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漠明顯怔了一下,電話那邊有短暫的沉默。
而許雲依再抑制不住心裏的難過,嗚嗚的哭出聲來。她說:「秦漠,我不能沒有韓霽風。」
秦漠說:「我知道。」早在他離開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許雲依非韓霽風不可。
救護車趕來的時候,許雲依已經憑一己之力把韓霽風拖到路對面,就那樣坐在地上抱緊他,視若珍寶的將他護在胸前,雙手不斷揉搓韓霽風的手臂,怕他就此冷卻下來。
對面的汽車迸發出火花,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燃起熊熊烈火
。
許雲依怔怔的盯着路對面,整個人僵怔不已,瞳孔中卻說不出的狂熱。
醫護人員將韓霽風抬上車。
許雲依只是抱着他不肯放鬆,就像小時候有人來奪心愛的玩具,即便同人打得頭破血流,她也是不肯鬆手的那一個。
一個醫生勸她說:「再不搶救,他可能真有生命危險。」
她怔愣的抬起頭來,手指被一點點的扳開。
然後懷裏驟然一空,如同自己的一顆心也被掏了去,她沒有對醫生覬覦什麼,只盯着擔架上血淋淋的韓霽風說:「你一定要醒過來,我等着你。」
而後淚水凝聚,漫出眼眶。
醫生見她的身上都是血,以為一定傷得不輕。
許雲依搖頭,她沒有事,身上的血不是她的。如果韓霽風不是刻意保全她,哪怕僅是出於本能,今天受到重創的人一定是她。但是他在死神降臨的一剎,狠狠的將她推開了。
接下來的事情都交由警方處理,事故現場已經被維護起來,周圍幾米扯上黃線。
許雲依跟着救護車來到醫院,眼睜睜的看着韓霽風被推進搶救室。如果有機會,她會對這個男人說,她從未真的想要移情別戀過,自從遇到他開始,她的一顆心就是向着他的。
時間緩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與等待中渡過。
許雲依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她覺得全身發麻,就像是得了半身不遂的人,肢體都不受大腦支配了。
蔣承宇得到風消息趕過來,一上樓就看到許雲依木偶似的坐在那裏。
問她:「霽風怎麼樣了?」
許雲依慢慢的抬起頭來,嘴唇動了動:「還不知道。」
蔣承宇心頭仿佛被要擰了下,許雲依的臉上一點兒血色都沒有,他甚至看到她整個人在瑟瑟發抖。這樣的許雲依沒辦法不讓他震驚,以往什麼時候看到不是恰到好處的完美?
他想抬起手來撫摸她的發頂,最後落在她的肩膀上:「放心吧,霽風不會有事的。」
許雲依不停的點頭。
是啊,韓霽風一定不會有事的,都說禍害遺千年,他那樣一個處處攻於心計的人,肯定要步步為營。所以,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許雲依在心裏這樣想着,手指不由自主地摳着椅沿,將指甲都折斷了,隱隱傳來鑽心的痛觸。
中間警察過來取證,並了解事故的俱體情況。其中有一個人是蔣承宇認得的,考慮到許雲依現在的情緒,就在中間墊了句話,讓兩人先回去了。
時間從未像此刻這樣煎熬又緩慢過,仿佛過了幾個世紀那樣久。
搶救室的大門才被打開,戴口罩的醫生走出來說:「很遺憾,搶救失敗……」
那時候可能已經到了下午,一兩點鐘的時候,陽光濃烈而灼熱,從走廊盡頭的那扇窗子裏照進來,形成很大的一片光影區,像灑了層細碎的金子,晃得人睜不開眼
。
許雲依仿佛沒有聽到醫生的話,扭頭看向窗棱的日光,有光明在的地方,就一定會有希望。
韓霽風就是她的希望,所以他一定可以好好的走出來,走到她面前說:「雲依,我康復了,我們去把鬧鬧接回來吧。」
所以,在韓霽風出來之前,她會一直等在這裏。
蔣承宇聽完醫生的話,神色暗淡下來,轉首看向許雲依,她坐在那裏像是沒有聽到醫生的話,整個人安靜得可怕。
喉結動了動:「雲依……」他走過來說:「霽風他……走了。」
許雲依就轉過頭來衝着他微笑,意欲掩蓋眼中的薄怒。
「承宇,你怎麼能跟開這樣的玩笑,你這樣不是咒韓霽風麼。」
蔣承宇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氛圍,再持續下去他覺得自己就要崩潰了。
「霽風他真的死了。」
許雲依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看着他,清澈的瞳孔中清析映着他的影兒。被一汪水似的浸泡着,那水漸漸的沒過海岸線一般。而她仍舊倔強的吸緊鼻子。訥訥說:「韓霽風不會有事的。」
這話與其說給蔣承宇聽,不如是說給自己聽。
蔣承宇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要拿她怎麼辦才好。
這時,電梯門打開,一個人快速的朝這邊走了過來。
宋開驊走過來就問:「韓總怎麼樣了?」
蔣承宇看了他一眼說:「搶救無效。」
宋開驊神色一怔,轉而過來扶住許雲依的肩膀:「孩子,沒事了,沒事了……」
許雲依慢慢抬起頭來,對上宋開驊焦灼的一張臉,眼淚終於簌簌的淌了下來。一張口,聲音哽咽:「爸爸,我丈夫去世了。」
宋開驊抱緊她:「乖,會沒事的,你還有我,還有家人。」
許雲依整張臉埋進他的衣服里,爆發出巨大的哭聲,那聲音迴蕩在醫院的走廊上久久揮散不去。
到底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許雲依病倒了。每天反覆高燒,時而精神恍惚,認人都很吃力。
秦漠為此刻意從美國趕回來,看到許雲依後吃了一驚,短短兩三天的時間,整個人就已蕭條得不成樣子。不做事的時候就坐在椅子上發呆,如果沒有人打斷她,仿佛可以一直坐下去。秦漠深知她的病情又發作了,這一回想不出再用什麼法子使她痊癒。
韓霽風的葬禮蔣承宇本來打算一手操辦,況且秦漠過來了,也可以幫忙。
但是許雲依不肯,關於韓霽風的一切她一定要親力親為。從選墓地,到下葬,再到將他的衣物燒盡,哪一樣她都要自己來做,不需要任何人插手。她要送他最後一程,這樣韓霽風走得才會安心。
秦漠並不阻止她,如果有事可做,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讓所有神精繃緊後只集中在一個悲傷的點上,或許能夠好過一些
。
有時候繁忙也是派遣抑鬱的好辦法。
而且秦漠明確對許雲依說過:「如果你這樣狼狽的出現在韓霽風面前,我想還是算了。韓霽風看到你悲傷的樣子,一定沒辦法冥目,你總不希望他連死都不安心的吧?」
當時許雲依聽了這話,驀然抬眸看他,明顯受到了觸動。
於是,第二天再看她,妝容典雅,衣服也頗有講究,蹬着她的十厘米高跟鞋忙裏忙外。
隱匿所有悲傷,仿佛她已經從韓霽風去世的痛苦中徹底的走了出來。前後也不過幾天的時間,即便被人說成冷血,她也不去解釋。
只在夜晚來臨的時候,她將所有難過通通釋放出來,那樣巨大的傷心就像一隻兇猛的野獸一樣將她壓制身下,以她單薄的身軀如何反抗?
便任由自己沉淪,她不肯睡覺,整晚整晚的坐在沙發上抽煙。天亮的時候,茶几的煙灰缸里積了滿滿的煙蒂。秦漠根本勸不了她,正如他沒辦法代替她的傷悲。如果再不任由她去發泄,只怕許雲依整個人真的會崩潰掉。
所以,幾天來他只是靜靜的陪着她。只要許雲依不採取極端作法,直接割腕自殺,或許推開陽台的窗子跳下去之類的,他就打算一直看着。
韓霽風的屍骨順利下葬。
許雲依花重金在山上給他買了一塊墓地,將他同韓家人葬在一起。這樣一來韓家人終於可以團聚了,也省去他一個人孤孤單單。
一想到韓霽風獨自赴了一條死路,而她還不能過去陪他,許雲依整個人就心如刀絞。
出現這樣一場變故後,宋開驊和宋連誠親自來接許雲依,讓她回宋家去住。
許雲依想了想,最終答應下來。
她覺得自己實在太孤單了,然而現在這是她最害怕的一種感覺。
由其這邊還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善後,她還暫時不能回美國去。所以,這段時間她打算一直住在宋家。有人陪着她,她就不會那樣難過了。
秦漠幫她整理行李,其實只簡單的收拾了幾件衣服和日常用品。
許雲依說:「我不會在宋家呆太久,這邊的事情一處理完,我就飛過去。」
秦漠「嗯」了聲:「你放心,那邊我會替着照顧着。」
「我當然放心。」
許雲依低下頭繼續整理手上的東西。
秦漠默不作聲的看着她。昨天在韓霽風的葬禮上,她說最後悔的事就是沒帶韓霽風去美國看一看鬧鬧,甚至不同意將人接回來。她以為那樣就會給韓霽風一點希望,他為着那點兒希望的光火可以撐到手術結束。可是,卻鑄就了韓霽風一生的遺憾。她說:「如果霽風地下有知,一定會恨我的吧。」
他倒覺得,沒看過也好,這樣韓霽風才能死而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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