瀆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曾經我落草為賊
當年這座山上盤踞着一群山賊，第一次洗劫他和西西生活的那個村子的，便是這群山賊，他和西西離開數月後，再次洗劫村子的也還是這群山賊。
之所以這麼清楚，是因為後面那次洗劫，完全是在他的策劃鼓動下進行的。
原因很簡單，那些村民太刻薄，不僅三天兩頭趕他們走，最後甚至還假扮成山賊搶了他和西西的所有東西，砸了他們好不容易做起來的家具，燒了他們辛辛苦苦修補起來的房子，徹底毀掉了他們的家……
根本不難想像，在他出現前，那個村子裏的人，對那個瘦弱蒼白的小女孩是何樣的一副嘴臉。
每天給倆餿窩窩頭就要讓人必須對你們感恩戴德必須毫無脾氣承受你們的刻薄承受你們的欺辱，必須要認為你們是全世界最大最好的大好人，必須要把自己變成你們的寵物必須要每天對着你們笑笑到你們覺得高興了就會多給倆窩窩頭或者一些飯菜，要是沒讓你們覺得高興就砰的一聲關上門讓人反思自己是不是哪兒做錯了才會得罪了你們這些善人？
我呸！狗屁的大善人，你們只是一群從老到小從內到外將尖酸刻薄發揮到極致，血液里充斥着卑劣並且這種卑劣基因會一代一代遺傳下去，只配將快樂建立在比你們弱小的人的痛苦上的小人。小的不懂事也就算了，大的也不懂事？任由、甚至慫恿自家孩子幹這些糟心事也就算了，最後還假扮成山賊對兩個孤苦伶仃只想有一個遮風避雨的家活下去的孩子下這種狠手？喜歡玩搶劫燒房的遊戲？那小爺就陪你們一次性玩個夠！所以你們燒了我們的房子，將我們逼得無路可去後，我們來到這裏上了山，將所有能當錢的東西交出去後成為了他們當中的一員，然後我花了數月時間讓他們相信你們發掘了一處寶藏每家都藏着無數金銀財寶靈芝寶參，於是他們糾集所有人馬闖進了你們的村子。
易川至今不知道那個村子的結局其實很慘，最後僅有幾人倒在血泊中裝死逃過一劫，當年那些眼放金光的山賊前腳走，他後腳便設計殺掉了守寨的那幾人，然後帶着西西逃下山開始了數年流離。他從來沒有後悔這麼做，因為那個村子簡直就是一群刁民，不，賤民，所以讓他們付出代價是必然的事情。
為了活下去而學會退讓，懂得退讓的人，你千萬不要將他逼得太慘。因為這種人想活下去的欲.望很強烈，一旦被你逼到懸崖無路可退，他就會徹底變成一頭凶獸，這樣的結果便是摔下懸崖的人未必有他，但必然有你。
…………
…………
站在山下長滿野草的泥道旁，抬頭望着眼前這座山，一望便是很久，直到天地間漸漸變得暗沉，易川才從當年的記憶中清醒過來。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懂得報復，也是第一次設計殺人。
沒有上山，雖然他曾經帶着西西在這賊窩裏生活數月，為了博取信任還小小年紀就騎在馬上跟着隊伍進過幾個村寨，但他對這地方沒有半點好感，雖然他們當中少數人其實還挺不錯，但始終也還是雙手沾滿了老弱婦孺鮮血的賊。若不是當年村子裏那些人從老到小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刻薄，他也不會來到這個地方，做出那種事。
離開這座大山繼續前行，一個時辰後，遠處零星燈火隱隱映入眼帘，是一個看起來規模應該不小的村子。
易川沒有停留，隨意看了幾眼後，便順着通往其他地方的崎嶇山道掠去。
剛沒走多遠，旁邊不遠處樹林裏便忽然傳出了馬兒響鼻聲，他不由停了下來，蹙眉循聲望過去，隨即明悟。
在這山高皇帝遠，帝國管轄力極其微弱，幾乎人人不怕官的偏遠山區，夜裏的村寨外有人埋伏，意味着什麼實在不難猜。
「朋友，大路朝天各走半邊，還請不要管閒事。」目光還未收回，一道刻意壓低的聲音便從那地方傳了出來。顯然那兒潛伏的人早就發現了他，只不過見他夜裏趕路，還能健步如飛，覺得不好惹才任由他過去。
當然這種不好惹其實也沒有多難惹，這些普通山賊自然看不出他究竟有多強大，所以才他剛望過去便出聲提醒，或者說威脅。
易川當然不會多管閒事，只是下意識望了一眼而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種事在他身上不會成立，只要不牽連到他便可，何況這地方的民風他幼年便深有體會，雖說不見得人人都像小時候村子裏的人那樣刻薄，但也不會好到哪兒去。畢竟祖祖輩輩遺傳下來的基因，註定了山區裏的人對本族以外的人都不待見，甚至漠視、仇視，所以部族之間血戰時有發生，與是非道德善惡沒有多大關係。再說這村子看起來足有數百戶人的規模，一般百來山賊殺進去的話，誰勝誰負也還不好說，所以即便那人不出聲，他也沒打算多留。
待得他離去，樹林裏一個皮膚黝黑臉上有道疤的漢子，狠狠拍了拍胯下的馬兒，低聲罵道：「你個畜生險些給老子招了麻煩！再胡亂出聲殺了你！」
說這話時他的殺意毫無保留，這種殺意常人或許感覺不到，但馬兒卻能清晰感覺得到，自己主人是幹嘛的也早就耳濡目染，所以即便這一掌拍得挺狠，那匹棕色大馬卻也愣是沒再發出任何聲音。
旁邊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見狀不由咕噥道：「不就是一個路過的毛頭小子麼，何懼之有，哪怕他身手再厲害，也擋不過兄弟們百來條刀子，依我看……就不應該讓他這麼輕易過去，沒準還能多撈點財。」
刀疤漢子眉頭一皺，低聲喝道：「別亂說話，一個年輕娃子敢夜裏到處亂轉，又哪會這麼簡單，再說只是這麼一個人也不值得動手，萬一打草驚蛇就得不償失了。」
這話很有道理，那原本還有些不滿的大漢頓時不再說話。
他們這般潛伏，自然是要等到半夜遠處村寨的人基本上熟睡後再突然殺進去，這已經是一個很固定的套路。那些村民知道山賊都會選擇這個時候進村，但卻不知道他們哪天會進村，所以即便是有防備，也只是零星有人巡寨，不可能每夜全神防備。
無聲片刻後，那自從易川離開後一直有些心神不寧，明顯是這伙山賊頭領的刀疤漢子才突然想到了不安的來源，連忙低聲道：「趕緊去個人提醒山下那邊不要對那人出手，讓他過去，快！」
本來已經安靜下來的橫肉大漢聞言，不滿情緒頓時再次升起，反駁道：「人都已經過去了，再這樣做有什麼用？誰能趕得上。只是一個年輕娃兒哪裏值得這么小心翼翼，殺了也就殺了，那邊打起來也不會影響到這邊。」
刀疤漢子大怒，翻身下馬把前者扯下來踹了其屁股一腳，低聲咒罵道：「**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就是你，趕緊過去，再廢話一刀砍了你！」
屁股狠狠挨了一腳，那大漢頓時怒氣上涌，但也不敢再廢話，身手矯捷落地無聲往山那邊掠去。
當然這也只是做個樣子給那人看看而已，剛離開其視線，他的速度便大大降低了下來，嘴裏罵罵咧咧出聲。
這片向地處蔓延的樹林很廣，易川疾行盞茶功夫也沒有走出去，這一路來他也感覺到了樹林中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人埋伏，但他並不想理會，所以也就當作沒有發現，只要你們別亂來，你干你的我走我的便好。
片刻後，樹林終於見了邊，下方也出現了兩條岔道，易川見狀放慢腳步，想要看清方向後再繼續趕路。
然而隨着腳下減緩，耳旁呼呼風聲散去，旁邊林子中的一些細微響動也跟着傳進了耳中。
應該是一個女性被捂住口鼻發出的呼痛聲，掙扎聲，以及……撞擊聲。
於是他又下意識蹙眉望了過去，暗想果然無論何時何地，惡人作死的方式總是極度相似，以至於那些本來不想管閒事，但最後又總是被各種千奇百怪的情況搞得必須要路見不平一聲吼的「俠士」行俠仗義的過程也千篇一律毫無新意。
當然到目前為止他也還沒有當這個「俠士」的想法，因為實在不想節外生枝。
然而下一瞬他不想搞事也不行了——樹林裏突然發出嘭的一聲悶響，緊接着一支寒光閃爍的箭朝他射了過來。
果然作死……他暗暗嘆息一聲，然後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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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章寫得有些酸爽。（新年愉快）（請投推薦票）
還有，謝謝[梟雄是盲人]的588打賞，焚香，拜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