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州三泉縣處在嘉陵江以東,李廷珪在興城關大敗後,與高彥儔、呂彥珂南逃興城關以南四十里的潘原嶺,在此收攏了四五千敗兵,南撤三泉縣又接到韓保正兵敗的消息,頓時心頭沉重。
等到七月初五,韓保正沿金牛鎮到潘原嶺一帶重新佈防穩住陣線,僅率一軍牙兵,帶着興元府撤下來的官吏沿金牛道南下。
李廷珪聞訊,便帶着高彥儔、呂彥珂到縣城北郊的臨江驛迎接,幾人見面只互相點頭拱拱手,臉色都不好看。到了驛站正堂後的驛丞官房坐定,都低頭沉默着,半天無人出聲。
都是朝庭重臣,驛丞帶着小吏進來上茶後便退了出去。李廷珪端起茶盞一飲而盡,悶聲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們蜀中少歷大戰,士兵缺乏訓練,其敗有因也。事已至此,愧疚無益,各軍戰報吾已遞送成都,現在連興元府也丟失了,我等少不得要上表請罪。」
「請罪就請罪吧!各寫各的……一世英名付諸流水,還有何說得。」擁兵近兩萬被周軍一萬打敗,韓保正心裏堵得慌,嗡聲嗡氣道。
「那這就動筆吧,明日一早拔營,先到劍門再等候朝中旨意。」李廷珪說着揮手示意,隨侍親兵立即出去,讓驛丞多找了幾副筆墨紙硯送來。
很快,幾份請罪湊書都寫好了,裱糊後以木盒密封,李廷珪交給族侄李文光,讓他快馬回成都直接遞進宮去。
利州至成都五六百里,李文光還在半路,之前興城關、興元府的敗報,已於這天下午先進了成都。若是大勝倒是可以張揚,大敗會引得人心惶惶。
傳令的是一名都頭,在崇禮門前驗過腰牌後由一名守門的指揮使帶進明德殿。因為近來邊境戰事,孟昶不得不從摩訶池的宣華宮搬回皇城,以便於聽政,處理軍國大事。
成都的皇城是在原來的西川節度府衙基礎上擴建的,佈局很小,殿堂也不夠大,孟昶並不喜歡這裏,一再讓詔工部修繕裝飾,華麗豪奢了許多後,他才肯住進來。
明德殿是內殿,前面是常朝正殿,後面是孟昶日常理政之所,御案上的湊折堆積了很多,孟昶很有些不耐煩,若非之前有內侍通報,蜀北前線有加急軍報送回,他都回後宮去了。
一會兒,內侍捧着一個木盒進來,手持小刀劃開封臘,取出一卷薄絹雙手高舉着,躬身上前呈上御案。孟昶伸手接過展開來細看,越看臉色越差,終於驚慌失措地一把扔在御案上。
「這可如何是好?李廷珪敗了,韓保正也敗了……不行!朕得調集大軍,增兵劍門關……快……快召三司李相公前來見朕,還有樞密副使王昭遠,也一併請來!」孟昶內心惶恐之極,呼地從御案後起身,急得團團轉來回踱步。
「奴婢遵令!」內侍躬身退去,快步出去傳令了。
不多時,李昊和王昭遠二人一起進了後殿躬身致禮。孟昶命二人落座,將軍報遞給二人看了一遍,迫不及待地問道:「二位愛卿!北面邊事大壞,該如何處置?」
李昊看了王昭遠一眼,閉目低頭,沉思不語。王昭遠本是市井無賴出身,自孟昶未即位前便一意奉承,之後水漲船高取得高位,其實並沒什麼才能,更令人鄙薄的是,王昭遠自號「蜀中臥龍」,竟自比諸葛亮,朝中官員多有不屑。
見李昊不開口,王昭遠心思百轉,裝腔作勢地乾咳一聲,稟湊道:「回陛下!先是雄武韓繼勛兵敗,現正在回成都的路上。王環與趙崇溥失鳳州被俘,李廷珪與高彥儔行軍太慢,以致又失徽州,北面險關盡失,僅餘一個青泥嶺自然難擋周軍。李廷珪主力兵敗的同時,韓保正也敗了,兩路僅相差兩天,如今無以挽回。」
「這些朕都知道,朕問的是如今該如何善後?」孟昶有些惱怒,大聲喝問。
「回陛下!臣請待韓繼勛回成都斬之以祭旗,另選帥才盡蜀中四十萬兵力與周軍決一死戰。」王昭遠雖然是諂媚小人,但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他還知道,再打是不可能的,順便再坑上韓繼勛一把,但講和的話,自然有李昊會說。
「不可……不可!陛下!請恕臣直言,此戰一敗,若傳揚出去只怕要人心大亂,如何再集結兵力。派往太原和江寧的使者還沒回來,李廷珪等人就大敗,劉均和李璟必然畏縮不肯相助。臣建議待韓繼勛、李廷珪等將領還朝,再從長計議。」
蜀國什麼情況,李昊比王昭遠更清楚。禁軍沒什麼戰鬥力,地方邊境鎮軍倒是強點,可現在這一敗,軍心士氣盡失,以傾國之兵出戰也未必能勝。太原劉均去年才即位,唐主李璟失湖南之地都未有所動作,頂多就搖旗吶喊而已。
「還如何從長計議?朕要的是措置辦法,北境已經不穩了,當儘快處理。」孟昶瞪着浮腫的魚泡眼,沖李昊大吼道。
李昊心中暗暗叫苦,可這時退避不得,只得硬着頭皮回道:「為今之計,別無他法,唯有先遣使致書與中原郭家皇帝講和。同時派人到興元府與周軍商談罷兵,以免其再次寇邊。」
前線敗報不斷,又再無合適的大將可用,孟昶心裏實在是怕了,等的就是這句話,當下便追問道:「卿認為當遣何人出使汴梁?何人去興元府?」
「回陛下!百官各司其職,宣徽院、鴻臚寺皆有在職官員可用!」自古弱國之兵無外交,李昊豈能不懂,這時若舉薦人選,那不是得憑白無故得罪人麼。
「嗯……待朕想想……」孟昶見李昊不想舉人,嘮叨兩句看向了王昭遠,那意思很明顯了。
「稟陛下!可遣通奏使、知樞密院事、武泰節度使伊審徵前往東京。至於興元府,可遣趙彥韜前往。」王昭遠馬上舉薦了人選,當然他有自己的小心思。
伊審徵有個長兄叫伊審征,他們的父親伊延環是孟昶的妹妹崇華公主的駙馬,所以伊審徵很得孟昶器重,讓他參知樞密院事,但伊審徵與王昭遠一向不和。而趙彥韜與王昭遠交厚,在王昭遠想來,去興元府只商談罷兵,不會涉及實際的事。
「伊審徵是重臣,以其為使恐怕有失體統啊!」孟昶有些猶豫地說。
李昊一聽王昭遠說的人選,心裏如明鏡一般,但卻不出聲表態。王昭遠卻道:「既是出使講和,以重臣前往,更能體現誠意。」
「也好!二位愛卿退下之時,傳二人進宮,朕有事吩咐。」孟昶居然同意了。李昊不再多說,躬身一禮先退出了後殿。(未完待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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