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沖等人可比楊震更着緊眼前的這一筆錢。實事求是地說,他們這輩子還從未見過有這麼一大筆銀子出現在自己面前呢,說不眼紅自然是假的。但他們更清楚,這些銀子幾乎都是靠着自家百戶一個人弄來的,所以能從中小分一杯羹已經是最後的結果了。
楊震自然注意到了他們的異樣,他也能理解這些兄弟對錢財的渴望,畢竟這天下大多數人做事只為了這些阿堵物而已。他在略作思忖之後,便伸手把這些銀票拿了起來,挑了幾張後,又把大多數放回到了桌子上。
眾人不知他有何打算,都一個個翹首緊張地盯着楊震,等待着他的安排。只見楊震淡淡一笑:「怎麼,看到這點銀子就把你們搞得神魂顛倒,不能自持了嗎?要是你們就這點心理素質,今後還怎麼和我一起幹大事?」
被他這麼一調侃,幾人才驚覺自己的失態,有些尷尬地笑了起來。楊震搖了搖頭:「你們哪……喏,這兒還有一萬零五百兩銀子,正好給你們七人平分了,每人一千五百兩,自己拿吧!」
「……」並沒有想像中的歡呼,七名下屬都愣愣地看着楊震,神色都顯得有些木然了。楊震見他們如此模樣,也有些莫名其妙:「怎麼,你們嫌錢分得少嗎?」
「百戶是要將這一萬多兩銀子都分與我們?」黃浜此時才回過神來,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小心詢問道。
在楊震確信地一點頭後,眾人終於回過神來。頓時,一陣歡呼就從他們的口中噴涌而出,隨後,七人幾乎同時單膝跪倒在了楊震跟前:「多謝百戶厚賞!」
楊震這才知道剛才他們只是太過意外和興奮了,才會有愣怔的表現。確實,作為一個底層的錦衣衛,他們就是干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上千兩的銀子,而今日,卻輕輕鬆鬆得了每人一千五百兩,這確實足以讓人瘋狂了。
看着他們的舉動,楊震只是輕輕一笑,揮手道:「都起來吧,你們也不必如此失態。我早在之前就告訴過你們,只要肯跟着我干,好處總是少不了的。不過相應的,麻煩也必然不少。你們今日拿了這筆銀子,以後可要用心聽令行事了!」
「是!我等今後一定聽從百戶的命令,不敢有絲毫違拗。若有違此言,天誅地滅!」眾人在對視一眼後,很是鄭重地發下如此誓言。此刻楊震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已無比高大,他就是此刻命他們去鎮撫司鬧事,這些下屬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跟着楊震或許會因為得罪太多人而連這份差事都保不住,但現在他們已得到了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銀子,難道還會在意這份並不太有面子的差事嗎?以前,他們只是渾渾噩噩的度日,無論面子裏子都沒有,現在楊震卻什麼都給了他們,試問他們又如何能不心服呢?
看着手底下人突然轉變的精氣神,楊震滿意地笑了起來。他知道,經此一事,自己已徹底征服了手下眾人。今後,他就可以這些人為班底,真正打造出一支由自己控制的力量了。
這次的事情,給楊震帶來了極大的好處。在棋盤街上,他楊百戶的大名已然成為人人敬仰的存在,無論是商是民,都對這個敢於和幫會份子和官宦子弟斗,而且還斗贏了的錦衣衛百戶大為欽佩。就是在一般錦衣衛眼中,他這個新來的百戶也大大提振了自家的威風,讓一直憋屈的他們有了一點自信。
但與之相應的,楊震的如此舉動也自然惹來了不少人的不滿,比如一些言官之類的官員,就曾幾次公開批評他的膽大妄為,說他的所作所為壓根就不像是一個朝廷官員該做的事情。要不是他的身份還不夠高,只怕此時就已有彈章上出現他楊震的大名了。
但饒是如此,楊震依然要面對不小的麻煩,其中最叫他頭痛的,就是來自鎮撫司方面的責難。這次事情發生後的第二天,鎮撫司就派人把他叫了過去,說是都督有事要與他說。
楊震心知這是劉守有終於看不下去他的任意妄為,才想要告誡一下自己。雖然心下不以為然,楊震還是急忙趕了過去,畢竟他現在還只是個區區的百戶,可不敢在錦衣衛都督面前拿大。
而剛一進鎮撫司大門,楊震便遇上了初來鎮撫司時有過一面之緣的掌刑千戶洪奎星。既然知道對方身份,楊震自然不敢托大,趕緊避讓到一旁,抱拳施禮道:「屬下錦衣衛百戶楊震見過洪千戶。」
洪奎星本來都已要邁出門去了,一聽到他的身份,腳就又退了回來。而後轉身上下仔細地打量了楊震好半晌,沉聲道:「你就是那個新來的在棋盤街上當差的楊震?」
「正是屬下!」楊震再次抱拳道。他如今可算是京城裏的風雲人物了,尤其在錦衣衛內部,更是大大的有名,所以被洪奎星一下叫破身份也屬正常。
「聽說你最近幹了不少讓人吃驚的事情哪,看來你的膽子確是極大的。」洪奎星說着不待楊震有任何反應又繼續道:「別說本千戶沒有提醒過你,即便你現在聲名不小,也莫要行差踏錯,不然小心我錦衣衛的刑罰!本千戶向來行事公事公辦,可不管你到底是什麼來頭。」說完這話,他也不待楊震回應,便已扭頭離開。
目送這位冷麵千戶離開,楊震只輕輕一笑,並不把他的這點威脅太當回事。此人既然與東廠的宋雪橋走得很近,那就一定是馮保方面的人了,也就是自己的對頭,他當然不可能對洪奎星有任何的忌憚或是敬意。如果洪千戶真要找他的不是,那就斗一斗吧,他楊震還沒怕過什麼人呢。
一面想着這些,楊震已來到了劉守有的公房之前。這一回,倒不需要再等候了,一報上他的大名,就被准許進入。
在如常見過禮後,楊震便垂首而立,靜候劉都督的訓示。而劉守有這一回卻沉默了好一陣,直到楊震都有些奇怪了,他才開口道:「楊震哪,我都不知道是該誇你,還是該說你才好了。你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屬下所做都是棋盤街百戶職責當為之事。若都督真覺着屬下做錯了,屬下甘心受罰!」楊震的回答很是滴水不漏。
見他先表明自己沒有做錯,隨後卻又放低姿態,劉守有一時竟不知該怎麼處置他才好了。其實他所說確實不錯,既然是棋盤街上的錦衣衛百戶,他自然有維護當地治安的責任。所以即便是劉守有這個錦衣衛都督,要想找個正當理由懲治他還是相當困難的。
「你呀……我也沒說你做錯了,又怎會罰你呢?」劉守有苦笑着一搖頭:「而且就你這模樣來看,本督若真懲罰了你,你也不會甘心的。」
「屬下不敢。」楊震口裏這麼說着,面上卻沒有半點這方面的意思。
劉守有嘆了口氣:「你可知道你最近所做的事情,已經大大地超出了許多人的底線?你以武力對付那些幫會份子倒也罷了,畢竟他們只是些沒甚後台的小人物。但你對那三位大人的公子也是一般,還……那就太不應該了。你以為那幾位大人身份不高就能任由你欺辱嗎?你哪,還是太年輕了。」雖然花錢贖人一事三名官員極力隱瞞,但顯然是瞞不過錦衣衛耳目的,只是此時劉守有不想提及而已。
楊震這回確實有些不明白了:「都督並不是責怪我的手段有問題,而是認為我找錯的對象嗎?」
「正是。」劉守有語重心長地道:「你可知道這天下間最好對付,但又最難對付的是什麼人嗎?」
楊震已猜到了答案,但卻裝傻般地一搖頭:「卑職不知。」
「就是那些文官了。他們平時看着人畜無害,也沒多少實力能反抗你我,但真要和他們為敵了,你就知道他們有多難對付了。」劉守有耐着性子解釋道:「因為你要對付的往往不是一兩個文官,而是一個龐大的群體。別看他們平時也斗個你死我活的,可一旦有了外敵,他們便會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像你這等莽撞的行為,就很容易使他們團結在一起。」
楊震確實未曾想過這些,聽了這話,明顯有些愣怔:「那卑職這次真捅了大簍子了?可要不是那幾個公子哥兒找上門來,屬下也不會……」
不等他把話說完,劉守有便一擺手道:「這個我自然知道,不然我早叫洪奎星來招呼你了。至於問題嘛,倒也不是太大,畢竟你只是個小小的百戶,那些自持身份的文官大人們還沒有無恥到和你一個小人物過不去。不過今後,你就得小心着些,不要再出什麼差錯了。不然,別說那些人或許會想着對付你,就是本督,也不會輕饒了你!」
「是,卑職記下了。」楊震忙謙虛地點頭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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