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只可惜,蘭卿前腳來了地下室,蘭墨後腳就跟了過來。蘭卿與韓斂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落入了他的耳朵里。
蘭墨陰狠着神色,一身黑衣身長玉立地站在蘭卿面前,一字一句地問:「你將將說你是韓斂的誰?」
「未婚妻。」
「啪——」清脆的掌摑聲在夜裏顯得尤為刺耳。
蘭卿側頭,髮絲散亂,只聽蘭墨暴跳如雷的聲音道:「蘭卿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背着我和武林上的人聯合起來算計我!」
蘭卿拼命壓抑下胸中湧上來的酸澀和嗚咽,淡淡道:「不是背着你偷偷與他們聯合,是八年前自我進寒小樓就開始了。」
蘭墨氣極,一把捏住了蘭卿的脖子,厲聲問:「為什麼?」
蘭卿輕飄飄道:「我想再問你一回,當年莫家莊滿門是你殺的麼?你只需承認就好了。」
蘭墨怒極反笑:「外面那些流言蜚語也虧得你如此放在心上!你就那麼不肯相信我?既然你這麼問,那就當做是我殺的好了!我染血無數,又何須在意又添上一筆血債!」
蘭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半晌才淡淡道:「我叫莫梓,是莫家莊最後一個餘孽。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蘭墨手驀地一松。
最終蘭墨命令道:「來人,將寒小樓藏匿八年的奸細給我鎖起來!」
於是一干人等將蘭卿押往了密室。
只是背對着蘭墨走了幾步,蘭墨忽然叫住她:「蘭卿!」
「嗯?」蘭卿輕輕柔柔地應道,仿佛方才的事情不曾發生過一般。
蘭墨問:「你可曾對我有丁點的真心?」
蘭卿道:「你欠了我莫家那麼大筆血債,哪裏來的真心。」
「倘若我說莫家莊不是我殺的呢,你會不會相信?」
蘭卿頓了頓,卻道:「不是你還會有誰呢?」
蘭墨瘋狂大笑,繼而決絕離去。她不信他!她不信他!
(六)
蘭墨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他把蘭卿關在最裏層密室里,放足了幾個月度日的乾娘瓜果,然後就讓她一個人呆在裏邊。
偶爾蘭卿會想,蘭墨他不是大魔頭麼,為什麼不直接乾脆殺了她呢?她不是恨蘭墨麼,恨他滅了自己的莫家,可為何卻又要再想起他呢?緊緊地捂着心口,怎麼會痛……為什麼要痛!
不曉得在密室里被關了幾日,終於有一天,隨着不知從哪裏吹進來的暖風,密室被打破了平靜。暖風裏,湧進一股鋪天蓋地的血腥味來。
密室的門被打開,踉踉蹌蹌走進來一個滿身是血的人。蘭卿定睛一看,此人正是平日裏照顧她的姑姑!蘭卿驚惶地跑過去扶住她,大叫:「姑姑?!姑姑你怎麼了?!」
姑姑眼裏浸滿了哀涼,看着蘭卿質聲道:「寒小樓被滅,你滿意了嗎?」
蘭卿身體不穩,霎時跌坐在了地上,面色慘白。對了……對……肯定是韓斂帶着武林各派來圍攻寒小樓了,當初的地圖還是自己給他的呢……她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蘭卿愣愣地看着姑姑,可為什麼就這般難過呢……
姑姑捂住胸口猛地咳嗽了起來,不住地嘔血,嘴巴卻不停歇,道:「罷了罷了,我們教主就算是知道你幹了什麼,卻將你緊緊地保護起來,是他自作孽。」
「你、你你說什麼……什麼保護……」
「將你鎖在密室,外面廝殺成片,他早就料到,不是保護你是什麼。」
「不是的不是的!他保護我做什麼!我哪裏用得着他的保護!」蘭卿倏地跪倒在姑姑身邊,手不斷搖曳着姑姑的裙擺,慌亂地問道,「蘭墨呢,蘭墨呢,他怎麼樣,有沒有、有沒有受傷?!姑姑你快告訴我!」
姑姑倚在密室一邊的牆壁上,抬手無力地拂了拂邊上的一盞燭台,霎時密室里側出現了一道暗門。只聽她氣若遊絲道:「想見他便從這裏走,一直走到盡頭,可以直通後山山洞。教主被圍攻上後山,凶多吉少,你想救他就快去……」
蘭墨……蘭墨……她要見蘭墨……
不曉得是什麼樣的心情,蘭墨殺了她莫家莊滿門,她理應是恨透他的……可即使是他死,她也要見到他,死也要親眼見到他死!
蘭卿就抱着這樣的信念,聽信了姑姑的話衝進暗門裏,順着通道一直奔跑,不停不歇地奔跑。只要跑到了盡頭,就能再一次看見他。
就算親眼看見他死也好。
(七)
可是,話說得那麼動聽。她恨他,就算親眼看着他死也好。
當她果真跑到了盡頭,進入了一個山洞,看見山洞裏一張石榻上正坐着調息的蘭墨時,大滴大滴的眼淚便自蘭卿的眼眶裏滴落,如何都止不住。
她掩着面低聲嗚咽,蘭墨他沒事真的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蘭墨聽到了聲響,蒼白着臉側過頭來,眼底里身為大魔頭的冷酷和殘忍一覽無餘。可他卻在看到蘭卿之後,生生一頓,喝道:「你跑出來做什麼!誰將你放出來的!」
蘭卿抬袖抹了一把麵皮,努力擠出一個笑來,一步一步靠近,可即使是笑她也還是控制不住眼淚一顆一顆地滾落,她道:「你都要死了,我自然是要來看看你是怎麼死的。」
蘭墨道:「很開心是不是。」
蘭卿走到了蘭墨身邊,就與他面對面,看着他蒼白的容顏,那緊揪着的眉頭和那雙死寂一般的細長雙目,還有緊緊抿着的薄唇……下一刻,蘭卿便再也忍不住,傾身過去,一把將他緊緊地抱住,用儘自己一身的力氣來將他抱住。
蘭墨的身體狠狠地震了一震。
她道:「我那麼恨你,巴不得你死!」
蘭墨壓抑着,低沉着嗓音問:「那你還這般抱着我做什麼。」
蘭卿摟緊了蘭墨的脖子,在他耳邊低低呢喃道:「可你若是敢死了,我便去黃泉路上尋你去。」
「可我不想再見到你。」說罷蘭墨一把推開了蘭卿,將蘭卿推到在了地上。而他自己卻突然動了動身體側到一邊,伸手捂嘴便咳嗽了起來,鮮紅的血液自他纖白的指縫中緩緩淌出!
蘭卿雙目直勾勾地盯着蘭墨那一手鮮紅,眼眶亦跟着紅了來,咬着牙倔強地一字一句道:「你若活着,我可以一輩子都不見你,你若死了我黃泉碧落也會拼盡一切糾纏你。你說不想再見到我,就活着。」
蘭墨愣了愣,抬起鳳目看着蘭卿,她安安靜靜的神色。忽而慘澹地笑了笑,道:「你信外面那些流言麼,不信我對不對?」
蘭卿喉嚨一卡,說不出話來。確實,她未曾信過他。
蘭墨道:「若我說,莫家莊滿門不是我殺的,而是武林盟主為爭盟主之位殺的,你信是不信?」
蘭卿身子顫了顫,垂頭,青長的髮絲散亂了下來,遮住她的麵皮看不清她的神色。唯有地上那兩隻死狠地揪着地面泥土的手暴露了她的情緒。她顫顫道:「吶蘭墨,你在說笑是不是?」
蘭墨輕輕笑了兩聲,道:「果然是不信我。」
這時突然外面傳來了人聲,有人喊道:「快,這裏有個山洞——大魔頭一定在裏面——」
那些人總算是搜索到這個山洞裏來了。蘭墨絲毫不驚慌,反而嘴角掛着玩味的笑對蘭卿道:「你聽見沒有,他們追來了,要殺了我。你不是說不準我死麼,我真氣使用過多有些反噬,得調息一陣。你不准我死,不如就去洞口替我守着如何?」
蘭卿二話不說,自地上爬起來便往洞口那裏去。
蘭墨神色一軟,沒時間再猶豫,立馬打坐了起來,全神貫注調息引順身體裏面亂竄的真氣。
只是,蘭卿爬起來決絕地往洞口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原諒了她。他只需要她堅持片刻,與武林為敵和他一起堅持片刻。
(八)
洞口處,一會兒就來了一群男人,身着不同門派的衣裳,神色倨傲而張揚。而為首的,卻是一身白衣,蘭卿的斂哥哥,韓斂。
眼下韓斂正手裏提着劍,劍上沾染的是寒小樓上上下下教眾的血,一滴一滴滾落在地上,冰冷而詭異。
韓斂見了蘭卿,眉梢顯過一絲詫異,問:「莫梓,你怎麼會在這裏?」他往洞口裏邊看了看,「是不是大魔頭在裏面?」
蘭卿抬起眼帘看他,一襲白衣丰神俊朗,只可惜,衣擺處沾滿了紅色的血,那是寒小樓上下的血。蘭卿彎着眉眼問:「你們可是來殺蘭墨的?」
一群人正義凜然:「是!大魔頭誅之而後快!」
蘭卿咧開唇角,直勾勾地盯着韓斂,又問:「斂哥哥,八年前,斂哥哥有沒有殺我莫家莊的滿門老小上下?」
韓斂面色一白,怒道:「大魔頭給你說了什麼?!你怎麼會去相信大魔頭!」
蘭卿笑:「我當然沒有相信大魔頭,斂哥哥你不是說今日滅了寒小樓就會帶我回去嗎,我是你的未婚妻,你要娶我做新娘子。」
韓斂隱隱不耐,呵斥道:「你先讓開!待我們剷除了大魔頭再帶你回去!」
不知一群人中是誰啐罵了一聲:「你一個寒小樓的妖孽也配做韓公子的新娘子?!韓公子的未婚妻怎麼可能會是你,她是柳雲山莊的柳家大小姐!」
韓斂惱羞成怒:「給我住口!」他冷眼掃過一干武林人等,「你們都先去外面候着!」
見閒雜人等都退了出去,韓斂方才變換了神色忽而邪氣笑問:「想我娶你?若我說當年莫家莊血案確實為我韓家所做,莫梓你還會讓我娶你嗎?」
「就因為我莫家莊阻礙到你們韓家一統武林了?」蘭卿悲極卻笑。一直以來她不肯相信蘭墨,努力相信這眼前之人,可蘭墨沒欺她瞞她,卻是這眼前之人處處利用她!
韓斂翹着嘴,道:「算是罷,留了一個你讓你來寒小樓做臥底順便剷除寒小樓,你的作用也算是發揮到了極致。到現在還想讓我娶你麼,你都已經用身心去愉悅了蘭墨,你還敢說要讓我娶你?」
他步步緊逼,將蘭卿抵死在了洞壁。蘭卿咬着唇,字字顫抖道:「你再不滾,我就殺了你!」
韓斂忽而一手截住了蘭卿的雙腕,將她禁錮在石壁上,一手拿着帶血的劍挑起了她下巴,眯着眼睛笑道:「我若是你,這八年便會使盡一切辦法學得蘭墨的武功,也不至於像眼下這般手無縛雞之力。殺我?你要怎麼殺我?」
說着韓斂手裏的劍一斜,挑過蘭卿的腰帶,衣裳自肩頭滑落。又道:「想嫁我,有本事你先服侍得我滿意了。」
說着他看着蘭卿的外衣款款落地,身上只着了一件裏衣,隱隱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材。雪白的肌膚自鎖骨處被隱沒在了衣襟里,惹得人不禁想窺看裏面的春色。
(九)
蘭卿咬着牙哆嗦:「你想幹什麼。」
韓斂伸手解開了蘭卿裏衣的衣帶,帶血的手指游離到她的脖頸處,一寸一寸地剝開了她的衣襟,笑道:「幹什麼,你拿身心去取悅蘭墨,眼下你也拿你這身子來取悅一下我,這有什麼不可以。」
「你、你放開我!」
韓斂愈加得意,手裏的動作亦愈加放肆了起來,將蘭卿的衣裳剝落了肩頭,露出一大片白嫩的肌膚來,隨即他手指滑進蘭卿胸前的溝谷里,惹得蘭卿一聲顫抖地嗚咽:「韓斂我死也不會饒了你!」
她知道,蘭墨就在洞裏面,能聽得清清楚楚。可是蘭墨卻任她被韓斂肆意凌辱而袖手旁觀。他真的捨得……她知道是自己先背叛了他,是自己先傷害了他,是自己錯了……可是自今日過後,她就再也沒理由可以呆在他身邊,可以因為不相信他而給他道歉,可以、可以和他一直在一起……
一切可以都會變成不可以。
不過,莫家莊滿門,不是他殺的,這一點就已經夠了。
蘭卿垂下眼帘,淡淡地暈了暈唇角。眼淚卻冷不防滴落在韓斂凌辱自己的手背上,使得其頓了一頓。
她道:「我這輩子,做的最大的一件錯事就是沒相信蘭墨而信了你;遇到的最幸運的一件事就是恰恰我愛上的人不是你而是蘭墨。」
話音剛落,下一瞬,不待韓斂反應,一道強勁了內力自洞裏面襲來,直擊他的麵皮。
禁錮着蘭卿的手一松,蘭卿的身體便無力地往一邊倒去。但卻並未觸碰到冰涼的地面,而是倒進一個結實帶着墨香和血腥味混合的胸膛里。
蘭墨一手緊緊摟着蘭卿,扯下外袍將她包裹起來,全身繃得死緊,抬起眼帘寒氣逼人地看着為首的白衣男子,一字一句道:「你敢動她,我會讓你不得好死。」
蘭卿壓抑着低聲哭道:「我還以為你當真捨得,怎麼才出來。」
蘭墨面色輕柔,輕輕疼惜道:「我也恨不得能早點出來。他敢用手碰你,我就剁了他的雙手。」
韓斂後退兩步,手裏握緊了劍。眼睜睜看着蘭墨將蘭卿抱上一邊的石台,放着她讓她躺在上面。
蘭卿側眼便能看見韓斂,對着蘭墨一字一句冷冰冰道:「蘭墨,殺了他。」
蘭墨雲淡風輕,卻黑衣翻飛,道:「好,全部都殺了。」
(九)
於是最終蘭卿就躺在石台之上,側眼看着不遠處蘭墨一身黑衣墨發輕狂,帶着他的怒氣,將所謂的武林正派殺得一個都不剩。
到處都是血,一片鮮紅的血。那樣殘忍的手段,那樣毒辣的招數。
蘭卿看到了江湖第一大魔頭殺人不眨眼的樣子。可怖的樣子。
她輕輕地笑了,眼淚自眼角里流了出來,橫落進發間。蘭墨是個大魔頭,可是那又怎麼樣,那又怎麼樣呢?他願意為了她報了家仇,他願意為了她殺人如狂,她就是喜歡他這般大魔頭的樣子……
山洞外面的風緩緩揚了起來,地上散落着屍體,蘭墨就背對着蘭卿,髮絲一一遍又一遍被揚了起來。
蘭墨飄忽道:「卿兒被我這副嗜血的樣子嚇壞了罷。」
蘭卿的笑變成了嗚咽,最終成了嚎啕大哭。她吼道:「蘭墨——過來抱我——我冷——」
蘭墨的身體頓了頓,終是傾身而來,將蘭卿打橫抱緊,進了山洞。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了蘭卿的麵皮上,蘭墨低頭便噙·住了蘭卿的唇,狂烈如斯專注如斯。蘭卿亦從蘭墨的袍子裏掙脫出來,雙手摟着他的脖子,軟着身體萬種風情地回應着他。
鬆散的裏衣漸漸自肩頭滑落,呈現出只有蘭墨才配看到的風景。
黑色的長髮如染墨一般一層一層在石榻上鋪散開來,有蘭卿的亦有蘭墨的。蘭卿仰着脖子,手攀緊了蘭墨的雙肩,任由蘭墨一次又一次激烈地撞擊着自己。她口中溢出聲聲令人發羞的低吟來,還仍舊是不住地呢喃着,「蘭墨,蘭墨,我永遠一直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好。」蘭墨用自己最霸道的方式,在她身體裏衝撞,將她捧上雲端。
……
後來蘭卿力竭地躺在蘭墨身邊,蓋着蘭墨的衣裳,聽蘭墨輕輕淺笑:「以後卿兒想做些什麼?」
蘭卿不安分地在蘭墨身上動來動去,道:「跟着你就好。」
蘭墨捉住蘭卿的手,放在唇邊一吻,溫柔道:「那我帶你四處走走好不好,先去北方看落雪,再去大漠看沙鷹,最後再回到江南來看煙雨,然後替我生個孩子。」
「咦你都不用先娶我嗎?得先下聘禮。」
「卿兒想要什麼聘禮?」
「我想要武林盟主的命,你看怎麼樣?」
「卿兒越來越像個魔頭了。」
「你是大魔頭我便做小魔頭,這有何不好?然後你再帶着我四處走走。」
「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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