瀆道 第七十九章 小樹林的談話

    似乎連戰鬥都算不上，因為根本毫無懸念。

    秦暮的二把刀，韓風的三把劍各自卷着冽洌殺意，呼嘯着刺入那一頂頂墨綠帳篷之中，根本無需刻意尋找目標，利器穿透人體的噗噗悶響便響成了一片。待得刀劍射出再刺向下一頂帳篷時，才有或慘叫或斃命前的呻.吟聲響起。

    營地瞬時大亂！

    不得不說，錦衛的校尉力士，以及神殿武士的反應速度很快。儘管是在這個時刻，他們也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快速抓起武器衣衫不整衝出了帳篷。

    不過，這似乎只是給二人提供了更好的屠戮機會而已。

    兩人毫不凝滯的衝進了人群。在刀劍飛行着不斷穿刺敵人的同時，他們手中的屠刀也閃爍着陣陣寒光衝殺了起來。

    連續不斷的慘叫聲中，校尉力士們割麥茬兒般的成片倒了下去，根本連反擊都無法組織起來。

    這是易川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到不惑巔峰實力的強大。雖然借着酒鬼的能量，他成功擊敗了包括徐行在內的數名不惑強者，甚至還能與晉入洞玄的何雲峰打得不分上下，但其實在那種情況下，即使各自抱着殺心，也不可能如此毫無忌憚的殺機畢現。就算當初與莫末並肩那一戰，也是在突襲的情況下發生，三劍劍士的威力也沒有完全顯露出來。

    此時瞧着二人如入無人之境的大殺特殺，他才感覺到自己與這些天之驕子的真實差距有多大。

    必須要儘快邁進那個門檻，儘快縮小與這些人的差距，甚至……超越他們！

    「桀桀，知道實力的好處了？」酒鬼的聲音，適時在心裏響起。

    易川沒有說話，但此時情緒已經足夠說明。

    酒鬼繼續笑道：「放心，只要你願意相信老夫，就能保你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他們這種高度。雖然他們確實足夠優秀，但一個成長起來的靈師，只會超越他們，不會不如他們。」

    易川沉默片刻，喃喃說道：「這個時候還說這些廢話幹嘛。」

    酒鬼略怔了一下，隨即桀桀笑了起來，「準備接受老夫的能量吧，最強的那些人已經出來了。」

    將思緒暫時壓下，易川重新望向已血雨腥風的營地。

    只見營地最居中的地方，此時衝出了數十矯捷身形，快速加入了戰圈當中——在毫無懸念的屠殺下，這些營中的中堅、刀鋒力量，終於意識到了突襲者的強大，再也望不下去。

    不過僅是他們，也不足以對四劍劍士韓風以及三刀刀客秦暮造成什麼影響。

    因為兩人天賦太恐怖了，甚至已經擁有與洞玄大修行者一較高下的能力。

    而大修行者，只有在百里一處的大營里才會有。

    兩人屠戮的速度極快，僅是片刻時間，二百餘人就已死傷過半。如果沒有那些不惑武士的起到了一些牽制，死傷速度不知將達到何種程度。

    兩人便滅一座營，似乎並沒有什麼難度。

    漫天血雨中，不知是誰突然發出了一聲恐懼大喊，心神俱潰拋下武器往後方逃去。隨即……這種情況在籠罩死亡陰影的校尉力士中快速蔓延。

    付出了過半傷亡的代價後，這些人終於清醒認識到，敵人根本不是他們便能抵禦的存在，終於全數崩潰。

    猩紅火光中，一名身着百戶飛魚服，面色蒼白的中年男子悄然掠出了居中營帳，未做任何停頓，便往後方逃去。而在這時，一名身披薄紗，豐腴畢露的年輕女子追出了營房，一把抓住男子衣角跪了下來，看模樣似乎是在哀求他將自己帶走。

    沒有與之過多糾纏，男子掙了幾下沒有掙脫後，眼中便閃過一絲猙獰之意，飛快拔出佩刀砍了下去——女子發出一聲慘叫，倒在了血泊中。

    一刀結果陪了自己不少時日的女子，男子飛快向後方逃去。

    這一切，尚還身處矮樹林找目標的易川全數看在了眼裏。

    有酒鬼的能量輔助，他很快便追出了營地，鎖定了此營官職最高的男子。

    安全逃出營地，飛奔片刻沒察覺到有敵人追來，那中年百戶不由鬆了口氣，被嚇得泛白的臉龐也恢復了幾分血色。回頭看了眼正處於血雨腥風中的營地，眼中閃過一絲餘悸，然後轉頭狂奔。

    然而沒奔出多遠，他便陡然停了下來，愣愣看向前方——前邊某顆石頭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模糊身影。

    「誰！」穩下身形，他厲聲喝道，情緒喜憂參半。

    易川沒有回答，用行動表明我不是來接應你，而是來殺你——拔出了手中的刀。

    黑夜裏驀然出現了一道閃電，在刀離鞘的瞬間。

    冰冷殺意隨着無聲黯淡閃電一同瀰漫而出，就着這絲光亮，百戶似乎看清了那張年少的臉，以及他的白色道袍，於是心裏瞬然一涼。

    「我乃聖龍錦衛百戶，黃口小兒竟敢攔下本官去路，道天觀是要造.反嗎？還不速速退去！」百戶色內厲荏暴喝，沒有問來人是誰，而是直接抬出了帝國，抬出了當朝皇帝。

    似乎很可笑。

    易川沒有笑，眼中冰寒愈發濃郁。隨即在前者突然暴起往另一個方向逃去的瞬間，提刀而上！

    唰！

    殺意瞬然大作，從未飲血的刀，帶着割破空氣的嗚咽聲，宛若一道冰冷閃電，呼嘯着追了過去。

    聽着背後傳來的死亡聲響，那名百戶面色頓時劇變，狠下心停步轉身拔刀，只拔出一半，易川的刀鋒便呼嘯而至。

    接着他只覺左肩一涼，易川的刀便從他的肩膀處劈下，直達胸腹！

    不可思議望着那張年少的臉，百戶根本想不到自己會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便喪生在一個少年的手中。

    鮮血隨即噴濺而出，染紅了他本就大紅的飛魚服，灑在少年的白色道袍上，眼中恐懼色彩瞬間定格黯淡，生機速散。

    易川平靜拔出刀，看着他噗通倒地，眼中同樣有些意外。

    借着酒鬼的能量，他能感覺到這名百戶是一個不惑實力的修行者，卻沒想到只出一刀便結束了戰鬥。不管是受到太大驚嚇毫無戰意也好，還是太過小覷這一刀也好，總之死了便是死了。

    似乎不太滿意。

    易川眉頭蹙了一下，隨即望向某處。

    那個地方似乎什麼都沒有。

    易川並不這麼認為，沉默片刻後，他提着砍進敵人胸腹卻滴血未沾的刀，緩步向那個地方走了出去。

    嘩啦啦的一陣響！

    二十餘丈外的樹林中，突然衝出來一個人。

    是一個女人，一個驚慌失色，身披輕紗，露着紅肚兜的女人。

    看着衣衫帶血手握大刀，如同修羅走來的人，她那張原本很好看的臉佈滿了猙獰般的恐懼，身體一陣顫抖，竟連女人與生俱來的尖叫都忘了發出。

    易川微怔了一下，隨即提起的刀有了放下的趨勢。

    他殺過很多人，唯獨卻沒有殺過女人，就算是個風塵女子，那也是女人。

    然而大刀剛開始下垂，他臉上便殺機陡現。

    女人終於想起來求饒，然而一個「求」字剛出口，她便看見易川往她來的地方沖了過去。

    嘩啦！

    那處灌木叢中再發出一聲響，接着一道魁梧身形爆沖而出，卻不是迎擊，而是往後方飛速掠去。

    在那如同一堵厚牆的後背上，三柄散發着一股彪悍氣焰的黑色長槍，在黎明曙光的輝映下反射着點點烏光。

    望着那似曾相識的身形，易川眼睛微眯了一下，隨即殺意沖天而起。

    林浪！

    …………

    …………

    大半年前，一輛從洛水城駛出的馬車趕了一天路，在距離那座叫濰城的小城數十里暫歇下來時，易川曾和那名叫林浪的男子曾在小樹林裏談過一次話。正是因為那場談話，他將這個僅見過幾次的人當成了必誅之敵，在敵人名單中名列前三。

    他至今不會忘記那場談話的每一個字。

    「恭喜你們成為道天觀弟子，很讓人意外。」

    「你在這個地方等了我們一整天，我也很意外，你知道我們要從這兒經過？」

    「這世上沒有多少事情是神苑不知道的。我不僅知道你們要從這兒經過，還知道……你們就快要死了。」

    「為什麼？」

    「因為你們不該做這個道天觀弟子，更不該和那個女人走在一塊兒。」

    「為什麼？」

    「我一直以為你很聰明，沒想到也不過如此。……你以為林立把你們送去道天觀，是因為親睞你，想回饋你？太天真了，林立並非什麼好人，他只不過不想與道天觀產生什麼交往，想借這個機會和你撇清，把林家脫身罷了，因為他很清楚，從洛水城到靈山的路是一條黃泉路。」

    「為什麼？」

    「不為什麼，其實我原本不想告訴你這些，只是看在你我都是被林立當作旗子玩弄的苦命人份上，才決定告訴你。」

    「如果你想活命……在進入北方前，最好帶着小西離開那個女人，不然必死，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隨我一同進入神苑，將來聯手剷平林家。」

    「抱歉，我不太習慣和不熟悉的人合作，也不想剷平林家。」

    「林立要害你，害你們。」

    「他害不了我們。」

    「害得了。」

    「為什麼？」

    「因為我沒有給你選擇的餘地，因為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信我生，不信我死。」

    「我想知道你告訴我這些的目的。」

    「呵呵……我想和你一同剷平林家，一同榮華富貴，一同……」

    「可以了。你走吧，我不會與你合作，你的條件我不會同意。」

    「所以你寧願帶着她一起死？」

    「我們不會死，只要我們不想死，就沒人能讓我們死。趁我還不想改變主意求那個女人幫我殺掉你之前，你走吧。」

    「你不會，那樣……就不是你了。」

    「我真的會改變主意的。」

    「好吧，那我等你來殺我。桀桀……你死不要僅，不對，你們都死也不要僅……」

    …………

    …………

    「神苑大弟子之一又如何？他日定取你狗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