瀆道 第二百六十章 除魔衛道
所謂言多必失，便是如此。
聖徒白白的眉微微顫了顫，旋即望向破口大罵的易川，眼中有寒光閃爍。
正是這一閃即逝的寒光，說明了易川的話半點沒錯，於是兩人很艱難的笑了笑，因為不斷匯聚而來的浩瀚威壓增強了。
「你們在拖延時間？」
聖徒平靜說道，他終於想明白了一直忽略的一點，便是兩人沒有抵抗，先前他認為是兩人無法抗拒他的浩瀚威壓，現在終於意識到了，不是沒有絲毫抵抗能力，而是沒有抵抗的想法。
不抵抗，便只能是在拖延時間。
被一語揭破意圖，兩人並沒有反對，而是很誠懇的點了點頭。
「就是在拖延時間。」易川說道。
「為什麼？」聖徒忽然有一種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問道：「這麼做是為了什麼，有什麼用？」
西西淡聲說道：「為了殺你。」
「你自我感覺太過良好了，他明明給了你一個很好的建議，可你為什麼就是不聽，為什麼一定要做你不擅長的事情呢？你以為光是釋放你的威壓，便能將我們徹底制住任你宰割？我們只是想爭取些時間，爭取些能夠殺你的可能性而已。」
話很誠實，沒有再藏掖，但這種誠實便等於是嘲諷。
話落，高空之上黯淡無光的三色月輪，便又重新綻放起了光芒，將附在表面的那些金色神輝驅逐，夜穹之外的那座宮殿，也微微顫動了一下，隨即便恢復了最開始給人的那種感覺。
緊接着，兩人身體之中便有涇渭分明的兩種氣息波動散發出來，將聖徒施加的威壓逐出，很快在身體周圍形成了一白一黑兩個光圈——雖不能將聖徒的浩瀚威壓消融，但至少說明，光是這威壓，無法對兩人造成傷害。
這是一個互相欺騙的過程。聖徒在虛張聲勢，想通過洶湧澎湃的威壓迫使兩人就範；兩人在拖延時間，增加能夠與其抗衡的籌碼，目的不同，手段卻不謀而合，於是便出現了這一幕。
「拖延時間便能殺本尊？」聖徒不相信，他認為兩人貌似合理的舉動之下，一定隱藏着別的他不知道的打算，否則便不會如此痛快承認：「你們不會有任何機會，即便你能夠驅使那座魔宮，也無法與本尊抗衡。」
魔宮，自然便是天穹之外的那座神宮，既然神宮不受他的意志掌控，而甘願被魔驅使，便只能是魔宮。兩個截然不同的稱呼，被他轉換得極為自然，似乎事實本來就是這樣。
頓了頓，他又說道：「難道還想召喚亡靈氣息？你們真要逆天人之道而行，要視天下蒼生為奴，犯下滔天罪孽？除非殺死本尊，否則你們無法打破本尊的幻神界，更無法召喚那些因你們而死的萬萬亡靈。」
他的語氣已經不是漠然，而是有些森然，充分說明他此時有多憤怒。
「糾正一下。」西西平淡說道：「雖然我的目標，確實是那萬萬生命的亡靈，但殺死它們的卻不是我們，而是你，它們都是死在你的所謂伏魔陣之下，若沒有伏魔陣，它們便不會死，不死，自然就不會出現萬萬亡靈氣息。」
聖徒想了想，說道：「本尊不該認為你們善念尚存。」
他沒有明說，但言下之意卻已經很明顯：他只是想通過降魔僧，驅使萬獸向一行人發起攻擊，逼西西就範，但沒想到她會不惜代價反抗，十分「無奈」之下，伏魔大陣才真正開始變得恐怖起來，最後才出現了那一場曠古絕今的萬獸屠殺。
西西問道：「按照你的意思，便是我們不應該反抗，應該任由萬獸洶湧而至，將我們踏成肉泥？」
聖徒說道：「上蒼有好生之德，本尊不會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
「只要全部成為你的階下囚便好？」西西又問道。
聖徒沒有說話。
對於那場屠殺，他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不管兩人如何想，但這便是他的邏輯，他的真理，也必須是真理。
總之，一切錯誤都在兩人身上，而他所犯的錯，便是不該認為兩人不會反抗。
面對這混蛋到極點的邏輯，兩人卻沒有生氣。
沉默片刻，易川冷漠說道：「你真的很無恥。」
聖徒平靜說道：「心若向善，看到的便是光明，心若向魔，看到的則是黑暗。」
「你認為你是好人，所以無論做出什麼惡事都是光明的，正確的，偉岸的。你認為我們是魔，所以無論我們做什麼，都只能是錯誤的，邪惡的？」易川問道。
「這是你自己的理解。」
聖徒面無表情說道，正準備繼續往下說，卻猛地醒悟了過來——他之所以遲遲不動手，是因為想不到真正能克制天穹世上那座神宮的辦法；易川西西之所以拖延時間，是因為他們在增加能夠向他挑戰，甚至殺他的籌碼，雖然他不知道兩人的真實意圖是什麼，但從兩人的神態便可以看出來，他們對那個意圖很有信心。
不能再拖下去了，醒悟過來，他便立即意識到了這一點。
儘管認為兩人的信心很可能只是虛張聲勢，但他還是很討厭這種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還是很不喜歡讓兩人稱心如意——說了這麼多根本毫無必要的話，為的不就是拖延時間嗎？既然目的已經很明顯，為何還要繼續讓他們如願下去？
「你想明白了？」
易川輕撇着嘴角笑了笑，顯得分外詭異，說道：「想明白過來了便好，既然如此，那便動手吧。」
聖徒眉梢微微一顫，眼神驟然變得凌厲起來。
他在審度，或者說在猶豫——前一刻還在輪番說話拖延時間，這一刻便迫不及待要動手？這巨大的反差讓他有些想不明白，他最不喜的便是無法掌控別人在想什麼，尤其是無法在短時間內擊殺，或者不能擊殺的敵人，掌控不住這兩種敵人的心理，便會讓他感到不安。
於是他又開始猶豫起來，雖然知道眼前這兩個魔在虛張聲勢，但他卻無法判定，到底哪一種表現才是真的虛張聲勢。
「上天有路你們不走，地獄無門你們卻偏要闖進來。」
片刻後，他認定不拖延最為穩妥，於是神情一肅，說道：「既然如此，本尊便為世人開一次殺戒，除魔衛道。」
「我們確實闖進了地獄，這是你自己說的。」易川說道。
聖徒沉默。
這便是還未放棄拖延時間的表現，所以他沒有再理會，悲憫至極的打量了兩人一眼後，他便雙手合什，雙眸微闔了下來。
…………
…………
無數道金光燦燦的符咒，自漫天祥雲中漸漸浮現出來，天地間瞬時沉浸在璀璨至極的神光之中，緊接着颳起了溫煦的春風。
一個象徵着祥瑞的金色「卍」字緩緩出現在了聖徒的胸前，在這瞬間，他的身體也快速變得虛幻透明起來，就像是由無數星辰，組成了浩瀚寰宇，而這個字，仿佛便是從茫茫寰宇的中心處出現，一路跨過無數星空，不斷放大，直奔這個世界而來！
雲端的無數玄奧符咒驟然金光大亮，將天地照射得極為刺眼起來，無數金色的嫩芽，也飛速鑽出地面，開始了甚至瘋狂的增長，只是幾個眨眼間，便開始開枝散葉。
西西閉上了眼睛，全身涌動着一股極為磅礴的氣息，額前三色神印的光輝大放，形成一面巨大的牆，將來自聖徒的浩瀚威壓御在其外，同時，高空的那輪月也灑下了三色月光，衝破神輝的封鎖，在兩人周圍形成了一道巨大光柱。
砰的一聲巨響！縱橫寰宇的那個字，終於從聖徒的身體當中沖了出來，逕直朝三人之間的上空飛去，迎着漫天神輝開始劇烈暴漲！
唰唰唰！
萬道神光驟然從巨大的「卍」字當中射了出來，呈現出鋪天蓋地的五彩之光，劃着天空發出源源不斷的聲響，氣勢恐怖的朝易川迎頭而去。
「淨化！囚禁！誅魔！」
神光未至，化為寰宇的聖徒便驟然威嚴喝道，旋即無數金色符咒，從易川腳下破土而出，瞬間形成一道囚籠將他困在其中。
易川全身纏繞的黑色霧氣頓時開始劇烈凝縮，準確說是消失，符咒囚籠也將他死死束縛住，緊接着萬道神光穿過兩人前方月光形成的光柱，穿過那面牆，轟然而至！
出手的聖徒，首要目標竟然不是西西，而是他！
五彩神光瞬間轟在了囚籠之上，發出一聲劇烈的爆響，受到三重禁制攻擊的易川，頓時便淹沒在了五彩光芒之中。
緊接着，第二波神光襲至，目標是雙眸緊閉的西西，然而卻在距離她僅有一尺不到距離時，詭異消失得無影無蹤，將易川困住的囚籠，也並未同樣鑽出來。
對此聖徒並不感到意外，一擊未奏效，他立即便選擇了暫時放棄，於是源源不斷的神光，開始從天際灑下，對易川進行猛烈誅殺起來！
儘管他知道西西是在準備，但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選擇了在這之前，將易川囚禁誅殺——因為與其同時面對兩種力量，倒不如在這之前滅掉相對較弱的一種。
兩人自身的境界實力，在他眼中連螞蟻都不是，然而那兩種遠古時期的力量，卻讓他不得不小心應對。
莊嚴神聖的光芒透射天地，溫煦春風接憧而至，大地上的新裝開始劇烈瘋長，哪怕是一顆小草，一朵野花，此時也仿佛變成了無畏的勇士，順着春風拂去的方向，極盡一切可能的將自己變得更大、更長，張牙舞爪，纏繞翻滾着朝前方涌去。
遼闊無際的平原之中，頓時出現了無數層金色巨浪。這些巨浪都是由被春風拉扯，被神光渲染的植被組成，從平原的各個地方凝聚，極為瘋狂的往同一個地方涌去，形成一個波瀾壯闊的恐怖漩渦。
而漩渦的中心，便是三人所在之地！
那個象徵祥瑞的金色巨字，依舊還在釋放一陣又一陣的五彩神光，宛若無數鋒利至極的五彩神劍，不斷朝被囚禁的易川刺去。
佛珠所化的巨大神鞭，不知何時又出現在聖徒的手中，其上覆滿了無數金色符咒，就像一條金色巨龍。
巨字正在誅殺因為漫山煞氣而受到恐怖壓制的易川，所以他神鞭的目標，是闔目的西西。
就在這時，一股極其冰冷陰煞的黑光，驟然撕破那融合萬道神劍而成的五彩神光，沖天而起，旋即傳來一聲極為森寒恐怖的暴戾喝聲，全身纏繞着滔天黑氣的巨魔，再一次出現在了天地之間。
在鋪天蓋地的金色神輝下，黑色巨魔顯得格外猙獰，格外顯眼。
金色巨字遇強則強，巨魔的出現，頓時引發了更大規模的五彩神光，形成源源不絕的劍陣，呼嘯劃破天際刺去。
剛強行變大衝破金色囚籠的禁制，便立即招來更加強烈的打擊，易川不由冷喝一聲，天地間頓時掀起無數道泛着寒光的黑色浪潮，迎着那一波接一波的五彩神劍劈去。
鏘鏘鏘鏘！……
金鐵交鳴之聲霎時間響徹不絕，五彩神光的衝擊也頓時密集了起來，同時，那從各個地方撲來的金色浪潮，也卷到了這裏，在漫天神輝的牽引下，極為瘋狂的朝巨魔圍去，沙沙聲響個不停。
再瘋狂再龐大，它們的本質也只是一些植物，無法形成真正能危及到兩人的殺傷力，但它們卻有更為奇特的能力，便是在神光的激發下，可以吞噬一切「邪惡」的力量，所以這對易川來說，恰恰是一個**煩。
還未被那些張牙舞爪的植被沾上，在神輝侵蝕中艱難成型的猙獰黑氣便快速減弱，易川蒼白的臉不由變幻了一下，隨即大刀極速飛舞起來，在身體周圍形成能夠絞碎一切實物的寒光，同時不斷有各種各樣形態猙獰的惡獸衝出，往金色浪潮撕咬而去。
身體的變大，使得他無需再分心護住西西，因為西西就在她的腳下。
源源不斷的五彩神光，洶湧而至的植被狂潮，使得他根本無法施展任何攻擊，只能完全處於防守的狀態。
在他變身巨魔的那瞬間，聖徒便放棄了神鞭打向西西，當然也沒了機會，而對於五彩神光殺不了易川，他也並沒有多少意外——他有誅殺易川的絕對信心，但不代表能這麼輕易便殺掉。
縱然被斷絕了與無盡山脈萬萬死靈的聯繫，成了沒牙的老虎，但即使沒了牙，也還是老虎，受冥力激發的易川，絕不是那麼輕易便能殺掉。
於是他的神鞭揮動了起來，化作一條龐大的金色巨龍衝破天際，與不斷衝擊的五彩神光一道撲了過去。
轟的一聲爆響！
易川龐大的身體，在神光與神鞭的衝擊下頓時飛了起來，極為快速的被震出將兩人罩在其中的龐大光柱。
剛離開這道在植被浪潮與五彩神光衝擊下，顯得無比黯淡的光柱，聖徒的浩瀚威壓，便更加洶湧肅殺起來，從天地間各個方向對他衝壓而去。
在三重磅礴力量的轟擊下，易川身形倒飛出數千丈，然後轟然落在了張牙舞爪的金色浪潮之中。
植被頓時更加瘋狂了起來，不斷吞噬他周圍黑氣的同時，也像無數條蛇一樣纏住了他的雙腳，將他死死定在原地。
呼啦啦的恐怖嘶響中，聖徒的神鞭橫掃而至，重重地擊打在易川的胸口上。
易川身形再次被神鞭抽飛，同時口吐鮮血，一路拋灑着往更遠的後方爆退。
鮮血灑在植被浪潮中，頓時飄起了陣陣黑煙。
聖徒的眼神很冷，易川還未落地，他的神鞭便再一次自上而下抽去。
啪的一聲巨響！神龍一般的巨鞭重重擊打在了易川頭上，將他硬生生往地上按去，碾碎那些金色植被，將地面砸出一個深坑，雙腿完全沒入其中。
瘋狂的金色植被再次洶湧而至，在他的腰上纏繞了起來，速度極快的往上蔓延。
易川森然爆喝一聲，硬生生將雙腿拔出，強行扯斷那些不斷吞噬他能量的植被，往天上衝去。
神鞭再次迎頭抽下。
倉促之中，易川舉刀斬向天際，全身盤繞的黑氣瘋狂涌動起來，沿着破空而去的刀鋒蔓延而去，緊接着「唰」地一聲巨響傳開，神鞭竟被一刀迎頭斬斷，擦着他的背落進下方的浪潮之中，瞬間被吞沒。
神鞭的速度很快，極為靈活，剛斷去一截抽空，第二鞭便立馬橫抽而至，同時也變得比先前更長，將易川抽得橫飛的同時，也緊緊纏住了他的腰。
然後神鞭便在空中不斷飛舞了起來，以神情冷漠的聖徒為中心不斷轉圈。
易川冰寒至極的刀鋒接連劈向神鞭，然而卻未能再將之斬斷。
聖徒神情冷漠到了極點。
神鞭狂亂轉了十數圈後驟然一停，然後狠狠抽向地面，被死死纏住腰的易川，也狠狠砸了下去，再次碾碎周圍的植被！
瘋狂涌動的植被還未來得及將他淹沒，半空中便突然出現了一隻金色大手，散發着極為磅礴的肅殺氣息，直直往地面上拍去！
轟隆的一聲巨響！
瘋狂涌動的植被浪潮，瞬間被金色大手的恐怖余勁掀得往後退去，撕出一道巨大的口子，同時大地轟然下沉，飛沙走石，塵土漫天。
一隻威壓更加恐怖的金色大手接着浮現，再次對着凹陷的大地拍下！
——（晚安，無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