瀆道 第二百零一章 一顆蛋（四）
在那個異獸稱霸，凶獸橫行，人類艱難生存的上古時期。除了那些親近、幫助人類繁衍生息的瑞獸神獸之外，也曾有絕少的一些人，通過自己強悍無匹的力量，收服了一些異獸，將其轉變為人類的一大助力。
這樣的人無疑很恐怖。因為異獸這種通過血脈傳承，也只會向更高等級血脈臣服的物種，人類想要將其收服，只有展現出遠遠超過其實力的力量，讓其從心中感覺到顫慄，不敢升起任何反抗之心，又要加上一些很奇特的運氣成分，才能讓其甘願臣服。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所以儘管人類從未放緩過追求力量的腳步，但即便在最巔峰的時期，也只能在蒼茫大地上固守着自己的家園，始終無法與異獸分庭抗禮，抗戰更是從未真正停止，依舊不斷有人死在與異獸的抗戰之中……
直到更加高等的瑞獸、神獸出現，加入了人類陣營，人類才終於獲得了更大的生存空間，一步步佔據了世界的主宰位置，而這其中，神獸的超高等級血脈便起到了絕對的關鍵性作用——不是人類巔峰強者的力量不如異獸，而是數量遠遠比不上天生擁有恐怖力量的異獸。雙方之間勢如水火，就像人寧死也不會屈服於蠻獸的血腥暴力一樣，異獸寧願戰死也不會臣服與人類。而異獸的出現，恰好從血脈上帶給了異獸絕大的壓制，所以從那時候起，人類歷史上才真正有收服異獸的事情出現——一般收服異獸的人，除了擁有恐怖實力之外，便是與那些神獸親和度很高，自身散發着一定神獸氣息。
隨着後來神獸，異獸的漸漸消失，人類真正登上霸主舞台，收服異獸這種事情便再也沒有記載。至於神獸為何會消失得如此徹底，異獸大面積滅絕，殘餘躲入無人之地，不再踏進人類世界，也成了上古時期留下來的一大謎題。
經過了不知多少年之後，這樣的事情終於再一次出現。
沒有繁瑣的血印、契約之類的東西出現，一切都很平常，少女只是輕撫了一下三頭異獸的額頭，便完成了收服異獸的步驟。
這或許是可以載入史冊的一刻。
因為不知多少年以來，已經沒再有人收服異獸的事情發生，
一行人先是迷茫，然後便是欣喜，最後又是沉重——能輕而易舉收服三頭異獸，西西非同尋常的來歷已經不用懷疑。即便她並非所謂的異族、並非傳說中道尊冥王的孩子，光是收服異獸，便足以讓世人瘋狂，讓她成為瘋狂世人的目標。
遠處，雪地中整晚喝酒胡吹的苦行僧已經沉默了下來，看着膝前的雪發呆，酒葫蘆滾到一邊也沒有理會。
另外一個地方，同樣關注這裏的明理兩人，也沉默得極為複雜。
所有人都是這樣。
三頭異獸離開後，幾人便回到了棲息地，確切說是現在的家，心不在焉的圍着火堆說着話，將昨晚剩下的飯菜熱來吃了之後，便各自回了房，或者去找自己的事情做。
易川不僅僅是複雜，他心裏更多的是害怕——如果換個時候發現西西不同尋常之處，他會為她的表現而感到欣喜，然而現在他剛從噩夢中醒過來沒一會兒，心裏的恐懼陰影還未散去，所以他實在做不到。
他害怕夢裏所見的事情：無論如何，他都跟不上她。
坐在燒得正旺的火堆旁，他反而覺得有些發冷，幾人先後離去也沒有發現，待他回過神來，已經只剩下他和西西兩人。
他並不習慣將心思寫在臉上，不想自己的負面情緒被她發覺，於是若無其事的笑了笑，然後彈了彈她光潔如玉的額頭。
剛想說點別的緩和一下情緒，西西卻低聲開口道：「你在生氣麼？」
易川怔了怔，隨即笑說道：「生哪門子的氣，高興都來不及。」
說完他便苦笑了一下，言不由衷的話，在兩人之間從來沒有存在的市場，除非兩人共同選擇了迴避，否則根本就瞞不過對方。既然他自己都不信，西西自然也不會信，更何況……她這一次似乎並不打算再迴避。
「我有好多事情以前都沒告訴過你。」西西說道。
易川含笑說道：「你不說是為了我們好，所以為什麼要生氣，我也做過好多事情沒有告訴你啊。」
西西微抿着唇道：「這不一樣。」
「沒什麼不一樣。」易川說道：「傻孩子我們這是十一個年頭了，所以怎麼可能還會互相生氣。我只是……害怕趕不上你。」
說到後邊那一句時，他猶豫了一下，語氣有些頹喪。
他真的很害怕那一個夢。如果沒有先前的事，他或許便會把它當成一個夢漸漸忘掉，可是……現在已完全無法再將之簡單的當成一個夢。
所以他害怕會成為事實，極度害怕。
西西略微失落道：「你不想再做那個無論如何都要保護我的人了麼？」
「不。」易川搖頭說道：「從吃了你東西之後起，就沒有再變過。」
西西笑了笑，說道：「那就不會，所以不怕。」
易川點了點頭，略微沉默後說道：「我沒有不高興，而是……昨晚做的夢有些害怕，雖說夢這種東西沒有太多根據，不足為信也不足為慮，可是，一旦那些不好的夢出現在……最重要的人身上時，人就不可避免的會感覺到害怕。所以……我真的有些害怕。」
關於那個夢，先前他還想着不說出來，但不知為何，他突然便決定說出來——為什麼做這個決定他不清楚，只是忽然認為應該說。
「小時候你不是經常和我說，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麼，所以不應該害怕啊。噩夢的事情不可能會在現實里發生，即使會發生，也應該是反着來，所以……咱們應該高興。」西西笑着安慰道。
易川想了想，然後點頭。
道理這個東西只要人不糊塗，就都能夠想得明白。可是能不能想得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得明白又是另一回事，他看到、知道過太多想得明白卻做不明白的人，因為一些或許只是莫須有的事，就把真真切切存在的日子過得一塌糊塗的事，所以他更清楚人一旦陷進一些未知恐懼後的可怕性。——他並不想做這類人，所以他一直在避免成為這樣的人，就像現在，既然她已經說了這樣的話提醒，那麼無論如何，他都會讓自己不去在意那些虛無縹緲的事情。
在這一點上，兩人確實很相近，或者說即便不相近，這麼多年的相依為命也完全磨合了他們，否則兩人的小世界，也不會默契到註定沒有第三個人能理解的程度。
這或許便是道理人人都懂，但不是對人人都有用的原因。
沉默片刻後，西西淺笑說道：「其實咱們有時候不用盡在不言中的。」
易川略微疑惑道：「什麼盡在不言中？」
「就是咱們不用老是啥都還沒說，聽的人就已經理解啊，有時候就算是理解，裝裝不理解也是挺好的，這樣才有趣。」西西眨着眼睛笑問道：「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嘻嘻……」
易川怔了怔，隨即很認可的點了點頭。
「那就這麼說定了。」西西接着笑道：「你不許再害怕那些不會存在的事情，如果真害怕了，就要和我說，記住了沒？」
易川含笑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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