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村婦停止下來,他才低聲說道:「現在已經沒事了,想必那些賊也沒膽子再作歹,你回家去吧。」
村婦怔了一下,不知在想什麼。
易川讓自己溫和笑了一下,然後就要轉身走。
村婦突然顫聲道:「我不敢。」
易川微微一怔,轉頭看向她。
見他停了下來,滿身枝葉藤蔓的村婦全身顫抖着弱弱哀求道:「既然您救下了賤婦,那求您好人做到底把我送回村子……那些山賊太兇惡了,只怕您前腳走他們後腳就會殺了我。」
易川眉尖蹙起,不是嫌麻煩,而是覺得彆扭,覺得賤婦那兩個字太彆扭。
想了想,他索性走回將村婦扶了起來,溫笑說道:「嬸子你放心,現在那些賊人都嚇傻了在逃命……」
「求您好人做到底將我送回去,求求你……」村婦又開始磕頭,口中連連哀求,使得他一陣不自然,好在總算沒再自稱賤婦。
其實這個請求並不過分,只是易川總有一種若是把她送回去,就不再好脫身的感覺。他實在不想在這地方生出什麼枝節,但是這個村婦的態度,卻讓他就是沒法轉身走。
他不是個猶猶豫豫的人,略微想了一會確定自己狠不下這心後,便點頭答應。
一路上村婦都只是低着頭靜靜跟在他的後面,沒有隻言片語,安靜得甚至有些怪異,不過易川並沒有多想,只是為她有些惋惜:越是偏遠山區,人的思想觀念就越陳舊頑固,所以被山賊玷污這種事情,對一個或許已經有了孩子的村婦來說無異於奇恥大辱,即便她的族人,甚至家人知道她是被逼迫,往後看她的目光也註定異樣。
古往今來女子被糟踐後投河自盡的事例數不勝數,倒不是說這些人都是什麼貞潔烈女,而是即便苟活下來也很可能會被逼瘋,生不如死,再有前人例子作為「榜樣」,於是便有無數「失節」婦女被硬生生逼上了這條絕路,不斷給後人添加「榜樣」增加壓力……
茂密樹林裏沒了任何響動,連同他們那位殺過不少人,刀法入神的四當家在內,近二十人頃刻間被殺得一個不剩,這種事已經給他們造成了極大的恐懼,所以哪還敢再打村寨的主意,早已逃得乾乾淨淨。
一前一後爬到半山頂,村子裏微弱燈光隱入眼帘時,前方響起了一片急促腳步聲,緊接着十餘條手執獵刀弓箭的大漢往這邊沖了過來。
易川眼神一冷剛要動手,身後村婦卻突然失聲痛哭着跑了過去。哭哭啼啼解說一番後,他得知了這些原來是村子裏的人,而領頭那位濃眉大眼的壯年漢子便是她的丈夫,兩口子今夜因為一些瑣事吵了起來,村婦一氣之下賭氣出了家門,而前者正在火氣上也沒有追出來,直到聽見村口有人打馬急促而過,才意識到危險,於是連忙叫上村裏的人到處找。
見到自家婆娘衣衫不整,那漢子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其餘人的眼神也開始有些古怪,但家醜不可外揚,何況救命恩人還在這裏,所以便沒有問及此事。
易川不想再看到後面已經大致可猜的事情,平靜與一行人說了幾句話,又同情看了眼那村婦後,便打算離去。
然而村婦卻突然又激動了起來,拉着他說一定要請救命恩人去家裏坐坐,吃頓熱飯以表謝意什麼的……易川知道她是害怕,苦澀着想了片刻後便同意進村。
一個受了莫大傷害的女人,得不到旁人的理解,得不到丈夫的撫慰也就罷了,不應該還反過來被這些虛頭巴腦的冰冷東西逼瘋。擁有一個高度發達世界現代思維的易川,接受不了這種事情出現在自己的經歷里,於是他決定進村後真真切切做一次好人,徹底幫這個村婦一把,哪怕是用拳頭讓這些人閉嘴。
確定了自己要做什麼,他的心便徹底放了下來,一路上總是有意無意展現自己的實力,輕描淡寫揮手間不是一棵參天大樹連根拔起,便是一顆巨石瞬間化為齏粉,將一群至多聽說過單人獵殺虎豹的漢子震得膛目結舌吃驚不已,看他的眼神猶如真見了神,也徹底相信了他頃刻間殺掉十餘山賊的事。
在這些人敬畏的簇擁下進了村,進了兩口子位於西邊的家後,其餘人散去,接着易川被請至上座,漢子忙進忙出燒水泡茶,村婦將自己徹徹底底洗乾淨,換了身乾淨衣裳,然後拿出家裏平時根本捨不得吃的諸多食材開始做飯。
兩口子沒有說話,忙進忙出時十餘年夫妻的默契卻也畢顯無疑,只是眉宇間的那層陰霾不知何時才會散去。這一切易川都看在眼裏,但他沒有什麼好辦法,他可以讓人不敢說什麼,但阻止不了別人在想什麼。
兩人只有一個五歲上下的女兒,很活潑可愛,長得很乖巧。天真的小丫頭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見爹娘一起忙着做飯,就認為他們已經和好,開心得跟朵小花似的,也不認生,沒過一會便和易川徹底混熟,拉着他不斷在堂屋裏轉圈。
這畫面多似曾相識?一邊和名字真就叫小花的小丫頭逗樂,易川一邊心裏微微有些泛酸,也暗暗堅定了一定要讓這個小家和好如初的想法。
忙活一個時辰有餘,一桌子香噴噴的飯菜總算做好,隨後兩口子小心翼翼請易川上座,一番勸解後,兩口子也隨着坐下一起吃飯。
壯年漢子抱出一壇埋在院腳桂花樹下幾年的女兒紅,略微有些心不在焉的和易川喝了起來,村婦向他連敬三大碗酒表示謝意後,接過賴在易川腿上的小花坐到一旁,一陣輕揉愛捏,臉色也變得溫和了許多,母性偉大光輝畢現。
偏遠山區的人都很能喝的事實,易川不能喝也是不爭的事實,沒過多時便不勝酒力開始頭暈眼花,而漢子卻連喝了五六碗也沒見醉意。
暗暗運起修行力將酒勁化去大半,易川恢復了幾分清醒,拉着漢子再幹了幾碗後,兩人終於開始酒意上涌了。
酒後吐真言,到得這會兒漢子對他的敬畏也縮小了很多,於是便開始放聲說話,從山裏各種各樣的事情說到村里各種各樣的事情……說到女兒的乖巧,以及妻子的溫情時,這個漢子的眼眶終於開始泛紅。
易川等的便是這個時候,於是借着酒意做出羨慕神態,一陣老哥老哥的叫。
村婦不知何時已經離開,剩下小花蹲在一旁地上和家裏的狗玩得正歡。
話匣子既然已經打開,婆娘又識趣離開,漢子也不再有什麼忌憚,開始倒苦水,易川這時也將自己的角色扮演到了極致,幾儘可能的勸說。
任由小花捏來揉去的黑狗突然猛地往屋外衝去,小花見狀樂呵呵追了出去。
易川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然後繼續聽漢子說話。
一句整話還沒說完,院子裏便響起了黑狗的狂吠,以及小花驚恐至極的尖叫!
兩人楞了一下,酒意頓時散去,連忙追出家門。
見到院裏景象瞬間,易川忍不住頭皮一麻,繼而氣血上涌。
院腳桂花樹下,村婦雙腳離地二尺懸掛,隨着夜風的拂動而輕輕擺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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