瀆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下山（下）

    最普通的茶葉加最普通的井水泡出來的一盞茶喝完，兩人也做好了飯菜端了上來。

    清炒茄子，土豆絲，拍黃瓜，外加一大碗青菜湯，實在談不上有什麼菜，兩人並沒有因為小木屋來了客人便加菜，雖然這位客人是西西第一次見到的師父，是道天觀的觀主，是天下道門的至高者。

    觀主沒說過他要在這兒吃飯，兩人便做了做了他的飯，拿了他的碗筷，所以他自然會吃，不僅如此，還吃得很香。

    很快，第一碗飯便下了肚，西西起身接過碗盛了第二碗恭敬遞過去，到這時觀主才發現兩人只是坐着，不由溫和一笑，連聲告訴兩人不用拘謹，然後便繼續吃。

    於是兩人也開始吃飯，只是仍舊有些拘謹——第一次見到師父、觀主便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這種事換了誰恐怕都不會自然。

    觀主吃飯的樣子很豪邁，當然若換種說法便是粗魯。雖不至於像市井漢子那般大汗淋漓，但也與道門至高者的身份極不符合，筷子刨得碗底一陣清脆作響，嘴裏不斷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寬大喉結不停上下翻滾，活脫脫餓了很久一樣。

    到了他這種高度，吃飯已經是一種享樂而不是需求，所以實力越強的人吃飯就越隨性，因為這其實是一個很愉快的過程。

    一蒸飯，兩人各自吃了一碗，菜也只夾了不超過兩次，剩下的全進了觀主肚裏。

    直到吃完最後一勺飯，觀主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不由向兩人歉意笑了笑，說了幾句玩笑話，不僅沒有半點架子，反而還挺逗。隨後兩人收拾飯桌，又給他泡了一盞茶。

    待得兩人慢吞吞收拾好回到堂屋，觀主已經離去。

    來得突然，去得無聲。

    西西微微鬆了一口氣，「望」着璀璨夜空沉默了很久，突然低聲道：「月月。」

    其實從始到終林月月都覺得有些奇怪，此時見西西竟突然像是有些緊張，不由暗暗肯定確實不正常，輕聲應了一聲。

    「我……想下山去找他。」西西認真說道。

    林月月想了一會兒，道：「我陪你。」

    這個問題根本就不用考慮，之所以需要想一會兒，她是想想清楚這其中究竟隱藏着什麼，但很遺憾，她沒能想出來，於是便先答應。

    留在這個地方是為了陪西西，既然西西想走，那她便自然不用再留。

    夜風拂至，捲來片片落葉。

    …………

    …………

    小議事殿內，漠玄看着眼前沉默而倔強的少女，久久無言。

    不多時，雲霜織火，明理明沖幾人便走了進來。

    剛進門還未坐下，脾氣一向「直爽」的明沖便忍不住問道：「怎么半夜突然想起要下山？」

    這話雖然是看着漠玄而問，實則卻是在問當事人，於是西西連忙恭敬說道：「弟子……只是突然想見他了。」

    雖然幾乎沒有與掌管觀里大小事務的老傢伙們有過太多接觸，但對於對易川很有好感的明理明沖，她也很有好感，所以恭敬態度完全是從心而發。

    這個理由顯然不能讓人信服，明沖蹙起眉道：「到底怎麼回事？如果有誰讓你受了委屈，不妨說出來，不管是誰，老傢伙一定為你討回公道。」

    這話很有針對性，漠玄雲霜面色頓時有些怪異。畢竟這段時日以來，何雲峰做了什麼他們心裏其實都很清楚，只是沒有提起罷了。

    既然到了這個時候，再裝聾作啞自然不合適，於是漠玄主動說道：「何雲峰確實過分了，你也別太覺着委屈，就像明沖長老說的，我們會給你一個很好的說法，以後何雲峰也不會再糾纏你，這樣可以嗎？」

    沒等西西說話，明沖便沒好氣道：「以後不會再糾纏？小丫頭突然連夜過來說要下山，還不夠說明什麼？你還要裝糊塗嗎？這已經不是以後糾不糾纏的問題，而是現在要如何處理這個混蛋小子的問題！」

    漠玄微微一愣，這話似乎挺沒道理，但仔細一想卻又實在沒有能反駁的地方，一時間不覺有些語塞，訥訥問道：「要……怎麼處理？」

    明沖說道：「把那小子審問一番先。」

    明理微嘆說道：「都別急，先弄清楚究竟怎麼回事吧。」說罷他看向西西溫和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可以與我們說一說嗎？」

    西西抿了抿唇，寧靜淺笑道：「弟子真的只是突然想見他了。」

    明理蹙起了眉，有些不知該如何接着問下去。

    明沖說道：「咱們幾個老傢伙這麼問一個小丫頭，能問得出什麼來？」

    這話很有道理，小議事殿頓時沉默了下來。

    片刻後，一向話少的織火開口道：「這樣吧，既然你不願意說，咱們就當作這事與何雲峰有關，這就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身為數千弟子的領頭人物，卻犯下這等錯誤，自然不能輕饒，而且還得重罰。」

    西西搖頭說道：「謝謝掌教長老們的關心，真的與何雲峰無關。」

    漠玄雲霜暗暗鬆了口氣，隨即前者問道：「那你到底是怎麼了？要知道現在就算是最普通的弟子下山，也不是想下就下，所以更別說大弟子，你不可能不知道大弟子身份的重要性。」

    「弟子知道。」西西恭敬說道：「但是弟子真的只是想見見他，請掌教長老們同意。」

    這個理由漠玄已經聽了不下十數次，此時也確定了想讓她說實話已經不可能，然而不同意看起來也不大可能。

    沉默許久後，明理輕聲說道：「現在山下越來越寧靜，但也越來越危險了。」

    幾個老傢伙終究還是擰不過這個倔強的少女，雖然仍舊沒有明確同意，但話題卻也因為明理這一句話轉向了山下的局勢，對她安全的擔憂。

    …………

    …………

    離開小議事殿，兩人沒有立即回小木屋，而是繞路走進了一片優秀弟子居住的區域，一路邊走邊打聽，然後在某一棟安靜閣樓不遠外停了下來。

    兩人剛到一會兒，曾被易川打成重傷的徐行便恰好從小閣樓里出來，見得兩人他不由一愣，隨即臉上一喜退了回去。

    不多時，何雲峰便走了出來，然後在兩人兩丈外停下。

    面色有些喜悅，但更多是激動——這是兩種不同的情緒。

    片刻後，西西輕聲說道：「每日在陽光下暴曬兩個時辰，同時按照你的方法修煉，一月後會慢慢恢復。」

    何雲峰怔了怔，隨即說道：「謝謝。」

    西西沒有再說話，與林月月一道轉身離去。

    待得兩人走出十餘丈，何雲峰終於沒忍住問道：「為什麼突然會饒了我？」

    西西沒有回答，腳步也沒有緩下半分。

    何雲峰很不甘，但也強忍住沒有再問，待得兩人走遠消失後，他忍不住掀着唇角笑了笑。

    這對他來說不僅是好消息，更是一種契機。

    回到小木屋，兩人和往常一樣燒了水泡了腳，坐在一起說了會兒話後，便各自回房睡去。

    翌日一早，起身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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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覺得有必要說明一下，這兩章其實很重要，當然為什麼重要現在還不能說，這東西說穿了就沒意思了。這裏要說明的是，西西不是為了下山而下山（當然我也不是在胡亂找理由）雖然看起來很牽強，但是她卻是被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