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疼痛感如山般襲來,但楊震除了身子一陣震顫之外,卻並未有太大的反應,抓着崖壁上藤蔓的手也沒有任何鬆懈的意思,依舊讓他緊緊地附在上面,從而讓岩石順利地從腳下滾過。
剛才突然射來的一箭楊震在第一時間就已發現了。以他的身手要閃過這一下自然很是容易,但如此一來,即便能繼續拉住下墜的阮通,只怕也很難確保他的安全,畢竟後面可還有幾支勁矢射來呢。為了保護這位兄弟,再加上他已看準了箭支的來勢,知道這一下不會射中自己的要害,所以才硬扛着不避不閃,先救了人。
這一下他確實是賭對了,箭雖然射中右胸,但並不算太重的傷勢,而且他還救上了阮通,以一傷換一命,自然不算虧了。不過被人如此所傷,楊震心中的怒火卻已轟然燒了起來,尤其是剛才焦五之死,讓他心下更怒,耳聽得後面傳來那幾塊岩石轟隆隆掉落崖下的聲音,確認再沒有太大的威脅,他便再忍耐不住。
當即,只見楊震雙腳在崖壁面上一點,身子便和剛才射向自己的箭矢般飛了出去,直投向正自趕殺過來的那些偷襲者。而其他幾人,在見他如此動作後,心中便是一安,顯然他的傷並不礙事,不然也不會立刻反擊了。隨後,也各各反應過來,鬆手落回到山道之上,隨即持刀怒喝着反衝過去,作為接應。
那些伏擊者全未料到楊震在中箭之後居然會是這麼個反應,忍不住便是一愣,隨即才回過神來,趕忙繼續拉弓待射,想要延緩對方接近自己的速度。但他們顯然是錯估了形勢,更小看了楊震的實力,雙方之間雖然有着一定的距離,但這根本不足以讓他們在倉皇間再向楊震射出一箭。
只眨眼間,就在他們舉弓拉開的瞬間,楊震已唰地一下殺到了他們的面前。沒有絲毫的遲疑,他手中的匕首已迅速划過一道弧線,將面前的那名弓手拉弓右手的拇指連着弓弦一起切斷。
「啊……」那人立刻就是一聲慘叫,手一松,剛上滿弦的箭便不知射去了何處。而隨後,他就覺着下-體處傳來一陣大力,身子便騰空橫飛了出去,隨後重重地撞在了兩名同伴的身上,三人同時成了倒地葫蘆。原來,在切斷他的手指和弓弦的同時,楊震下面還踢出一腳,把這人給踢飛了。
在踢飛最前面的弓手後,楊震的動作並沒有半點放緩,身子突然一側,閃過一旁襲來的刀劈,同時匕首再刺,撲哧一聲就把左手邊的一名弓手的咽喉開了個窟窿,隨後腳步往上一切,又和那名持刀的傢伙貼在了一起。
那人本就有保護這些弓手的職責,見楊震連傷兩人,更是大怒,叱喝聲中,刀便再次橫斬過來,同時另一隻手還很是機敏地直探向兀自扎在楊震胸口的箭尾。他知道,只要自己能握住了箭尾往裏一送,楊震的傷勢必會加重,,到時就更容易收拾了。
他的想法和應變確實不錯,只可惜動作上卻慢了一些。就在他的手探出時,一道寒光已從楊震的右手處閃過,另一把匕首狠狠下刺,正刺在了他的手掌之上,自手背入,打手掌出,這讓他頓時發出了一聲混合了痛苦和詫異的慘叫,身子便是一窒。
之前他可是看清楚了,楊震動手都是用的左手,想來是他右胸中箭,導致右手已失去了作戰能力。卻不料,自己竟完全料錯了,反而因為冒進而中了招。而這一判斷失誤完全是致命的,因為就在他身體一頓的工夫里,楊震左手的匕首已毫不猶豫地切開了他的咽喉。接下來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用尚未受傷的左手掩住自己不斷噴出血來的喉嚨,然後等待着死神降臨了。
這一切說來麻煩,卻發生在兔起鶻落之間。在果斷地了結此人之後,楊震的步伐沒有半點的停頓,繼續向前,同時匕首更是左右開弓,把那些弓手的弓弦切斷,或是手刺傷,從而為身後的兄弟掃清了威脅。
而這時,蔡鷹揚他們也終於撲到了這些伏擊者的跟前。之前的猝然遇襲,到之後的焦五之死,以及自己等人差點被對方的弓箭和機關所害死的傷感和憤怒,此刻都化作了無窮的殺意。在來到這些伏擊者跟前後,他們再沒有任何的遲疑,手中刀便如野獸最鋒利的獠牙般朝着敵人的要害處刺了下去。
這些伏擊者本就只是仗着地利才能和楊震他們抗衡,現在失去了這一優勢,又遇到已被仇恨徹底激怒的眾人,局面自然迅速崩潰,只勉強招架了幾下,便又有十來人被砍殺當場。
眼見楊震兇狠地繼續朝着自己撲來,為首之人眼中頓時就現出了驚惶之色,只一頓後,便轉身往後退去,同時口中道:「撤!」
剩下的那十多人心裏早已怕得要死,這時聽到這聲命令,頓時如奉綸旨,趕忙調轉身子就往後跑,根本不帶半點猶豫的。
這一下還真有些出乎楊震他們意料了,微一愣怔間,就讓這些傢伙跑出了兩丈許路去。楊震見狀,眼中殺意再次一閃,便足下發力還待再追,可腳步剛一邁出,身子卻是猛地一顫,步伐便倏然而止,同時眉頭也鎖了起來。
他身上的傷畢竟不輕,在剛才那一番拼殺後,右手不斷舞刺匕首之後,箭支射入的創口已然擴大,使傷勢加重了數分,從而讓他感到了很有些不適。
而其他幾人也在第一時間發覺了他的不妥,正要上前的身子便是一止,很是默契地聚到了他的身邊,關心地問道:「大人(二哥)你不要緊吧?」
楊震勉強一笑,輕輕搖頭,再往前看時,卻發現那些敵人早已沒入到了黑暗的山道之中,不見了蹤跡。顯然,這些傢伙對此地的地形那是相當的熟悉,即便是如此黑夜,依然能迅速逃離而不因此跌落山崖。
「那咱們繼續追!」蔡鷹揚見楊震沒事,便立刻道:「不能就這麼放跑了這些傢伙!」這次的突襲顯然是徹底惹惱了這個平日裏性子溫順的年輕人,讓他直欲將所有敵人殺光。
但這時,楊震卻開口了:「不,窮寇莫追,咱們對此的地形極其陌生,貿然追擊只會使自己深陷險地。咱們還是在這兒歇息一晚,待天亮之後再往前走也不遲。」
「啊?」周圍幾人聽了他這話都是一愣。剛才一馬當先殺過去的楊震這時候怎麼會變得如此冷靜了?
「大人你的傷?」竹空岩立刻想到了什麼,又有些擔心地看了楊震的胸口一眼,瞧見那兒已濕了一大片。雖然因為黑夜的緣故,看不清那衣上的痕跡是紅色的,但他依然很清楚,那一定是楊震的傷口擴大才流出的鮮血所浸染的。
楊震卻是一搖頭:「我這點傷倒不算什麼,我也不是因此叫停大家。你們可不要忘了,我們此番辛苦趕路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只是為了殺這麼幾個來路不明的伏擊者麼?」
經他這麼一提醒,其他人才紛紛回過神來。沒錯,自己來這兒可是懷有更大目的的,豈能因為一點小仇怨而把大事給拋到一邊。這麼一想,他們的神色便迅速冷靜了下來,就是蔡鷹揚也沒有再叫嚷着要繼續追殺了。
「既然要歇息,那大人還是先處理一下你的傷口吧。」竹空岩再次說道。
楊震這才點頭,解開衣襟,靠在了山壁之上,跟竹空岩示意,由他為自己取箭。同時對其他幾人道::「你們也別干看着,先把那些屍體拋下崖去,免得佔了地方。」
蔡鷹揚他們便答應一聲,隨後忙碌起來。
楊震這才沖竹空岩一點頭,後者拿刀挑開了他胸前創口處的皮肉,然後先切斷了外側的箭尾,再拿刀在箭頭入體處挑動着,欲要將其剜出。
雖然楊震的忍耐力很是驚人,但這種不斷對創口的剜動還是讓他疼得一陣陣身子發顫,為了分散注意力,只能把目光往前面正搬運着屍體,將它們丟下山崖的幾人身上掃動。
突然,楊震的目光便是一凝,繼而瞳孔便是一陣收縮。雖然是在黑夜中,但他依然清晰地瞧見了叫他心裏發緊的一幕,當阮通正拖動一具屍體時,那「屍體」的手卻緩緩地抬了起來,手上此刻正握着一把短刀,一點點地朝着阮通的後背而刺去。
「不好……」楊震知道,自己這時候若是立刻提醒,必然會叫這傢伙鋌而走險,奮力一搏,如此阮通也很可能被刺。沒有選擇餘地之下,他已顧不上身上的傷了,立刻一把推開了正在做最後剜動的竹空岩,任由傷口猛地噴出一蓬鮮血,身子卻直直地撲了過去。
就在那「屍體」手中刀將將要刺中阮通時,他手中閃電般抽出的匕首已狠狠次刺進了對方的咽喉。
「大人……」
「二哥……」
所有人都再次愣住,而這其中,阮通是愣得最徹底的那一個,當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後,身子竟猛地抖動起來,同時一抹異樣的神情從他的臉上現了出來,似是內疚,又似是打定主意之後的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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