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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的晚霞美麗繽紛,都倒映在少女的心中。南宮映雪坐在顛簸的車馬內,伸出手幻想着抓緊一撮。
一路上,慕無雙數次抽出劫劍,刃上劍銘「情不避劫」沉斂不彰顯,卻直刺她的心臟。七彩的劍芒與晚霞同樣的美麗,可嘆息它過於短暫而無法挽留,「可能就像那個男人的心,多才情,卻糜爛。」
雲曦看着慕無雙眼神中的彷徨,微笑道,「飛雪前輩說,感情和歲月都難逃劫數,自是要坦然面對。曦兒,將要有無心哥哥為伴。這把幸運之劍就贈予姐姐,曦兒相信姐姐一定會比曦兒幸福的。」
「口頭上的祝福說得輕巧,你可知道我有多羨慕你。」慕無雙心中這麼想着,依舊面帶微笑道,「謝謝。」
車輪滾滾向前,還有風無心急迫的心。他的鞭已打得馬背都是傷痕。
「三弟!」蕭將離策馬在旁,按住風無心的肩膀,「你怎麼了?」
「我……」欲語不語。風無心想到了剛到山腳時,賀雲刃接到信報便叫他們小心行事,「折劍山莊恐有大難!」便匆匆而去。
大雨後的山道上泥濘難行,有很多車轍和馬蹄印在上面。兩側的叢林密密麻麻在黃昏的日光下顯得非常詭異,令人直發麻抖索,好似有很多眼睛在盯着他們。
劍池,一股濃厚的血腥味!
「吁!」蕭洪明勒緊馬韁,匆匆下馬來去看一下,「有人打掃過戰場了,沒留下一具屍體。」
「哎,兩位世伯為何如此行色匆匆,我們一路來都沒有發現他們的蹤影。怕是他們在這裏遇到過一陣埋伏。」風無心嘆了一聲,「走吧,前面再過一個山彎,就會看見青竹林了。」
南宮映雪悄悄地掀開門帘,同風無心一起坐在車轅上。她回首看了一看,確定雲曦沒有出來,便附耳在風無心旁邊輕聲說道,「無心,不要想太多,一切都會沒事的。」雖然她心中也躁動不平靜,但她還是選擇安慰風無心。
夕陽的半個身子已經沒入了山線,天上一半夜幕,地上一半昏黃。風無心催馬疾行過山彎,眼前景色猝然一轉,高坡之上已有了蔥蔥鬱郁的青色。
高大的竹枝搖搖擺擺。
竹林之上,群鳥齊鳴紛飛。
「不對,前面好似有情況才會驚擾了山鳥。」蕭洪明策馬在前,對風無心說道,「無心,我和子傲先行一步去看看。」兩人催馬,奔騰而去。
有了高聳的竹林,前面兩側的道路愈是陰暗和狹窄。前行不過半里,便傳來了殺喊聲,戰馬的嘶叫聲。前方有火光和人影閃動。蕭將離催馬趨近,只見一隊騎兵在道間簇擁成一堆,而兩側竹林內頻頻有人出手。
蕭將離勒馬躍起,「招!」一聲大喝,長槍穿破一名黑衣人的心臟。雲子傲亦棄馬跳起,一刀朝竹林去劈去,血紅的刀風席捲而去,應聲而倒者數人。
「爹,雷世伯你們先退進去折劍山莊,這裏我們擋住。」雲子傲橫刀護在雲影身前。
「不行啊,山莊外被人用拒馬圍住,尚有埋伏不說。這馬兒也越不過去!」雷龍剛剛派去去前路一探。
蕭將離長槍一招,又刺死一名黑衣人,回身說道,「那就棄馬!」
「說得輕巧,幾百匹戰馬價值幾何你做鏢師的最清楚了。」雷龍又何嘗沒有想過,可這代價太大了。
「馬重要,還是人命重要?」蕭將離心中嘆道,但他的確明白,在這樣的時代或許馬的確比人命貴。
突然,數十道雪白的劍氣自天而落,「飲風醉月」——風無心緊隨而來。
「騎兵在樹林裏無法作戰,只會徒增傷亡。子傲,你和我各帶數十人往兩側樹林殺進去。無心則先上前撥開拒馬。」
雲子傲默默點頭,也不點人馬,揮刀便殺進左邊竹林里。只見覆雲刀盪起一*銀光,慘叫聲無數,「雲龍三折」,三道刀風向八荒掃去,多少人命同竹枝一道落地。蕭將離亦不落下,棄了長槍與戰馬,飛躍而進竹林中,盤掌於虛空中,「濁世龍火」。幽黑色的龍火自天而落地,狂暴的掌力掃清四方。
「後生可畏啊!」雲影不禁嘆道。
風無心將馬車交與一弟子,便飛身往折劍山莊的方向去了,「二叔,焚月,紫霜,你們千萬要沒事啊!」
夕陽既去,明月便是新的領路人。龍淵劍的劍尖匯聚着璀璨月華。前方守着拒馬的黑衣人見着一少年手執劍芒璀璨的寶劍飛來,目光凝視,衣袂飄飄。
「盪劍回楓!」龍淵劍隨之旋轉而其,點點月華凝聚成練,旋舞而出——劍氣旋風之下,拒馬四散破裂。
「滾!」風無心破勢大喝,「踏柳尋梅」順勢而上,龍淵貫穿了未及躲逃的黑衣人的喉嚨。
鑄劍山莊朱紅色的大門和高牆近在眼前。山莊上頭,僅有些許燈火搖擺,竟敵不過遠在天邊的月光。
風無心有點慌了,竟是完全不顧身後的雲曦等人。他一躍上高階,用力捶打着大門,「開門,開門!我是風無心!」他到現在,都叫不出該守門的人是誰,只是倉促無奈地捶打門面,「開門啊!我是風無心!」
「少主回來了,少主回來了!」門內突然響起了人群的騷動聲,「快去叫二小姐!」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朱紅色的大門被弟子們吃力緩緩地推開。風無心未踏進大門,風紫霜匆匆而來,哭倒在他的懷中,「哥哥,鑄劍閣被人攻擊了。焚月昏倒了,爹爹不知所蹤!哥哥,怎麼辦啊哥哥,嗚嗚嗚。」
風無心一把扶起她,輕聲安慰道,「紫霜,沒事的,有哥哥在。」其實他心中早已崩潰大半。
這時唐飛推着輪椅緩緩而來,低頭嘆道,「幸得無心回來了。昱叔得報來說,折劍山莊四面都隱伏着無數武林高手。你再不回來,我都攔不住霜兒了。」
列劍大廳一片昏暗,風無心急急命人點上燭火。而山莊外的嘈雜聲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擾了風無心的心。
「焚月如何了?」風無心惶恐地坐在莊主之位上,「奉天營武」四字之下。
雲曦按着風無心的肩膀勸慰道,「剛剛姐姐給他把脈了,無甚大礙!無心哥哥且寬心,二莊主一定會沒事的。」
這就像老天的捉弄,再過不到十天,便是他和雲曦的大喜之日,如今卻發生這樣的事,「冠軍侯尚說『匈奴未定,何以為家』。而如今二叔不在,我哪有心智去成家立業……二叔,你快回來喝無心的喜酒啊!」
初到湖州時心臟緊痛,怕就因如此吧。
東陽君與青衣同時達到莫干山,與潛伏在此的影衣衛匯合。
「剛剛雷家主和雲家主帶領着大隊人馬被伏擊了,我們也去湊湊熱鬧。他們折不不少人馬,可後來四家的公子們趕到了……哎,這些後輩更是青出於藍啊。」一名影衣衛向趕來的青衣稟報道。
星瞳子一聽這雲子傲之名,氣得渾身抖索。東陽君見到心境浮躁的他,平掌輕壓示意他放鬆,「恩恩怨怨,終有還債之時。」
青衣思量一番,問道,「除了我們,還有幾路人馬?」
「各路江湖豪傑無數不計,探不清楚。」
「先靜觀其變吧。等執法者大人來了再說。對了,我叫你準備的硝石火藥都準備好了?」
「大人且放心,小的都準備好了。」
東陽君皺了皺眉頭,「硝石火藥,是作何?」
「如果我們得到便罷,但如果我們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青衣陰險表露無遺。
「哼,小人行徑!」東陽君心中嗤之以鼻。
以月色來看,應該快是戌時了。
「有人!」青衣一喝,與眾人急忙躲了起來。
只見山道上,幾匹戰馬與三輛馬車疾馳而過,往折劍山莊匆匆而去。
「是天劍客!」東陽君見到為首那白衣青年散發出強大的劍氣逼得眾人快喘不過氣來,心中便是一顫,「看來他們也趕回來了。」
「天音閣主在無錫被遼王打傷,怕也不會是多大的威脅。可單天劍客就夠我們吃苦頭了。」青衣低聲恨道。
東陽君搖頭道,「還有一個人,在第三輛車上,我差點感受不到他的氣息!」
「什麼?」青衣大驚道,「難道比天劍客還厲害?」
東陽君閉眼細細感受,「就像,一把無情無義之劍!」
「韓子愈的發跡是因為遼王助他,予他財寶與人脈,他才能爬到今天的位置。聖上宅心仁厚,見韓子愈蒙受冤屈便收為身旁做個書童。憑藉聖上的信任和些許武藝,他進了影衣衛到我的麾下做了一名殺手。」邪刃盡力回憶着這些前塵舊事,「他陷害賀大哥殺死大臣龐先。我大宋開國以來,君王都未敢擅殺大臣。聖上念賀大哥追隨他多年不舍殺他,將他下獄。又恰逢聖上為太后祈福,大赦天下,賀大哥就出來行走江湖了。後來,他又以『家國舊事,當斬草除根』,在皇上耳邊煽風點火,勸聖上除掉皇太后建立起來的影衣衛,也就是我們。聖上或是聽多了也覺得我們不再適合存在。呵呵,但聖上因過於仁慈不舍殺我們,便將我們一干人等交予高勝衣管轄。」
「趙質一家也是被韓子愈殺光。趙韓兩家在太后當政時皆視彼此為大敵。當年國舅劉知國欲行謀逆之事其實是子虛烏有,他在酒後開玩笑道,『今我妹為皇太后,大宋天下便是我劉家天下』。趙質便以此為由調動影衣衛千餘人圍剿韓家。一些擁護趙氏的諫官便偷偷告密,可僅有韓子愈得脫。哎,因果報應不爽。」
「十餘年前,他受遼王指使,與其一起潛入折劍山莊,欲取鑄劍譜,後失敗而走。他忌憚於天劍客的威名,在江湖散播危言聳聽的消息以止住風莊主調查的心思,又隱伏數年。等到風頭過了才敢再重現江湖。」
赤練將馬背上的好酒丟予邪刃,「風莊主,我們老大把這年頭知道與不知道都說出來了。嘻嘻。」
「哼,此等敗類,當殺之以泄恨。」風淵咬牙恨道,心中惆悵道,「多年來,正是因為那件事自己和最心愛的兒子有了隔閡。當年折劍山莊除了危急關頭,我也顧不得無心,哎,真是苦了他了。」
「淵兒,無心比我們兩人都有膽識和能力。」風飛雪對着車內的風淵說道,「就將一切都交予他吧,我相信他一定能比我作出更好的選擇的。」
「可是叔叔,無心還小啊。」
「當年你不也二十歲便接手山莊,那時叔叔,呵呵,還真對不起你。」風飛雪低頭苦笑道,「那時候無心才剛出生,大哥總是抱着他到處轉悠,逢人就炫耀『這是我孫子呢』。」心中愁苦,男人有淚不敢落,「一切都已成雲煙。」
「萱兒,車坐得還習慣嗎?」風淵側身問身後的車內的雨萱,「你現在有了孩子,凡事都要注意了。這車子顛簸你還硬要跟着我們。」
「還勞煩風世伯照顧了。」雨萱放下車簾,扶了扶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肚腩,小竊喜道,「要去見你爹爹了。」
「哎,轉眼紅顏老去。想不到外甥也要做爹爹了。」坐在雨萱旁的飛煙佯裝嘆息調侃道,聽得雨萱臉一紅。
蕭范和蕭心涵策馬護在雨萱的車旁。蕭范看着蕭心涵屢次搖頭嘆息,「哎,緣分果是由天定?」
新上的燭火讓折劍山莊在黑夜中有了幾分生氣,也讓遠遠而望的風淵吃了一顆定心丸,「加快!」
竹林道中,風飛雪夾帶着強大的劍氣一路而過,無人敢阻。
前路晦暗難行,只見風飛雪指尖有一縷劍氣綻放而開,如一盞明燈照亮前路。而旁邊的草叢中稀稀疏疏擺動。他手中瑕劍一揮,雪白的劍氣如雨點飛打而去。
八月秋風,竟可比寒冬臘月的冰雪刺骨。圍伏眾人更是戰戰兢兢地退入深處去。
牆高府深,一進折劍山莊風淵並沒有之前那種莊嚴之相。三劍聯盟的弟子們負傷大半,更有不少哀嚎者。而大夫僅有寥寥三人。
「莊主回來了!」弟子們首先是這麼喊道的,可當他們看到風飛雪時,更是興奮得改口了,「飛雪老莊主回來了,飛雪老莊主回來了!」
列劍大廳,風無心惶恐地將風淵的輪椅推到「奉天營武」之下。風淵拉了拉他的手,「無心,陪南宮姑娘去找她的師傅,快去。」
風無心不曉得父親的意思。但還是點頭答應。
池上的蓮花已沒有一絲芳鮮可言。凋落的它們更有一絲煞風景,讓人不再憐愛,甚至是厭惡。
精緻的紅木門被推開,風無心和少女與月光一同進入。
榻前,一名神秘的黑袍男子獨自守候,他手中緊握的是一雙不再纖細稚嫩的手。
「師傅!」當少女看清那穿上那名女子的面相,哭得撲倒前去,「師傅,你怎麼了?」
南宮彩虹面帶微笑,伸出手輕撫過少女的臉龐,「映雪,別哭,師傅沒事。」轉而她深情地看着藍玄雲一眼,她多麼想把一切的真相都讓少女知道,多麼想在死前讓她叫自己一聲娘。可是她不想拖累眼前這個她一直深愛到死的男人。
「你是誰啊?」少女看了黑袍男子一眼,只見他慢慢地摘下兜帽,一頭白雪流下,蒼白而俊秀面容,毫無一絲血色。藍玄雲想對少女笑一下,可是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笑的能力了,「她,就是我的女兒?」他的手在顫抖,「是不是碰了她,我就再也碰不了劍了?」
風無心聽聞一些故事,而眼前這個男人和他腰間的飛龍之劍讓他一眼就認了出來,「他就是飛劍客藍玄雲?難道……」
「你和我一樣?」少女嚶嚀一問,讓藍玄雲的心快化了。恍如一片美景,他觸及不到,卻夢寐以求。
「我和你一樣。」藍玄雲小心翼翼地回道,「你,叫映雪?」
「南宮映雪。」
「是嗎。」藍玄雲有點失落。床榻中,南宮彩虹愈加虛弱,她的目光中充滿了祈求和悲傷。他不懂,但他看到少女的第一眼開始,便願意接受這一切。
藍玄雲點頭了。
南宮彩虹隨之失聲痛哭,「映雪。」
「師傅,您怎麼哭了?師傅。」少女不知師傅為何慟哭,惹得自己眼淚也滾燙而出。道姑雙手撫着少女的臉龐,「映雪,你會怪你的爹娘沒有好好照顧你嗎?」
少女含淚搖頭道,「爹娘不要映雪可能有他們的原因。映雪有師傅照顧,就很開心了。」
「真,真的嗎?」南宮彩虹欣慰一笑,將少女的手緊緊地抓住,「如果,如果……」
道姑一臉的渴求讓少女有點不知所措。
「咳咳咳!」
「師傅!」
藍玄雲猶豫了一會,還是輕輕地關心道,「你沒事吧?」
「沒事,我們……一家人能聚一起,我很開心,怎麼會有事呢?」道姑含笑搖頭,說出此話是百般艱難,「映雪,其實……其實我就是你的親娘。」
南宮映雪無甚訝異,轉而一臉溫和的微笑,閉着眼睛笑道,「師傅是映雪最親近的人,映雪很開心。映雪一直以為娘親不要映雪了,可是娘親卻是以另外一個身份一直在照顧映雪……謝謝。」
「嗚嗚嗚!」南宮彩虹破聲大哭,一把撲抱住少女,「映雪,你可以叫我一聲娘嗎?咳咳咳!」
「……娘!」少女的哭聲讓風無心心顫,上前一步撫了一下她的髮絲,「娘還會照顧映雪的,對嗎?」
道姑沉默不語,她緩緩抬頭看着風無心,說道,「風少主,我能拜託您最後一件事嗎?」
「仙姑無需如此,仙姑有什麼吩咐無心一定做到。」風無心半跪上前扶正道姑的身子。
道姑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風無心,「我知道這個要求很無禮,但……請您務必幫我照顧好映雪。」
「娘,您不要說這樣的話!映雪要娘照顧,等娘老了,映雪再照顧娘,好不好?」少女已是啜泣不能語。藍玄雲心一顫,但依舊面無表情,他的手向道姑的天靈蓋送去。卻被道姑擋下,「玄雲,你不要再用內力為我續命了……沒用的,咳咳咳,這樣……這樣最好。」
「娘!嗚嗚嗚,你會沒事的。」道姑斜躺在少女的懷中,欲要安詳沉沉地睡去,「答應我,等我走了,不要拿下我的面紗,不要看我已衰老的容顏……你們也不要吵我,讓我安靜地,睡一會!」
道姑心有戚戚,「那日初見,你的白髮映照着玉天峰漫天飄雪,我自此墮落而無法自拔。」
少女只是默默地流着淚,感受着娘親漸漸無聲息。也就這樣,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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