會兒再進,不然別怪我害你……」至善和尚揮揮衣袖扇動鼻端,站在門前卻不進去。
樂平陽一臉震驚,心中恍然大悟,看了看至善和尚,伸手捏住衣袖捂着鼻子,走到側對着門口的佛像前細看,顯然是佛像扳轉後露出了地面一個兩尺寬方形青磚鋪砌的洞口。
「這就是當年盧龍帥劉總作為退路的地道?能通向哪兒?」樂平陽看着黑幽幽的洞口透着一種未知的危險,心中一陣緊張怵,只覺眼前這騷和尚雖叫至善,但看着一點都不善。
「瞧你這漢子長得英俊,卻是憑般廢話,自然是城牆腳,不然等到晚上作甚?」至善和尚翻着白眼,不耐煩地揮揮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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