瀆道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回家

    如果是觀主,他便不會有任何猶豫的搬來一座山砸聖徒。但如果真是他,那即便再大一座山,也傷不了聖徒分毫了。

    「我好累。」聖徒忽然開口說道,像是在回答西西片刻前的那個問題——簡單的「你累了嗎?」四個字,他竟然認認真真想了這麼久才回答。

    「但是……累也要繼續下去。」

    聖徒輕輕抬起頭,看着觀主道:「原本應該已經結束了,你不可能不知道,若再動手將意味着什麼。」

    觀主笑說道:「還好你沒有說累也要堅持下去,不然……」

    他詭笑着沒有再往下說,但表情已經充分說明,那是厭惡的意思。

    「動手是一個意思,不動手又是一個意思,但我更接受不了後者,所以只好再動手了。」

    「那換一個地方吧。」

    聖徒饒有深意道:「希望我們都不會後悔。」

    觀主點了點頭,苦行僧也點了點頭,然後,三人一同消失夜色中。

    應該是將戰場轉移到了看不見的高空。

    林月月長長鬆了一口氣,疲軟的嬌軀湧上一股極度的無力,甚至連站着都有些費勁,然後她強打精神,看向易川和西西。

    沉默一會兒後,她輕聲說道:「觀主他們攔下了那和尚,我們先走吧。」

    西西抬頭「看」向她,略微不解。

    林月月解釋道:「走一走總是要好一些的,不然感覺太過消極了,而且他醒來知道發生的所有事情後,應該也會好受一些。」

    西西想了想,點頭同意。

    林月月沒有再說話——既然西西已經答應離開這裏,那要怎麼走,往哪兒走便理應由她自己決定。

    西西考慮一會兒後,說道:「我想回家。」

    林月月點頭道:「那我們就回家。」

    說完她便心念一閃,略作沉吟後,問道:「回哪個家?」

    ——對兩人來說,只要有對方的存在,能夠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是家,所以兩人這些年的家很多,光是她知道的就好幾個,所以……她真的不知西西現在想回的是哪個家。

    有可能是就在這無盡山脈里的那個家,也有可能是道天觀知返林的那個家,當然也有可能……是洛水城林家的那個家。

    西西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說道:「我們的第一個家。」

    林月月微微怔了怔,隨即便知道了她說的是哪個家——靠近無盡山脈,兩人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小山村。

    遇見是在那裏,第一個家也是在那裏,雖然那個家鄉給他們的回憶算不上有多美好,但……也依然很美好。

    「那我們就回那兒吧,挺好的,我也一直很想去你們的那個家看看。」林月月展顏一笑,說道:「那裏一定很美。」

    巨鷹拍打雙翼的聲音,再次從夜色中傳了過來。

    是帶着小白,大青小青以及紫晶魔猿離開的黑色巨鷹,小鷹。

    小鷹並沒有真的離開。

    林月月微怔了一下,然後說道:「真好。」

    放下四個體重超過自己的大傢伙後,小鷹的飛行速度自然很快,雖然在萬獸屠殺時,它受了些傷,血脈退化後也處於虛弱狀態,但作為最早征服天空的物種之一,即便如此,天空也仍是它自由翱翔的天堂。

    不多時,它便出現在了三人的上空,鳴叫盤旋幾圈後飄然落地,隨即走到三人身前,像個做了錯事卻不知悔改的頑皮孩子,既討好又高興的沖西西低鳴着。

    「有了它,我們會走得快很多,所以你也別責怪它了。」林月月抬手拍了拍小鷹垂下來的頭,看着西西說道。

    「不會。」西西也笑了笑,然後看着小鷹說道:「謝謝你,小鷹。」

    小鷹很高興的拍了拍巨大的翅,連連低聲鳴叫幾聲表示不用這麼客氣。

    然後它便曲下粗壯鋒利的爪子,緊緊貼在地上儘量降低自己的高度,催促兩人帶着傷號易川上背。

    不多時,一聲響亮悠長的鷹唳撕破夜空遠遠傳開,隨即一隻巨大的鷹拍打着雙翼騰空而起,劃着夜空向某一個方向疾飛而去。

    …………

    …………

    「師姐,小師弟小師妹這是要去哪?」

    遙遠的某處夜空,正在疾速趕路的幾人已經停了下來,似乎聽見了那一聲響亮的鷹叫,然後吳三省問道。

    「我怎麼知道。」莫末看了他一眼說道。

    現在的幾人中,除了一直沉默得毫無存在感的慶之,以及昏迷的老秀才之外,便只有她還未感悟知命,飛行趕路也是要由柳星帶着,所以,感悟了知命的吳三省都不知道的事情,她不知道也很正常,或者說理所應當。

    因為就算想到猜到,她也懶得和這懶得動腦子的傢伙多說。

    「那隻鷹飛得很高,很快,他們應該是要離開山脈。」柳星看着其實什麼都看不見的遙遠夜空,思索片刻後說道。

    莫末說道:「他們……應該是要回家,回他們的第一個家。」

    兩人的往事,在吳家村時西西曾經對她和林月月說過很多,所以她知道兩人的第一個家,就在無盡山脈外面的群山中,所以她認為兩人應該是要回那兒。

    柳星想了想,問道:「你知道那個地方在哪麼?」

    莫末搖頭說道:「不知道,但……應該不難找。」

    「那我們就跟去那兒。」

    「你們去吧,我們老傢伙就在這裏了。」明理開口說道。

    明沖點頭附和道:「確實,那種地方我們這些老傢伙去了會大煞風景,還不如留在這裏。」

    說完他抬頭看向高高的夜空:「哪怕不能改變什麼,但……為他們爭取些時間倒也能夠做到。」

    三人同時點頭,向明理明沖微微行禮。

    然後幾人同時看向騎在青驢背上照顧先生,一言不發的慶之。


    這時候看來,自然是詢問他去向的意思,所以沒用人問,他便說道:「我……我跟小兄弟一塊走吧。」

    小兄弟,指的自然是吳三省。之所以叫得這麼親熱,除了他知道這些人無論哪一個都極其不好惹,不好、也不能將自己視為明理二人同輩之外,便是想無形與三人拉近一些關係。

    這個回答有些令人意外,明理眉頭微微顫了顫,然後問道:「你不打算替你先生記載事情的經過了?」

    慶之苦澀一笑,說道:「哪裏還能記載什麼……」

    確實記載不了什麼,能夠看見、聽見的他都已經記下,而看不見的,他沒有絲毫辦法。

    似乎害怕會被拒絕,他頓了頓又接着說道:「無論過程如何,到最後那個和尚也還是會找過去,而你們的戰鬥我又根本無法看得了,所以還不如先趕去那兒等着。」

    這個理由很充分,於是沒有人再反對。

    明理明沖點了點頭,稍稍叮囑莫末二人幾句後,便消失而去。

    不反對並不意味着欣然接受,雖然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算是共患難,但……畢竟還不熟——一個不熟、不能修行、且需要被人保護的糟老頭子跟着自己,這種感覺想來也不會令人愉快。

    尤其是身為女性的莫末柳星二人。兩人其實同屬心性淡薄的那一類人,只是與有過非常人不能接受的經歷的柳星比起來,莫末無疑要好上不少,但即便好上不少,總歸也還是這類人,所以別說柳星,就算是她,心裏也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不愉快。

    心理上的不愉快,自然便得從其它地方補回來,否則人只會越來越不愉快,於是沉默片刻後,莫末說道:「無盡山脈很大,趕出去需要的時間不短,所以,我們不能因為我而影響趕路速度。」

    說這話她是「不經意」看着慶之說的,所以意思自然不是「我速度太慢,所以你們先走,我隨後追來」云云…………

    官場混跡大半生,可謂八面玲瓏的慶之,何嘗不懂得她真實的意思?所以聽着這話,他條件反射性的便意識到,莫末是將這個問題拋給了他,當作加入他們所需要做的貢獻,所以莫末其實是在問他要解決問題的辦法。

    可是……只是一個普通人,終生不知修行美妙的他能有什麼辦法?

    答案自然很簡單,他不能修行,但是他騎着一頭速度不亞於知命強者的驢。

    他心裏微微發苦了一下,然後陪着笑說道:「幾位可能不知,我家先生的大牛……也就是這頭驢,雖說跑起來……雖說飛起來很快,但其實它脾氣很大,就算是先生,平常也不會、不捨得讓它做什麼,若非此次事態緊急,我們也不會騎着它找來。所以…………恐怕我也拿它沒什麼辦法。」

    大牛很聰明,慶之話還未說完,它便已經知道了什麼意思,正如他說的那樣,它脾氣確實很大,所以極為配合的叫了兩人以表不滿。

    莫末看了慶之一眼,沒有說話。

    柳星吳三省也沒有說話。

    都不說話,自然便是不太滿意這個回答,甚至已經不是不太滿意,而是很不滿意。慶之微微怔了一下,便想到了三人不滿的原因:想堂堂道門天觀資質名列前茅的優秀弟子,怎麼會向他一個弱不禁風的普通人施壓,問他要辦法?所以這只能是他自己想到的解決問題的辦法,而不是三人讓他解決的辦法。

    想到這兒,慶之不由有些懊惱自己為何要說那幾句話,將原本該心照不宣的事情光明正大給說了出來,然而懊惱歸懊惱,該彌補的始終也還是要彌補,於是短暫想了一會兒後,他便說道:「三位給我片刻時間,我有辦法。」

    這話一出,三人毫無表情的神情終於散去,而後莫末極為和煦有禮說道:「那便有勞老人家了。」

    慶之連忙擺手表示不用客氣。

    片刻後,一道青色流光,在兩道腳踏虛空而行的身影伴隨下,流星一般劃着夜空,速度極快的朝某一個方向掠去。

    …………

    …………

    無盡山脈極大,地幅甚至有可能並不下於整個帝國——或許也正是有這一條可與世間最強大帝國比擬的緩衝地帶存在,使得帝國通往安南等國的陸路根本無法構建,所以才會出現帝國南方明明資源極為豐富,各方面卻一直遠遠落後於北方這種很奇怪的現象。當然,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帝國南方才始終都很平靜,極少會遭到外敵的入侵,歷史上數次血流成河,屍堆成山的戰亂,南方山區也是無數百姓躲避戰亂的絕佳之地。

    然而奇怪的是,如此遼闊,兇險與寶物並存的山脈,竟然一直未曾被人涉足,至少帝國無論是普通人的世界還是修行者的世界,都從未流傳過有關於這裏的消息……

    太陽緩緩升起,往看不見盡頭的山脈中灑下她溫和的陽光,將徘徊山間林邊的薄霧一點點驅散,露出殘敗至極的山脈,溫情撫慰着這受到了毀滅性重創的地方。

    山巒破碎,大地崩裂,山河倒轉,到處都是看不見底,看不見頭的黑色裂縫;到處都是在大地的咆哮中無處可躲,被活生生砸死壓死的動物屍體——不知要經過多少個日夜輪換,溫和的陽光,以及柔和的月光才能撫平這裏的傷……

    小鷹載着三人已經毫不停歇疾速飛行了整夜,然而,這一路所見的毀滅景象,卻與戰場中心沒有太大的區別。

    看着下方山脈的慘烈景象,林月月心情不禁略微有些沉重、感傷——原本風景如畫,生機蓬勃的地方,幾日之間便變得死氣沉沉,到處都是僥倖躲過一劫的動物哀嚎聲,這一幕,換做是誰見了恐怕都會感覺到壓抑,何況是心性善良,連殺雞都不敢多看的她。

    其實她並不知道的是,這樣的景象不僅蔓延了整個山脈中心,即便是山脈的最外圍,甚至周邊的人類世界,也因此而受到了毀滅性的災難。

    這一戰,註定已有無數生命為之無辜陪葬……

    或許是實在太害怕、太不適應這番慘烈景象,自從天色放亮以後,小鷹便完全沉默了下來,不再發出任何鳴叫聲,即便虛弱的它徹夜飛行後,已經很是疲倦,但……它也依舊不肯降緩速度,依舊在拼盡全力往外邊飛行,仿佛要用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

    「找個地方停下來休息一下吧。」

    不知多久後,一直抱着易川不放的西西開口說道:「山脈實在很大,路途實在很遠,想要一口氣趕到始終是不可能的,而且小鷹也已經很累。」

    聽得她的話,飛行的小鷹率先做出了反應——略微壓抑的低鳴了一聲,表示不用休息,它還能行。

    「小鷹聽話,只有恢復好了,才能更快的趕路。」

    西西聽懂它的意思,也知道它為何不肯停,說道:「路途真的很遠,不休整的話,只會花掉更多的時間。」

    既然她堅持,小鷹便只好同意,再飛行片刻後,便在一座相對破損較少的山巔停了下來。

    將昏迷不醒全身泛黑的易川放到柔軟草地上,林月月便去了附近尋找能吃的東西,西西原地活動一下有些酸麻的手腳後,便重新坐了下來,將他的頭枕到自己腿上,睜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四周。

    自然什麼都看不見,但不妨礙她對周圍的景象有一個大致的判斷,事實上,她和聖徒都很清楚,那一場戰鬥造成的破壞性有多恐怖。

    林月月因為這一幕而難過,小鷹因為這一幕而恐懼,但……她又何嘗願意呢?

    聖徒說她是魔,她並沒有反對,但她這個所謂的魔,卻是在戰鬥中將能夠預知的破壞性降低了不少,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會敗得如此徹底。

    ——這一點,即便是獲得了勝利的聖徒也不會否認。雖然這麼做,她更多是想從某些層面對聖徒造成一些打擊,但誰說這當中便沒有不忍看見這番毀滅景象的因素,沒有善良的成分存在?

    她是魔,但藉此逼得她節節敗退的聖徒,更是魔!……

    抱着毫無體溫的易川,她思緒略微有些繁亂的東想西想,直到找到幾顆火靈果的林月月回來,才清醒過來。

    各自吃下兩顆擁有快速穩定心神,恢復體力效果的火靈果,又將其中一顆榨成汁給易川餵下,待得吞下四顆的小鷹休息近兩個時辰後,兩人合力將易川弄到鷹背上,再次開始趕路。

    其實兩人心裏都知道,能夠回到那個小山村的幾率並不高,此時做的,也就是盡力往那裏趕,能走多遠走多遠而已。

    既然決定了回家,自然便得全力以赴。

    然而,令人頗感意外,頗感欣喜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聖徒並沒有如預期中那般很快便追上來,顯然已在觀主苦行僧二人的聯手下,被拖在了山脈中心無法脫身。

    於是沒有遭到追擊阻攔的二人,距離山脈的最外圍,以及那個小山村便越來越近了。

    徹夜疾速飛行,午時落地休息兩個時辰,其餘時候勻速飛行,這般停停飛飛,飛飛停停數日後,小鷹終於飛出了無盡山脈,再花了一個時辰後,便於某一天黃昏,來到了兩人遇見的小山村。

    當巨鷹盤旋着落在荒無人煙的小山村村後某片空地時,昏迷不醒的易川,也在這個時刻醒了過來。

    ——(晚安,無夢。)



第二百六十九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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