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般比較要緊的城池,於最外圍的城牆與內城之間,必然會設有一道瓮城,以起到個保護城中百姓的緩衝作用。有時,若城牆一旦被突破了,這瓮城便也會成為新的攻防戰場,守軍會在此築起防線,做最後的抵抗。
不過一般來說,一旦外城牆被攻破,接下來這道比外城低矮得多,也脆弱得多的內牆也未必真能擋住敵人的攻擊,更多只是起個拖延作用,以讓城中百姓從別處脫身,或是讓其他軍隊在城裏做好充分的準備打巷戰。幾乎很少人真能靠着內牆擊退敵兵,自然也很少有人會去刻意提防這一道城池的防線了。
但顯然,這次的桂林攻防戰的情況與以往大不相同,在把那些土兵引進瓮城之後,守軍才真正地露出獠牙來。而城下的土兵在見到這一幕後,也明顯感覺到了情勢不妙,紛紛橫刀在前,一副隨時準備與敵硬拼的架勢。
奈何瓮城之上的守軍根本沒有與他們正面交戰的意思,隨着為首將領狠狠地把手揮落,弓弦和羽箭破空的聲響迅速連成一片,無數帶着火光的箭矢如雨點般朝着下方的人群而來。
可即便如此,那些土司們心下雖然有些震驚,卻並未感到太大的絕望,哪怕自己中了計,被困城下,哪怕敵人早有準備,並佔據了地利之便,可自家畢竟在兵力上佔了太大的優勢,只要擋下幾輪攢射,拼命往前向上,還是有可能反攻過去的。何況,他們背後可沒有敵人,即便再不濟,他們也還有退路呢。
不少土兵也懷着相似的想法,揮舞着手中刀往那飛蝗般而來的箭矢劈砍擋駕過去。
但隨即,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變故發生了。那些明顯應該衝着他們射來的箭矢居然並不是奔着他們而來,而是或射在近處,或落向了更遠的身後,雖然也有部分朝他們而來,也被土兵們迅速擋開,幾乎沒對這些人造成什麼像樣的損傷。
這讓土兵上下都是一愣,難道城中守軍這點能耐,連如此距離里的自己都瞄不准了麼?
他們的這一念頭才剛一起,被隨後的變故給打消了。只見那些帶着火光的箭矢落地之後,便有洪地怪聲傳來,隨即地面之上騰起了一片火光。
只眨眼之間,一道道耀眼的火光乍現,並迅速擴張開來,連成一片,以叫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在瓮城裏熊熊燃燒了起來。那些處在火中的土兵頓時發出了連聲驚叫,急忙騰身躲避,奈何他四周都已起火,任他再如何閃展騰挪也無法躲避,最終只能被火燒得痛呼連連,而後倒在了熊熊的烈火之中。
只短短的一瞬間,瓮城之內已徹底被這突如其來的火焰所覆蓋,無數的土兵慘叫着倒地,是那些各自的首領此刻也顧不得其他了,只能拼命地往沒有起火的地方躲閃過去,但顯然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包括身上已起了火的人,於是雙方便撞在了一處,讓沒起火之人也迅速染上了火焰。
慘叫聲連成一片,到處是被火燒得四處亂竄,滿地打滾的土兵。有人想要反身往回跑,逃出這烈焰地獄,奈何身後也早被火焰所覆蓋,他們幾乎沒有了任何的退路,只有用身體趟過火焰山,才有出去的機會。
而與此同時,城上的守軍可沒有干站着看,他們這時又動了起來,無數早準備好的滾木擂石如雨點般砸下去,把本沒有心思抵禦的土兵只打得頭破血流,倒地不起。另外,還有不少人搬起了一隻只的瓦罐,也跟扔石頭般砸了下去。
在嘩啦的瓦罐破裂聲中,下面的慘叫更加的大了。因為那瓦罐里放的乃是油,這種火上澆油的威力自然是叫底下的土兵更加難以接受的。
雖然敵眾我寡,只以一兩千人面對上萬土兵,但這一次,守軍完全是以收割者的身份在上面不斷清理着底下連自保都做不到的土兵,看着他們一個個被烈焰吞噬,最終成為一具具焦黑的屍體。這讓不少的心裏樂開了花,總算是大大出了一口近一個月來被人壓着打的氣了。
而城頭上指揮大家不斷砸落早準備的一切的蕭鐸除了殺敵的快感和對勝利的欣然之外,更多了不少對為自己設下此計的楊震的欽佩之意來。本來只是一個最簡單的誘敵深入,關門打狗的策略,卻被他演化成了這麼個能輕而易舉把敵人殺得毫無還手之力的修羅屠場,這等隨機應變的能力,實在叫人不得不心生佩服哪。
原來,之前在城頭的望樓里,蕭鐸給出的想法是示敵以弱,讓出外牆放敵人進來,然後在瓮城設伏,通過上下的攻擊來擊敗敵軍。
對此,楊震則很快拿出了更合適的策略。其一便是借城中各苗壯部族的內線,以及白蓮教賊人依然想要在城中製造亂局的不軌心思來誘城外之敵輕易翻牆而入。其實之前城中的那一道照亮了天際的火光,不過是幾名官員搜集了一批柴火,在糧倉附近點燃,假造出糧倉着火的假象而已。
至於那些個想縱火燒毀城中糧倉的賊人,其實在他們趁夜靠近糧倉時,已被早早埋伏在那兒的錦衣衛的好手們一下全部拿住了。此刻,這些人還有些懵然地看着那堆漸漸熄滅的柴火而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呢。
在做好這一誘敵深入的佈置後,楊震又跟蕭鐸提出了更進一步的策略。既然敵軍勢大,咱們該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除了地利,還可以佈置一個更大的陷阱,讓他們再難翻身。
於是,在之前幾日裏,蕭鐸便把守城戰里剩餘的那些火油全數潑灑到了瓮城的地面上,並蓋上了一些柴草。如此一來,只要敵人一進入瓮城,便徹底落入了陷阱,只要城上的人放以火箭,能迅速點燃地上的佈置,從而讓土兵深陷烈焰之中,徹底失去掙扎求生的可能。
現在,一切都照足了楊震的預想發生,在烈火的包圍下,土兵們無處可躲,無處可去,只能如一隻只熱鍋上的螞蟻般四處亂躥,結果把更多的人一起拉進了火堆之中,他們已徹底沒有了再戰的能力。
眼看火勢隨着時間的推移一點點的減弱,蕭鐸便即頒佈了下一個命令:「全軍準備出擊,先以弓弩手繼續清理城下叛軍戰力,其他人一待火滅,便出城攻敵!」
「喏!」所有兵卒齊聲答應,氣勢非凡。
在眼看着敵人這麼輕易被一場大火燒得七七八八的情況下,士兵們的士氣自然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巔峰,再沒有了之前的絲毫畏懼,有的只是殺敵保城的決心。
在瓮城裏的土兵終於熬過這場大火,不少命大之人從滿是袍澤同族屍體堆里狼狽地站起來時,那扇原本緊閉的內城城門便轟然洞開,兩千來名守軍已吶喊着朝着他們衝殺過來。
同時,城頭又有飛蝗般的箭雨覆蓋下來,將還處在驚魂未定中的土兵射倒一片。隨即,城中守軍也殺了過來,沒有任何的客套和慈悲,劈頭蓋臉是一通刀砍槍刺,直殺得才剛躲過火劫的土兵全無還手之力,紛紛倒地身亡。
眼見大勢已去,這些土兵,以及看不清楚身份的頭人們才猛地想到了什麼,再不顧身後殺來的守軍,掉轉頭來,朝着身後的城門處飛奔而去。在已經折損了大半人馬,剩餘之人也早已破膽的時候,他們唯一能想到的,只剩下落荒而逃這麼一個念頭了。
但之前憋了一肚子氣的守軍可不會放過這麼個痛打落水狗的機會,都不需要人指揮,便緊追在土兵身後殺了過去。頓時,兩路人馬一追一逃,不時有因為受傷而被攆上的土兵被官軍砍倒殺死。
當土兵們沿着剛才進來的道路跑上城頭時,已有好幾百的倖存者死在了官軍的刀下。而待來到城上後,一件又讓他們欲哭無淚的事情擺在了面前——他們能出城的工具只有那麼一些,無論是梯子還是繩索,此刻都還掛在外邊,要想翻身出去,動作會更慢,自然更給了緊追不捨的守軍機會。
但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顯然也顧不上其他了,只有這麼一條保命的生路,那賭一賭,拼一拼吧。於是土兵們再不去看那些兇狠撲殺上來的官兵,轉身翻出牆去,努力尋找那可以救自己的梯子繩索。
這其中,有運氣好的,得以趁機溜下城去,但更多運氣差的,卻這麼跌落城下,有的更是因為幾個人之間爭奪繩索梯子而動起手來,被隨後趕到的官軍砍殺而亡。
此一戰,瓮城內外,城上城下,倒斃的土兵足有七八千之多,只有不足一千人的運氣好的土兵得以逃出生天。而這一戰的結果,也終於逆轉了整個桂林城攻防戰的態勢,甚至,是整個廣西的戰局也被此戰所深深地影響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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