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之大,堪稱無邊無際,群巒起伏,似蛟龍象駿馬四下蔓延,構成了一幅壯麗氣魄的景色。
大秦便是在北域較北端之地,但北域極寒,多風雪,交通閉塞,互通不多,便自喻為****上國。
說是大秦,其實並不算大,整個國都,也僅僅只有十五個郡。
深秋過後,青牛鎮與大秦其餘地方並無任何不同,也已經被茫茫積雪覆蓋,天地一色,很是寂寥空曠。
就連鎮上房子的屋檐下,也掛滿了一串串數尺之長的冰凌,猶如小孩子胳膊粗細,晶瑩剔透,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如寶石璀璨,細看之下,又如刀劍般鋒利,讓人見之都自覺心中一寒。
」放榜了,放榜了……」
兩聲猶如撕心裂肺的官腔響徹了整個青牛鎮,隨後身穿官差的衙役駕馭高頭大馬遠去,街坊胡同之中才突然沸騰起來,仿佛憑空竄出來一大波的人潮,紛紛擠向公告欄。
」哈哈,我那遠方的表侄高中十九名!」人群中陡然炸開了一個聲音,但很快就淹沒在話潮中。
在這些擁擠的人潮之中,有一名少年也在奮力向前靠近,眼珠始終落在那紅榜之上。
但只是片刻後,少年眼眸暗淡,好像突然間被抽空了力氣,身子被定格在了那裏,很快,身後擁擠的人流就將其擠在了一旁,只是幾個呼吸,少年就被擠出了人群。
少年個頭不高,身材嬴弱,臉色蠟黃,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身穿粗布棉衣,上面幾個顏色各異的補丁,很是顯眼。
少年名叫方佑,是青牛鎮邊緣的書生,早年雙親出事故而亡,與哥哥相依為命,家庭本不殷實,哥哥娶了嫂嫂之後,更是捉襟見肘。
此時方佑正緊抿嘴唇,雙眼空洞,呆呆的站在那裏,失魂落魄。
人群久久不散,有人走,有人來,並無多少人注意到方佑,直到傍晚十分,公示欄下才人群散去。
這時方佑空洞的眼眸中才多了一絲神采,扭頭四下一轉,看到四下無人,才猶如做賊一般的重新來到公示欄前。
公示欄上紅紙爆紅如血,上方六十六個秀才字體龍飛鳳舞,這次他看的很仔細,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
足足看了一刻鐘,最終才暗自嘆息一聲,拖着疲憊的身子向家的方向而去。
是的,他落榜了,六十六個名字他絲毫不差的全記下來了,卻唯獨沒有他。
讀書將近四年,只為金榜題名,改善自己的處境,但沒想到到頭來一場空,時也命也,想到平時嫂嫂就極為不待見他讀書,只怕這次以後他不會再有機會讀書了。
一時間,方佑心中五味繁雜,對於今後更是一片迷茫,就這般不知不覺的就到了家門口。
不管怎麼樣,日子還是要過,深深吸了一口涼氣,方佑心中暗道,貧困的日子更是將其磨練的性格堅韌,在門口略一躊躇,就輕輕的推門進去。
院落不大,正對大門的是三間磚土房,很有一些年頭,是方佑的父母所留,房屋的右側是兩間低矮的土房,一間是廚房,另外一間就是柴房,也是他的房間。
就在方佑剛到院落,堂屋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隙,接着一個身穿紅綢棉襖的女子擠出半邊身子,女子姿色中等偏下,頭上是厚厚的紗巾。
女子看到方佑,嘴唇一撇,臉上一絲濃濃的厭惡一閃而過,假聲咳嗽一聲尖聲道」方佑,今日你哥哥給馬地主做工,晚上不回來,以後把你那書燒火得了,明日你就去後山去挖黑蟲草吧,等過兩天,我要你哥哥給張屠夫送去兩吊銅錢,你就去給他當學徒吧!」
女子聲音很尖銳,根本不給方佑說話的空隙,話語說完就咣當一聲將門關上了,留下一串有些模糊的聲音」早說不是讀書的料,就憑這癩蛤蟆還想高中秀才.。。」
更多的話語被大風吹拂,變得若有若無,方佑雙拳緊握,站立在院落之中,臉色鐵青。
他這嫂嫂來方家兩年,什麼活計都未乾過,哥哥是木工,基本整日都在外工作,晚上留住在工主家裏,更是家常便飯。
一直以來,嫂嫂都嫌棄他是個累贅,平時就看他很不順眼,這下他落榜的消息,只怕早已傳到了嫂嫂的耳朵,說話更是綿里藏針。
貧困人家能討得一房媳婦已是不易,哥哥能討得嫂嫂更是祖上冒了青煙,方佑不想讓哥哥難做,從來不與嫂嫂頂嘴。
指甲陷入肉中的疼痛,方佑渾然不覺,片刻後,他才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身軀,先是來到廚房之中,摸黑從鍋中拿出兩個不大的窩頭,就着廚房的涼水吞了下去。
兩個窩頭下肚,飢腸轆轆的肚皮才沒了聲音」。
百無一用是書生。」方佑苦笑,熟讀聖賢書並不能當作飯吃,把廚房簡單收拾一下,他便來到了柴房。
柴房裏稍顯混亂,大半都堆積着柴火,這些全都是方佑趁着雪未封山時砍下的,在這些柴堆的一角,有一個用柴堆拼湊而成的簡易床鋪,上面鋪着一層薄薄的棉被。
床鋪的地方是一排排書籍,約有一人之高,這些便是他的精神寄託,但如今卻成了一堆廢紙。
方佑來到床前,先是用力的猛搓棉被,棉被陳舊,冰冷似鐵,若是不將之搓的柔軟一些,只怕一夜都別想將之暖熱。
一直到棉被有些酥軟之後,方佑才停住了下來,雙手也漸漸有了溫度,抬頭看了看已經暗下來的天際,方佑將棉布鞋一脫,整個人就合衣躺在了床上。
家裏只有一盞油燈,自然沒有他方佑的事,一到了晚上,他能做的也只有早早睡覺。
這一夜,方佑睡的並不踏實,無論是冰涼的床榻,還是他的內心,都讓他睡意全消。
最終在夜半十分,他才昏昏的睡去,夢中,他夢到了自己的媽媽。
..。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方佑就準時睜開了眼睛,下意識的伸手取出了一本泛黃的書籍。
剛一大開,方佑就愣住了,是的,這些已經沒用了,想到昨日嫂嫂的話語,他不禁自嘲的將書籍一放,整個人就翻身下床了。
房門前,正放着一個竹篾編制的籃子,裏面有一把不大的撅頭。
方佑將籃子一垮,就雙手一揣,出門了。
北國的黎明,格外的寒冷,猶如刀刮一般的冷風將他吹了涼心透,方佑接連打了幾個寒蟬,才逐漸的適應了下來。
出了鎮子,就是一座山峰,山峰狀若一條青牛,這也是他這小鎮的由來。
青牛山的背面卻是另一番景象,那是一片亂墳崗,平日裏很是陰森恐怖,極少有人來此。
但方佑卻不得不來,因為黑蟲草只有在亂墳崗有,好在王寒熟讀聖賢書,並不相信鬼神之說,自覺一身浩然之氣,也不懼怕。
青牛後山更是空曠,無半點生息,整個天際白茫茫的,方佑嘴巴里哈着熱氣,腳步蹣跚的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來到亂墳崗。
方佑目光大致一掃,就選了個自認為最好的位置,將籃子往雪堆里一放,拿起撅頭就開始刨了起來。
黑蟲草,其實是一種蟲,入藥能治關節疼痛,鎮上的藥鋪收這些東西,不少家庭窘迫子女平時都會來此,挖到蟲草,貼補家用。
冬日的地面猶如鐵塊一般,生硬難挖,一挖一蹦,費了半天勁,方佑滿臉通紅,才將凍土挖開。
挖開凍土之後,裏面就好挖了許多,方佑開始用撅頭一點點的刨開裏面的軟土。
蟲草喜陰,必須在早晨才能挖,到了中午,感應到了陽光,蟲草身子舒緩,就鑽入更深的土地,很難挖到。
一個時辰之後,方佑滿頭大汗,籃子裏已經多了兩條中指長短的黑棍的東西。
這便是蟲草,身子僵硬之後,像極了棍棒,一動不動。
方佑不時的回頭看向籃子裏的兩個蟲草,眉梢湧出一抹喜色,今日收穫不錯,看這兩個蟲草的個子,只怕能換得十幾枚銅錢。
突然間,方佑感覺到背後陣陣陰風,後背上的熱汗瞬間變成了冷汗,讓他機靈靈的打了個擺子。
幾乎是下意識的,方佑扭頭一看,立刻驚呼一聲,身子向後一退,整個人就被他刨的土坑給絆倒在地。
不知何時在其身後站着一個男子,男子眼線極長,面色蒼白,頭髮垂到角裸,身穿一身黑袍,猶如街頭唱戲的一般,絲絲寒意從男子身上發出。
男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方佑心中一驚,悄無聲息的出現這樣一個男子,他可不認為對方是唱戲的,當下撞着膽子開口道」你是什麼人」。
男子並未搭話,只是一雙眸子僅僅盯着他,片刻後,男子才開口道」不錯,有些膽量,資質也算可以,這遭我倒是沒白來!」
方佑登時便覺得腦袋嗡嗡作響,男子的聲音不大,但卻如兩塊鐵片摩擦所出,十分的刺耳。
方佑強自咽下一口唾液,讓自己冷靜下來,正要說話,男子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袖袍一揮,瞬間一股光霞湧出,將方佑一卷,就將他拉到了男子身邊。
男子單臂一夾,雙腳自動飛起,直奔茫茫的群山之中,幾個呼吸就不見了蹤跡。
亂墳崗又恢復了安靜,場中只留下了方佑的籃子以及撅頭。
在男子的臂膀之中,方佑面色煞白,渾身顫抖,他看到腳下的山峰正極速後移,耳畔是呼呼的風聲。
一時間,方佑胃裏五味雜陳,頭昏腦漲,嘴巴大張,張嘴吐了吐,由於早上沒吃東西的緣故,什麼也未吐出。
最終,方佑受到涼風一澆,頭顱漸沉,腦海中一片空白,眼前一黑,整個人就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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