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張鐸,章鉞率文武官員迴轉府衙大堂,正式視事。既已接任涇源彰義節度,佐理幕僚官員有待補齊,以便儘快熟悉事務。
按制度,節度副使不常設,從屬幕僚可由節帥自行物色人選,也可由領兵軍官充任。前任張鐸是老牌節帥,自帶有幕僚,章鉞可沒有那麼多人選。
先要掌握的就是由節帥直管的牙軍,暫時由副都使劉文伯掌着,正使缺位,這是張鐸有意留出來的,目前沒合適人選。
其次是親兵,一般將領都有三五百人,在節帥來說,叫節度押衙,領兵的可以是押衙指揮,也可以是押衙都頭,多少自定,主掌旗鼓儀仗,宿衛侍從。這個職務,暫時由李多壽充任押衙指揮。
行軍司馬多由軍官充任,已經不僅是軍事參謀,還兼掌地方庶政,也無合適人選。封乾厚為節度判官,掌文書檔案;除衙推柳文昌還在,其餘從屬幕僚全隨張鐸離任。
接下來讓各州自報軍額、人口、財稅,粗略地了解一下便作罷,更具體細緻的事務,是需要走訪地方才能詳細了解的,這個急不來。
打走一眾官員,收起帥印、符節,章鉞和封乾厚帶上帳冊,讓柳文昌帶路去庫房看看,糧草僅夠支用,軍械全是破舊的,現錢才四五千貫,頓時興致全無。
「使君有所不知,這是繳納秋稅之後節餘,往年還虧空無力填補呢。」柳文昌解釋說。
「活見鬼了,沿途所見村落破敗,水利不興,道路坑窪難行,城牆風化得厲害,城門也有破損,府衙庫存居然如此空虛,這個稅錢都用到哪裏去了?」章鉞很是無語,一肚子火氣。雖然他自己有錢,但那是私人的,好在來時封乾厚提醒,找樞密院申報,索要了兩千套盔甲武器。
「算了算了,還能怎麼着,還是先打掃房間住下來再說吧!」封乾厚笑着勸道。
節度府衙像一個城堡一般,由大小十六個四合院組成,佔地三十餘畝。大門進去是前堂大院,過儀門進去是中庭,左右有耳房,里側就是節堂,再後面才是節帥日常辦公的籤押房,這是個小四合院。
最後面的大四合院才是節帥住宅,分為前後堂,過側院牆另一邊還有個小花園,一個小校場,及二三十間住房,這是安置押衙親兵的。
章鉞帶上封乾厚去自己宅院逛了一圈,還有四名奴僕,兩名婢女,兩個廚婦都沒帶走,倒沒其他閒雜人等。行李都在後面隨家眷沒來,只好再將就。直到次日晌午,楊玄禮才護衛着符金瓊趕來。封乾厚的母親和妻兒也到了,便搬到廂院住下。
這人一多起來,日常花用的物資都要採買。當天下午,章鉞便換上常服,帶着妻子上街,專門購買柴米油鹽醬醋茶,順便看看城防,考察城內市井小民生活。
涇州城是大城,位於涇水北岸,四面城牆各長七里,周長二十八里,唐開元時期城內人口達到三十萬。但西北邊荒之地不像中原,院牆房屋大多有些低矮,不像東京建築那般有高高的台基,都是平地起房。城內街道還算寬闊,店鋪林立,因會州的收復,過境的行商日益增多,帶來了市面上的商業繁榮。
出門時,符昭吉、章鋮帶一百親兵趕着四輛馬車,返回時都載滿了貨物,主要是糧食菜蔬、綢緞布帛、各種家用器物。
半天轉悠下來,回到府宅又要佈置房間,女人對居家過日子都很講究,章鉞也是無奈,帶上幾名僕役幫忙,客堂和臥房裝飾一新,書房也收拾好了,坐下來一動都不想動,無意識地看着窗外夜色變濃,默默梳理着未來要做的事。
卞極之前行商鄯州在麗門水遇襲,斬殺了襲擊者領的頭臚,若是普通人也就罷了,一族酋長出事只怕不會善罷甘休。涼州的事說平息了,可以折逋嘉施的為人行事,不可能只取赤水軍城和通谷軍。
可現大冬天的,用兵很不利,糧草補給是個大問題,托劉詞遞送東京的湊章沒有消息,也不知上湊的事能不能得到批准。
「阿郎!天都黑了怎麼不上燈啊?晚膳好了,要在哪兒用?」青竹推開房門,打着燈籠照了照,有些驚訝地問。
「唔……瓊娘呢?去廚房前廳吧!」章鉞楞了楞才回過神,起身走向後院東側小廳,青竹打着燈籠在後照着。
「那兩個廚娘做菜不好,娘子親自下廚做了一桌飯菜正等着呢!」青竹回道。
廳堂上幾盞燭枱燈火明亮,案几上擺着杯盤竹箸,散着濃郁的羊肉香味,還有一壺延州產的紅星干黃酒,看起來都不錯。見章鉞進來坐下,符金瓊端起青花瓷碗,拿着勺子從銅盆里盛了兩碗精製粟米飯,遞到他面前。
「這盤涇河鯉魚煎得不錯,酒就不要了!吃飯吧!」章鉞淡淡說,拿起竹箸開吃。這年頭達官貴人家用膳,就算是妻子也不與夫君一起用膳的,章鉞家是個例外,已成習慣了。
「一路走得累,舒筋活血,喝點酒也好啊!」符金瓊微笑,柔聲細語,見章鉞不要酒便讓青竹端走,一手托住衣袖,以免垂下沾到杯盤;一手拿起竹箸夾起一片羊肉,伸長手臂夠着夾到章鉞碗裏。
這也是受章鉞影響的,別人家都沒這個習俗,被視為不乾淨。上流社層民眾都還是分餐制,共餐只在底層小民,販夫走卒中流行。
「說個事,明天我得趕去會寧,涼州出事也不知要不要用兵,恐怕又得離開很長時間。」章鉞有些無奈地說,武人之家便是這樣,年年聚少離多。這次帶妻子赴任,提前都做了很多安排,還特地進宮請示,不過沒說那麼明白,皇帝也是理解的。
「沒見我都做了一桌酒菜犒勞你,居然不領情。但除夕你一定要回涇州,不然開年我就回東京了,這兒太冷清,沒家裏熱鬧,你說我這日子該怎麼打。說也奇怪,在家聽着小孩哭煩得很,沒聽着反倒不習慣了。」符金瓊苦笑道。
「那倒是,但這裏只有我們倆啊!」章鉞濃眉舒展,咧着嘴意味深長地怪笑着傳遞出某種意思,又道:「我儘量吧,若沒事一個月能回來。」
「又貧嘴!不陪你了!其實我已偷偷用膳過,去給你備好衣物熱水沐浴。」符金瓊一聽,臉上飛起兩朵紅霞,抿嘴笑着起身去浴房。(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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