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鳳練細長纖白的手指挑開錦盒,裏邊的捆仙索金光閃閃,一瓶裝着一萬年仙力則浮現出紫中夾雜着紅的微光。
傾瑟淡淡看了一眼那純黑色的錦盒,毫不拐彎抹角道:「嗯這是本司送的賀禮。」
「既然是賀禮,理應是喜慶的,敢問司主為何以黑色作襯?」
「黑色不夠喜慶麼?」傾瑟反問。
鳳練不動聲色的拿起錦盒內的東西,道:「看來司主是故意找茬兒來了。」
傾瑟眯了眯眼,卻似笑非笑:「並非是本司存心找茬兒,若今日本司是以大紅色作襯,此時此刻仙子仍舊還會站在本司面前。」
「何以見得?」
傾瑟抬了抬眼梢,道:「就憑仙子手中拿的本司特送與天帝的東西。」
「既然是送與天帝的,那便自然亦是送與本宮的。何況別以為本宮不知道,這兩樣東西本來就是天帝的,天帝的自今日起就是本宮的。」
傾瑟垂着眼帘,唇畔掛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笑得頗為怪異,看似七分淡然溫婉,實則十分沉魅生邪,道:「仙子說得甚是。」
哪想傾瑟左一聲「仙子」右一聲「仙子」,與鳳練說了這麼些句話就是不聽她喚鳳練一聲「天后」。鳳練饒是脾性再好亦會絲絲生怒,更甭說鳳練的脾性不好。
遂鳳練剜了兩眼傾瑟,道:「讓你堂堂幽冥司主喚本宮一聲『天后』可是委屈你了?」
原以為傾瑟會回一句「不敢」,可哪曉得傾瑟清清然笑了笑便應道:「確實是有些委屈。不過倒不是本司覺得委屈,左右娶仙子的人不是本司。」
「你——」鳳練怒不可遏。
「仙子還有別的事情麼,沒有的話恕本司就不奉陪了。」傾瑟說罷悠然轉身欲離去,真真是一點兒都不把這天帝剛納的天后放在眼裏。
這不鳳練氣得不得了。傾瑟才走了將將幾步,鳳練便冷哼一聲,隨即一道閃閃金光自她手中飛出,將傾瑟環繞。
傾瑟被迫止了步子。
因為那仙光縛着她,一點點收緊,直至最後她是動也動不得!傾瑟低眼一看,只見縛在自己身上的金光已然漸漸消散,變成了結實而牢靠的繩索,她越掙繩索便收得越緊。
此等景況,早在當初傾瑟被迫下界彌補過錯之時就已經從司命星君那裏嘗到了一模一樣的滋味。捆着她的,不是天帝的捆仙索是什麼。
(二)
見捆住了傾瑟使得傾瑟動彈不得,鳳練方才不急不忙地走到傾瑟面前,心裏是又氣又痛快,面上卻要一派雍容自若笑道:「想跑,沒有本宮的同意你能跑得出本宮的眼界麼?」
傾瑟淡定得很,嘴角卻笑得更開了些,道:「為了困住本司,仙子竟敢用天帝的法寶,膽子還不小。」
「本宮說過,自今日起天帝的東西就是本宮的東西!你是聾了沒聽見嗎?」
傾瑟便斜眼挑了一眼鳳練手中的泛着紫紅光的的瓶子,輕佻道:「那這個也配是仙子的麼?」那可是天帝一萬年的仙力,其中還夾雜着傾瑟的仙氣!所以才呈紫紅色。
怪只怪鳳練太不知好歹,鳳目一瞪,居然揚手便肆無忌憚地甩了傾瑟一耳光!這耳光力道之大,扇得傾瑟耳鬢髮絲凌亂,白皙的麵皮上霎時呈現出一道緋紅的五指印,可見鳳練有多麼地厭惡她。鳳練幾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拎着傾瑟的衣襟尖聲道:「只要本宮想要,自然也會是本宮的!你究竟算是個什麼東西,而今本宮已是三界天后,你以為本宮就不敢動你麼?!」
傾瑟默了默,繼而竟輕輕疏疏地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鳳練壓抑着怒氣問。
傾瑟抬起眼來,血紅色的瞳孔驚美而詭異,令鳳練毫無防備嚇得後退了兩步。前一兩回鳳練看見傾瑟時,傾瑟皆是一雙純黑色無雜質的瞳孔,這突然變成了妖冶的血紅色,確實是有些駭人。
然而愈加令鳳練詫異的是,傾瑟明明被捆仙索捆了個牢實,居然還能向她靠前兩步!
鳳練顏色盡失,咬着牙故作鎮定,問:「你,為什麼能動?」
傾瑟勾着唇角,眯起眼道:「你拿這捆仙索去捆一捆天帝試試,看看能不能制住他。」說着傾瑟便又動了動身子,待捆仙索縮緊到極致之後竟慢慢兒地變鬆了。
鳳練反應不慢,瞠着雙目道:「你是說,這捆仙索沾了你的仙氣已經捆不住你了?!」
「將才仙子不是說本司還與天帝的那一萬年仙力也可以是仙子的麼,怎麼仙子不喝下?」傾瑟挑了另一個話題,若無其事道,「仙子以為扇本司的那一巴掌是白搭的麼,待本司鬆了這破繩子,可就要將那巴掌還給仙子了。」說着捆仙索在傾瑟的身上又鬆了松。
鳳練沉着麵皮看向傾瑟,那詭異非凡的瞳孔,那嘴角斜挑的若隱若現的邪笑,忽而覺得面前之人煞是可怖。
眼看着傾瑟身上的捆仙索鬆了又松,鳳練是根本來不及做多猶豫。倘若真讓傾瑟破了捆仙索,那她定是對付不了幽冥的一界之主,說不定自己還會吃大虧。
(三)
一直以來,鳳族的尊貴與驕傲教會了鳳練至高無上、不可侵犯的尊嚴和榮耀,她不允許自己在厭惡的人面前丟盡顏面,不允許自己在厭惡的人面前低頭,這樣的事情絕對絕對不會在她的身上發生。
一時之間,鳳練輕而易舉地就對傾瑟起了殺意。
就在傾瑟身上的捆仙索徹底鬆開的那一剎那,鳳練周身金光大振,她一手擰開那裝着天帝萬年仙力的瓶蓋,仰頭便喝了下去,下一刻還不等傾瑟有何動作她立馬沖傾瑟兩步奔去,四周三兩支鳳羽散落而去,轉眼之際她已經扼住了傾瑟的脖子!
隨着力道猛地一衝,鳳練徑直捏着傾瑟的脖子將傾瑟往宮牆上撞,其威力不曉得要比先前傾瑟這般對待司命星君之時要厲害多少倍!
那一撞擊,宮牆成片坍塌,漫天的白煙能驚散了天邊的祥雲。
濃稠的鮮血自傾瑟口中不住湧出,除了蒼白傾瑟的面色,卻沒能使她淡然自若、邪魅詭異的神色消減半分!
這只會令鳳練更加怒,鳳練惡狠狠道:「信不信本宮現在立馬就殺了你?!」
「信,怎麼不信。」傾瑟笑着應道。
不想她這一笑,卻換來鳳練翻手一掌擊在她的腰腹之上!
「你還敢笑,本宮三掌就能讓你魂飛魄散!」鳳練漸漸失去了理智,一心想人眼前這令她厭煩的人消失,徹底消失。接着她就是又一掌擊上傾瑟腰腹的同一個地方,這下傾瑟不僅是口中吐血,腰際被鳳練擊中的地方亦開始冒血。
哪想,鳳練那兩掌竟然好巧不巧地打中了傾瑟的舊傷!
雖說傾瑟之前受的那魔藤之傷早已經痊癒,可那也僅僅是皮肉癒合了而已,內里仍舊是舊疾隱埋,而今哪裏受得住鳳練如此狠厲的兩掌。她黑色的衣裳自腰上開始,緩緩向外擴散濡?濕。
「你說,天帝憑什麼要惦記着你,憑什麼你要讓他對你念念不忘!本宮說過,是本宮的東西絕對不會允許她人來搶,更何況是你!既然天帝要念着你,本宮就讓你從此自這三界內消失!」鳳練幾乎是失了情緒瘋狂地沖傾瑟大吼道。她手中再一次蓄力,掌心金色的仙光比先前兩次還要厲害!
(四)
面對鳳練失去了雍容的瘋狂暴吼,傾瑟腰間的傷口伴隨着鮮血流出的還有一絲絲令人無法察覺到的邪氣。傾瑟的雙目瞳孔變得愈加透紅,似紅到一股永遠也無法回頭變淡的境地里一般。
然而,傾瑟一點也不顯得慌亂,反而喘息着笑道:「不就是想要這天后的位置麼,現在不已經得到了?如此模樣的你,看看你自己像個什麼樣子;如此模樣的你,也配站在天帝的身邊嗎?」
「你——給我閉嘴——」鳳練被傾瑟激得暴怒難當,抬手就將手裏的仙力盡數往傾瑟身上擊去!
傾瑟無力躲避也不想躲避,千鈞一髮之際只垂了垂頭,低着眼帘,嘴角流血不止,可唇畔卻溢出一聲極輕的譏諷的笑來,道:「鳳練,就憑你,也想與本司斗?」
鳳練聞聲霎時動作頓了頓,可她來不及理會傾瑟的話里究竟是個什麼意思,手已經收不住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按照自己的心意現在就殺了傾瑟。
哪曉得,只消是眨眼的一瞬間,鳳練還未意識得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見兩道強烈非凡的一紫一白的仙光一閃而過,鳳練自己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輕飄飄地飛了出去,而後狠狠兒地撞在天宮前階的一根粗壯的石柱上!
這一撞,是撞得鳳練毫無防備又暈頭轉向!
然待鳳練醒了醒神撐着身子欲站起來時,卻冷不防整個人都僵硬住了。入眼之際,一雙紫玉靴停了在了鳳練的鳳目里。
鳳練愣愣地緩緩地往上抬頭,紫玉靴,紫衣華袍,如墨的柔順長發,一直到那張無可挑剔精美絕倫的麵皮。
明明是逆着光,可鳳練卻覺得如此的刺眼。她便有側頭看向一邊的傾瑟,傾瑟哪裏還在那坍塌的牆邊,而是那邊正站着一身雪白衣裳、青發飛揚的君玖,君玖的面色冷漠如那天山底下永不消融的萬年玄冰!而傾瑟正安靜地睡在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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