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日,廣西桂林城。
這場圍繞着城池的攻防之戰已持續了兩個月之久,城內軍民都已身心俱疲。若非有之前面對廣西叛軍的作戰經驗,這次桂林城是怎麼都守不了這麼久的。
但連日來的消耗,卻已讓城可用的防禦武器幾乎見底,同時兵卒和協同作戰的城百姓也已到了崩潰的邊緣,再加越來越冷的氣候,已導致城頭的防禦力量大大削弱,只能勉強佈置數百人守在面了。
好在,隨着氣候不斷變冷,城外叛軍的情況也不好過,他們用以攻城的輜重也出現了短缺不說,連糧草的運送也似乎接濟不,所以自臘月二十三以來,城的壓力之前要小了許多。
正因如此,安排在城頭的守軍才能在這個天寒地凍的冬夜貓進哨所里眯瞪一會以養精神。而被留在城牆的那些名兵卒也靠在一起依偎着取暖而昏昏然地過了一晚。
當蕭鐸邁着沉重的腳步走城頭時,看到的是這麼一副景象,這讓他既是感慨,又有些無可奈何。城情形他自然是心知肚明,兵士們早已傾盡全力,接下來不過是拖延而已,這桂林只怕被破已是必然。
他早已打定了主意,一旦城池被破,他必率軍死戰,哪怕是戰死在這一場,也不會向那些反賊投降!既已有了如此看法,他也再沒有苛責軍士的意思,只是走前去,搖醒了其一人:「天亮了,敵人隨時都可能再次攻來,快快起身做準備。」
「唔……」正自睡得迷迷糊糊的軍士被人如此搖醒先是一陣不快,但當他看清楚自己跟前站立之人時,頓時徹底清醒了過來,猛地從地彈起身來,大叫了一聲:「將軍……」
他這一叫,也迅速驚動了城昏睡的其他兵卒,很快的,這些人也紛紛起身,一臉緊張地看着蕭鐸,生怕他會嚴懲自己。在這段時日的戰鬥里,蕭鐸的威信與日俱增,將士們對他還是頗為敬重的。
蕭鐸輕輕搖頭:「罷了,你們的辛苦我也知道,今後我會叫人多分幾批人輪流着守夜,這樣晚還能更安全着些。」這已是他唯一能為這些人做的事情了,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些將士將再也不用繼續如此辛苦。
「將軍……」眾人聽出他話里的關懷之意,頓時大為感動,隨後又是一陣羞慚,紛紛各自歸位,做好了隨時迎擊敵人來犯的架勢。
這時,最靠近城牆邊緣的一名兵卒突然有些詫異地盯向了依然有些朦朧的前方,手一指道:「這……這是……」
其他人見他如此模樣,便也紛紛朝外看去,隨後眾人的臉都露出了異樣的表情阿里。蕭鐸見了心裏陡然一沉:「莫非敵人真箇攻來了?」想到這兒,也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地搶到了城牆邊,努力地朝外張望,這一看,他的整個人也呆住了。
倘若是有叛軍大舉向桂林城攻殺過來,蕭鐸是絕不會感到驚訝的,更不會愣住,他只會立刻指揮城頭的將士進行防禦,同時照會下面的人提供援助。而眼前 的場景,卻與他之前的判斷完全相反,城外,幾里地處,那叛軍的大營依然還在,可裏面卻已空空蕩蕩,不見半個人影了!
甚至,地還有不老少的,未曾熄滅的篝火,以及大量被人拋棄的甲杖等輜重,可人,卻是半個都瞧不見了。
蕭鐸有些難以置信地拿手用力揉了下自己的眼睛,生怕是自己看差了。可再看時,城外的敵營之依然是這麼副場景,而且身邊將士們的表現也印證了這一點——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用驚訝萬分,參雜着狂喜的神情看着眼前的一切,這一切實在太意外,也太讓人感到歡喜了!
誰都知道桂林城已撐不了太久,或許在下一次的攻擊後,城牆會被叛軍奪下。可現在,在他們即將勝利的時候,這支數萬人的軍隊這麼不見了!難道,是老天保佑大明江山,保佑這桂林城的軍民,把敵人都給收走了麼?
當然,蕭鐸作為將領是不可能相信這等說法,不過眼前的一切又實在太過突然和怪異,讓他一下子也有些反應不過來了。半晌後,他才看着身邊眾人問道:「你們昨晚可有聽到或看到什麼異樣的動靜麼?」
這些兵卒的頭便是一低,天黑之後,他們便靠着城牆自顧歇息了,壓根沒有去留意城外的情況,自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有一人有些支吾地道:「小的晚曾聽到外面有些動靜,不過因為天黑看不見到底發生了什麼,現在想來,應該是敵人趁此黑夜撤兵的聲音吧。」
經他這麼一提醒,又有幾名兵卒點頭附和了起來,連說自己也隱約聽到過一些動靜,只是沒有仔細去想去看云云。
蕭鐸只一點頭,便吩咐他們繼續守城,而後急匆匆便離開了,返回城,去見唐廣琛等官員說起此變故了。
在聽完這話後,那些本已滿面愁容的官員也都驚呆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傅川更是一把拉住蕭鐸,急聲問道:「蕭將軍此話當真,別是消遣我等吧。」
「事關重大,末將怎會做如此之事。此事千真萬確,各位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去城頭看看……」
「走,去城牆看看!」唐廣琛當即第一個跳了起來,率先往外走。這段時日裏,他身的壓力最重,此刻驟聞如此消息,自然是耐不住了,只想去看個究竟。
於是很快地,這些官員便呼呼啦啦地來到了城頭,同時還吸引了許多城軍民一起趕了過來。不少人還滿臉的忐忑不安,只道敵人再次攻來,大人們這是要親自城守護了。
片刻之後,陣陣歡呼從城頭響了起來:「叛軍果然退了……」
「叛軍退了?圍了我們足有兩月,幾乎要攻下城來的叛軍退兵了?」所有人都是在驚喜與疑惑歡叫連連。本以為這個年都過不下去了,卻沒想到最後竟是等來了如此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只一會兒工夫,這個消息傳遍了全城,城裏無份貴賤男女老幼都是一片歡騰,許多人更是立刻跪倒在地,不斷朝着那依然陰沉沉的天空叩首,感謝老天和祖宗的保佑與救護。
確實,在這等情況下,除了把功勞歸於老天保佑也拿不出另一個更叫人信服的原因來了。
不過這只是普通百姓和軍士的想法,對蕭鐸這些官員來說,卻是不能這麼算了的。而且,城頭的防禦他們也不敢疏忽,依然派了人時刻守護,以防那些叛軍去而復返,殺大家一個措手不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附近的某處城池大破敵兵,所以這兒的人馬趕去救援了?」冷靜下來之後,便有人提出了一個看似靠譜不少的說法來。
「這不可能。」蕭鐸當即搖頭:「咱們廣西各城都不可能有這個本事不說,即便真有人做到了,也不至於讓我城下的叛軍全部撤走,而且是連夜離開。他們不怕我們覺察到隨後掩殺麼?」
「那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解釋?總不能真和百姓所說的那樣,是老天護佑我大明江山,護佑我桂林城下吧?」
這一問問得眾人都是一陣沉默,大家確實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釋了。片刻之後,蕭鐸才若有所思地道:「我有一個想法,或許是可以做出解釋的,只是也顯得有些不那麼可信。」
「卻是什麼?」唐廣琛忙問道。其他人也都把目光匯聚到了他的身,只等着他給出答案。
「能叫叛軍如此心急且不顧一切退兵的,只有一個原因,那是他們的後方出了什麼變故。一旦自己的根基之地有變,為了自保,他們自然只有先放棄即將到手的城池,回師救援了。」說到這兒,蕭鐸又是一頓:「而之前,楊大人不是奔着這個目的而去的四川麼?」
「你是說,是楊震在四川做了什麼事,導致那邊大亂了?」唐廣琛有些猶豫地問了一句。雖然他對楊震的能力已頗為服氣,可一想到這點,依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而其他人,也都面露懷疑之色,久久沒有一個接話的。確實,這種說法太過聳人聽聞,即便楊震再厲害,他也不過六七人而已,還能在敵人的腹心之地鬧出能叫大軍退卻的大亂子來不成?
其實是蕭鐸自己,在說出這話後也有些不信,這事能成的可能性也幾乎和老天庇佑什麼的差不多了。
在這個時候,堂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一名錦衣衛滿臉驚喜地跑了進來,也不理會堂這些大人們異樣的神情,便把一張小紙條交給了唐廣琛:「巡撫大人,我們剛接到楊大人的飛鴿傳書,他在播州刺殺楊應龍得手,已攪亂敵人的後方了!」
「什麼……」所有人都再次色變,唐廣琛更是一把搶過了那紙條,仔細地看了起來,一看之下,整個人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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