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姐 第45章撂攤子
「水芳……那我走了！」他不敢拗我的意思，又看了我妹一眼。
我哼了一聲。
「別罵靈。她小呢！」郭大勇不知我妹墮胎的事，他認為我妹就是天真爛漫，不懂人事。
郭大勇走後，我將我妹提溜着，直往外拖。反正，車間裏一個雜人也沒有。
「姐啊，你幹啥呀！」我妹不高興，我往前拉，她越是往後拽。她正發育的姑娘，我一下還拉不過。
「我得上班呢。」
「跟我回家。」
「為啥？」
「你不長心眼，不得教訓。」
「姐！」我妹跺着腳，真的不樂了。「姐啊，我是真心喜歡大勇哥！」我妹低着頭，踢着腳下的一塊抹布。將抹布踢得烏漆墨黑的。
「但你才十五！你忘了以前的教訓了？那姚大毛……」我恨她不長記性。
我妹就道：「姐啊，郭大勇不是姚大毛。這一回，我沒看走眼。」
我聽了，就一怔。
「可人家才十九，還在上學！」
「有啥啊，我樂意等。反正我比他小。」我妹看着我，大言不慚的，「正大光明，我都出社會了，我怕啥呀我！」
得得得，她說的也不錯。雖然年紀小，但已經混社會了。只要……郭大勇樂意，我還真不好說她！
我覺得，我得和郭大勇談談。
「行了，你上你班吧。我不煩你。」
我妹見我要走，就又問：「姐啊，你這次回來呆幾天？」
「兩天。」
「那……你有空，帶我去城裏買幾身雲裳，我都穿別人的舊的。廠子裏的人都笑話我！」
我一聽，就看着我妹。依她這年紀，已經是高個了。雖然糊裏糊塗被姚大毛騙了身子，其實還是個孩子。不過，她是該打扮打扮了，也是如花的年紀。
我妹穿的寒酸，我這個做姐姐的臉上也無光。
「嗯。我走了。」
我出了毛巾廠，想到這時郭大勇已經去了學校了，只得忍着回家去了。
見了我奶，我奶就拉着我的手兒，笑：「剛你走，咱家就來了幾個說媒的。」
我一聽，想起上回來的孫二嬸，就道：「奶，那你咋說的？」
「還能咋說，可不都依了你的意思？我都打發回去了！」我奶笑呵呵的。她坐下來，和我一邊剝蠶豆，一邊聊天。「想從前兒，那孫二嬸說的都啥人？可今天這幾個，我聽着的確都是不錯的人家。但我心裏只想着大勇那孩子……」我奶絮絮叨叨的。
我聽了，就將蠶豆拿去洗了，對我奶正色道：「奶，我和大勇沒可能。這話，以後你不要說了。」
「為啥？我瞅着你們處的不壞呀！」我奶不明白。
「處的好，也只是朋友。」我又囑咐。
「芳，那……真沒可能？」我奶不信。
「嗯。」
我的心裏，一下又想起了黃東。
「奶，你說我要是在外頭找了個，中不？」
「啥？」
「就是……我在惠城認識了一人。他大我十二歲，是我們廠子的生產經理。」這話，我說的也中氣不足。我也不知道能和黃東發展到哪一步。
我奶一聽，眉頭就擰巴起來。她搖了頭，想想，又搖頭。「不行。你不能往外頭嫁。」
「啥原因？」我一聽，心裏反而舒緩了。
「沒啥原因。當然是本地知根知底的好。」我奶不想說下去了，她叫我趁早打消這個念頭。見我愣愣的，又叫我去給瓦工們倒水。
下午四點，瓦工們也就走了。姚大毛找的瓦工，倒是可靠。幹活不偷懶，勤謹，賣力。
我奶就告訴我，她還得去田裏捋些野菜，回來餵鴨。奶說快入冬了，這些鴨子一天比一天能吃。
我奶走後，我就將地上收拾收拾。農村蓋房子，不注意衛生，牆角四周也髒。
「水芳……」我正拾碎磚，冷不丁就聽了這聲音。我倒要去找他呢。
「大勇。」我冷着眼，「放學了？這麼早？」
「下午體育課，我請了假出來了。」
他悶悶的，我不高興，他也不高興。「水芳，你信我，我和你妹沒啥？我和她能有啥？」
我聽了，心裏就在斟酌。
其實，我奶說的對，郭大勇為人是不錯。如果他能對我妹有意思，培養培養感情，我妹如果能嫁給他，我也安心。
「大勇，我知道。但我妹她喜歡你。真的。」
「啥？」郭大勇吃驚了，「水芳，你是逗我玩呢！你不高興了？」郭大勇還以為我吃我妹的醋。
「大勇，我妹年紀是小，但她中意你。」我又重申了一句。
郭大勇見我不是開玩笑，就猶猶豫豫地問：「水芳，你，莫不是要將我說給你妹？」
我聽了，想了想，就沉重點了頭。
「大勇，我妹心眼不壞，實誠。你好點對她就行。在你娘面前，多誇誇我妹。」
郭大倒抽一口涼氣。「水芳，不帶這樣玩的！」
「咋不帶？我妹不比我丑！」
「我不是這意思！但我中意的人是你呀！你這……把我朝你妹跟前甩，你想撂攤子？」郭大勇的臉有些黑了。
「啥叫撂攤子？」我一聽，就覺得不悅耳。
「水芳！看來你沒上心！這事兒，咱不都說好了的嗎？啥人先不說，等我畢業了，咱倆就挑明了。可……你這去了惠城打工，怎地就變了？」郭大勇直性子，呼呼的，心裏有啥就說啥。
「大勇，我也沒答應你呀！可不都是你剃頭挑子一頭熱嗎？」我急了，一時用詞不當。
「啥？」郭大勇聽了，那臉黑的更是和包公似的。「你啥意思？」
我見他真急了。想安慰，但一想到我妹，我就冷着臉道：「我啥都沒應你，都你單相思。現在說清了倒好。」我藉口還要清理院子，手裏拿着掃帚，叫他早點回去。
郭大勇站在我面前，怔怔地看着我，好半天終於擠出一句話來。「水芳，你狠！」
他氣呼呼的，一下就走了。
我抬起頭，看着郭大勇的背影。我知道我傷他心了。但還能咋辦？
第二天，我去了城裏給我奶我弟我妹都買了過冬的厚毛衣。我騎電三輪繞過「皇朝一號」會所時，想着去看看小羅的，但腳下也沒停。
我弟放學回來，說看見郭大勇了，兩隻眼睛紅紅的，像江邊長的野桃子。我弟細心，就問我郭大勇來過我家沒？
我就搖頭。
我弟熬不住，就問我：「姐，你沒對大勇哥存啥心思吧？」
我懂我弟的意思，聽了就笑：「貴，我和他就是同學、朋友，其他真沒啥。」
我弟信我的話，聽了就呵呵地笑。「姐，你不在家，大勇哥來我家老殷勤了。幫奶做這干那的。我知道他的意思，問他，他還裝傻。」
「別說了，先吃飯，要不就等靈回來。對了，你見了他，態度可好點。」
我弟就點頭。「放心，我不針對他。」
我奶進來了，手裏拿着幾個剛出窩的草雞蛋。
過幾分鐘，我妹也回來了。我就扯些沒邊的話，什麼天氣啦、房子啦、小雞小鴨啦。
晚上，我進我妹屋睡覺。
我妹耷拉着臉，不理我。
我就摟着我妹。「靈兒啊，只要你瞅對人，姐不說你啥。」
我妹一聽，眼睛就汪汪的，她不信。
「但你要自重。男孩子都喜歡女孩兒穩重。」我話里的意思，我妹懂。
我妹就摟着我。「姐啊，我知道。都是那姚大毛害的我，從前他就那樣勾我，說幫我撓痒痒梳辮子啥的。」
我聽了，嘆了一口氣，語氣重重的。「你記住就好。同一個地方，你不要栽兩個跟頭。」
為了我妹，我算是將郭大勇得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