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五名學生聚集在學校門口,手上提着各式各樣的慰問品。蘇藝瑾和司宇家派的五輛豪車剛好夠接送,大家紛紛上車,嘰嘰喳喳地談論着陸家的豪華氣派。
許青鳥冷笑,他們這是去參加葬禮,還是去觀光旅遊?
「青鳥,上車。」蘇藝瑾坐在一輛賓利後座上,朝她招手。
司機打開車門,紳士一般地向許青鳥鞠躬,請她入座。
車子開得並不快,可是暈車的許青鳥還是有些不適應,她左手握住鬼露,看着左腕上帶着的銀色四葉草手鍊,希望從中獲得一些力量。
蘇藝瑾遞給她一顆小酸橘:「吶,早就準備好啦。吃一顆,待會兒就好了。」
蘇藝瑾總是這麼細心體貼,凡事都考慮周到。這回,蘇藝瑾不僅給青鳥準備好了小酸橘,還老早摸清了每一位同學的家庭住址,依照每人的不同情況,安排車送。所以從陸家回去的時候,會保證送到家門口。
與此同時,蘇藝瑾還從後座上拿了一束白菊花給青鳥:「吶,就知道你肯定沒買慰問禮品,去參加葬禮,空着手總歸不太合適,更何況你還是陸新的女朋友,別失了禮數,讓陸叔叔、陸阿姨不高興。」
許青鳥怔了怔,雖然活了二十多年,但是禮數方面,她還沒有十七歲的蘇藝瑾懂得多、安排得細緻。又或者說,蘇藝瑾有一種時時刻刻保持完美無邪的「優良」品性。
「謝謝。」既然蘇藝瑾這麼會裝,許青鳥也可以裝給她看,保持淡淡的微笑,藏起心中的恨意。總有一天,她許青鳥會把受到的傷害,連本帶利還給蘇藝瑾。
「不過呢,轉送白菊花,有些不合適,我是要收錢的哦,一塊錢,拿來!」蘇藝瑾半開玩笑地伸出細長柔嫩的手,「快點兒啊!」
許青鳥從口袋裏掏出五十塊錢,這是媽媽給她的午餐費:「給你,不用找了。」
「唉?」蘇藝瑾笑着說,「一塊錢就行了。」
許青鳥笑道:「你也說了,轉送白菊花不合適,還是買下來的好。」
蘇藝瑾想了想,覺得也是,只好收下來,水晶般晶瑩剔透的眼珠兒轉了轉,柔聲道:「嗯......回頭我請你吃哈根達斯。」
「不用了,謝謝你。」許青鳥依舊保持微笑,既然重生了,她不想再欠蘇藝瑾任何東西,不想讓自己的復仇之路有任何情感上的阻礙。
陸家大門越來越近,歐式田園風格的圍牆上,爬滿了碧綠的薔薇藤,星星點點的白色薔薇給綠牆添上一抹飄逸悠揚。
許青鳥望着那聳立的高牆鐵門,不由得攥緊手心。她還記得自己是怎樣被陸新帶進陸家,又是怎樣被陸功成和欒玉梅羞辱,最後被連人帶行李丟出這扇大門的。碧綠的藤蔓、白艷的薔薇,倒像是一個巨大的墳場,掩埋了許青鳥的尊嚴。前世的屈辱,今世必將討回!
進入陸家,許青鳥的心臟越跳越快,她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見到陸功成,那個毀了她的尊嚴,殺了她的親人的劊子手!許青鳥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不能被任何人看出破綻,但見到陸功成的那一刻,恨意如同火山噴發,快要把許青鳥的心燒炸。
陸功成嘴角向下,一副深沉嚴謹的模樣,身上穿着純黑色西裝,左胸別着一隻白花。這時的他比七年後看起來年輕許多,髮根還是黑色的,偶有一些白髮。他滿臉哀傷,但奇怪的是,眼中並無多少哀色。
陸功成旁邊站着他的妻子欒玉梅,穿着黑色套裙,頭髮梳得油光發亮,高高盤起形成一個貴婦髻。可能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哀傷一些,欒玉梅臉上僅塗了一層粉,顯得有些蒼白,但是脖子上掛了一串大珍珠項鍊,倒是襯出了幾分貴氣。
賓客們送上鮮花,向死者的相片彎腰致敬。陸功成和夫人欒玉梅不停地向來到的賓客鞠躬致謝,雙方互相勸慰一番。
格威中學許多領導都來了,許青鳥對他們沒有什麼印象,還是蘇藝瑾在耳邊悄悄介紹的:「從左到右,分別是鄭校長、劉副校長、趙書記、教務處齊主任、總務科鄭主任、會計室豐會計。陸叔叔是咱們學校的董事之一,每年對咱們學校的投資不少於一百萬,所以校領導這麼重視。你待會兒見到他們,要有禮貌一些。」
「嗯。」這些利益關係,許青鳥大學畢業以後才慢慢開始懂得。記得蘇藝瑾畢業時,蘇家給她辦了個畢業酒會,當時連大學校長都來了。肯定是蘇家往學校砸了不少銀子。
同學們在班長司宇的領導下整齊地排好隊,緩慢而有秩序地進入靈堂,向遺照鞠躬獻花。
司宇來到陸功成面前,鞠了一躬:「陸叔叔,家父因病無法前來,我代表家父向叔叔、阿姨以及陸新致以深切的問候,希望您節哀順變。」一整套官話說出來,有如行雲流水。
陸功成拍拍他的肩膀:「替我謝謝你爸爸。」
司宇有禮貌地微笑:「我們學校的許多同學十分關心陸新,也趕來慰問。」接着,他把二十多名同學——包括他們在班裏的職位和與陸新的關係——簡明扼要地向陸功成做了介紹,陸功成也很慈祥地向同學們道謝,並且告訴大家,陸新身體不舒服,正在臥室休息。如果想去看他,只需派幾名代表前去。
許青鳥從陸功成身邊走過的時候,雙手攥得緊緊的,上下牙齒生硬地咬合,險些把牙床咬出血來。她滿腦子都是那晚的情景,遮天大火,把媽媽和青岩燒死。而陸功成,坐在豪華轎車中,陰冷地笑着:"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陸功成有什麼權利這樣做,他有什麼權利奪取別人的生命,他怎麼就這麼狠,一定要趕盡殺絕?!
許青鳥的右手心燃燒起來,只要她現在把陸功成殺了,就能討回前世所受的屈辱,就能替媽媽和青岩報仇雪恨!
「陸叔叔,這位是我們班的許青鳥。」司宇介紹到她,「沒有什麼職位,不過和陸新關係不錯。」
「你好。」陸功成伸出右手,準備握手。可這時的許青鳥盯着他的眼,瞬間放射出的恨意好像能把萬物焚燒成灰!陸功成微微一怔,銳利的眼神掃過許青鳥的雙眼,覺得這個女孩子很奇怪。
「許青鳥,許青鳥?」司宇推推她的肩膀。
「叮鈴鈴......」陸功成的手機鈴聲響起,他說了句「不好意思」,就接電話去了。
許青鳥被鈴聲驚醒,心中大驚:天吶,我剛剛在做什麼?!如果現在殺了陸功成,我就會變成殺人兇手,無法找出幕後主使者,該怎麼保護家人?而且,陸功成這麼精明的人,萬一他發現了我的動機,先下手為強,那我還如何復仇?現在,敵在明,我在暗,是對我最有利的形勢,千萬要保持!許青鳥暗暗地用牙咬住自己的舌尖,疼痛瀰漫全身,竟奇蹟般地讓她暫時忘記了心裏的痛,慢慢冷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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