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雙不同尋常的眼,他神情漸漸呆滯。
就在這時,有一道寒光突然閃過,逕直朝他的腦袋射了過來。
他沒有發現,即便發現,也不會有躲閃的念頭。
就在那道不知來自誰的寒光,在他太陽穴處刺出一個血點,即將洞穿他腦袋時,寒光突然停了下來。
直到這時,他才感覺到了微微的刺痛,然後偏過頭,看着那顆將寒光攔停的黑點,沉默片刻,看向西西問道:「為什麼?」
寒光是一把劍。
他想不通這個少女為何要救他,難道……是想讓他活着看見自己的這些隊友全部死光,再讓他受盡折磨受盡侮辱才能死?
「沒有為什麼。」西西平靜說道:「除了師姐,你不能死在別人的手裏,更何況是你自己人的手裏。」
自己人手裏?他略微疑惑着轉眼看去,然後便明白了。
戰鬥依然很猛烈。熊焰武矛幾人,已經完全被鋪天蓋地的夾雜着雄渾靈魂能量的刀光所淹沒,看不到究竟是什麼情況,但想來不容樂觀;吳三省的神力之劍也將剩餘的幾人轟得連連倒退,看來是被他壓在了下風;而莫末的精神劍,已經再次顯現了出來,與飛劍交織飛舞着,不斷衝擊着三名劍師的防禦。
三名劍師已各自不同程度負傷,敗象最為明顯,尤其是先前被莫末最先攻擊的那人,全身已經鮮血淋漓,胸口處更是被撕開了一道血口,隱隱可見胸腔里的內臟,而能夠為他提供防禦,擋住莫末攻擊的飛劍,已經不翼而飛。
確切說是被彈飛到了自己這裏,先前險些刺穿他的腦袋。
劍師與劍的聯繫被切斷,意味着什麼?顯而易見的事。
果不其然,下一瞬他便看見莫末的劍,準確射入那個劍師的胸腔,將那顆血紅的心臟戳破,再帶着血柱從背後透出。
然後那名劍師神情瞬然凝固着倒了下去。
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神情。對於這樣的結果,他已經完全不意外,然後他重新轉過頭,問道:「為什麼?」
這一次,他是問的,為什麼只能死在莫末的手裏。
話剛出口,他便有些後悔,因為這話實在問得很多餘——他想殺莫末,莫末自然也會想殺他。
想到這兒,他頓時覺得胸間升起一股屈辱,然後說道:「你就認定我已經是一個廢物,對你們造不成任何威脅了是嗎?真想殺我,只需要劍飛過來一下便可,為何卻遲遲不肯殺我,而要留着我受你們這種侮辱?難道你們這麼喜歡侮辱人?」
他很生氣。因為他是一名洞玄巔峰的弓武者,距離神殿的最高榮耀只剩一步之遙。
西西緩緩站了起來,說道:「你可以自殺。」
他怔了怔,沒有說話。因為他不可能會自殺,因為自殺便等於他自己侮辱了自己——他可以被別人侮辱,但不能被自己侮辱。
沉默片刻後,他平靜說道:「我叫李青鸞,不知這個名字,你們可否認識?」
西西沒有說話,像是沒有聽見。
他略微自嘲笑了笑,隨即左手握拳,任由尖銳的指甲刺入掌心,輕吸一口氣後說道:「那你們知道李鳳凰嗎?」
西西眉尖輕輕挑了挑。
「看來你知道。」
李青鸞微微笑了笑,說道:「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西西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想替你弟弟報仇?或者說,你就是來替你弟弟報仇的?」
「他是死在你們的手裏?」他的反問有些出乎西西意料,隨即苦笑說道:「我一直以為他是死在陳曼曼的手裏,因為我認為在兩年前,只有陳曼曼能殺得死他。」
想了想,他又說道:「現在看起來,兩年前你們確實殺得死他,因為縱然他是三劍劍士,但也只是不惑境界而已。」
西西問道:「你是來替他報仇的是嗎?」
李青鸞反問道:「是不是還有什麼意義嗎?」
「有。」西西說道:「因為他是自殺的。」
「那有什麼區別,還不是因為你們逼的?」李青鸞說道:「神殿沒有自殺的武士,我和鳳凰更不可能,所以,他一定是被你們逼得無路可走才選擇自殺的。」
「所以,你還是來替他報仇的。」西西說道。
李青鸞點頭說道:「先前確實如此,但現在……」
「也還是有機會的。」西西接過話說道:「為自己親人報仇天經地義,所以你應該慶幸先前師姐那一劍沒有殺死你,我們會給你這個機會。」
李青鸞神情有些惘然,片刻後問道:「這是侮辱?」
「不,是敬佩。」西西輕輕搖頭說道:「雖然我們是敵人,雖然我們還是要殺你,但你應該死在為弟弟報仇之上,而非死在那些不知所云的所謂目標,所謂榮耀之上。因為這樣的話,你只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什麼意思?」李青鸞蹙眉道:「你憑什麼說我們是行屍走肉?」
「你憑什麼不是行屍走肉?」西西反問道:「你們有為自己活過?有過完全屬於自己的目標?沒有吧?終生都在被別人當工具用,為了那些所謂的榮耀,便把自己的性命不當回事,這不是傀儡不是行屍走肉,那是什麼?」
李青鸞怔了怔,不悅說道:「我們有目標。夠了,如果還不想殺我,就別再侮辱我。」
西西平靜說道:「你認為我是在侮辱你?如果你真這麼認為,那……我確實在侮辱你了。」
話很繞,李青鸞有些迷糊,好片刻才漸漸理解了什麼,然後苦笑說道:「你說得沒錯,確實不是侮辱。」
頓了頓,他笑着問道:「我可以認為你是在策反我嗎?」
西西說道:「你覺得……有這個必要嗎?」
「沒有。」李青鸞苦笑說道:「可是……我確實想謝謝你。如果真如你所說,我確實是那種值得敬佩的人,那按照這種邏輯,我此時不是應該及時醒悟過來,然後痛改前非,與從前徹底劃清界限,為了報答你,再將所有我知道的東西告訴你,為你所用嗎?」
不待西西說話,他又接着說道:「可惜……就算我想謝謝你,想為你所用,也沒有多大用處了。因為我是一名弓武者,沒了拉弓的手,我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所以……你不應該把這些心思花在我身上,因為這註定浪費。」
西西沒有生氣,反而微笑了起來。
這樣的笑容,落在李青鸞眼裏便是同情,或者悲憫,於是他有些不快,說道:「怎麼,我說錯了嗎?」
西西沒有回答,沉默片刻才輕聲說道:「我認為你需要冷靜一會兒。」
李青鸞有些微怔,緊接着便感覺有無法抗拒的困意猛然襲來,任他怎麼掙扎,眼皮都越來越重,不多時,他便兩眼一黑失去了所有知覺。
林月月有些茫然,她不理解西西為何要和這個人說這麼多,但她忍住沒有問。
或許是發現了她的疑問,西西回過頭說道:「其實沒有為什麼,我只是不想讓他再存在威脅而已。雖說已經斷了手沒法拉弓,但是,一個洞玄巔峰的人即便沒了武器,也仍舊存在威脅,尤其是一個已經心如死灰,只剩下報仇欲.望,處心積慮想着同歸於盡的人,所以……他絕對不是他自己所說的那樣。」
林亦怔了怔,隨即便明白了過來,心裏忍不住一陣發寒。
一個洞玄巔峰,把自己完全偽裝成一個廢物的人,如果真抱着自爆同歸於盡的想法,確實很危險。
倒在地上的李青鸞突然輕輕顫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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