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果然沒有照顧到徐小樂。~
事實上誰都沒照顧徐小樂。
上岸之後沒多久,甚至還沒有走到胥王廟戲台前面,徐小樂就被洪流一般的人群擠開了。桃花和李西牆就像一塊石頭,洪流之中立刻沉底不見了。羅雲倒是很醒目,可惜無論徐小樂怎麼叫喚,他都沒聽到,巨靈神一般只管往前沖。
徐小樂拄着拐,很悲慘地被人流推到了邊緣,然後就再也擠不進去了。
沒過多久,就連羅雲的身影都看不見了。
徐小樂真後悔出來,只好自己慢騰騰地回船上去。等着羅雲什麼時候發現丟了個人,回頭找他。
誰知不等徐小樂回到碼頭,就看到前面同樣有個人扭捏着屁股,慢騰騰地走着,頓時生出同病相憐的感慨來。
那人顯然也看到了徐小樂,站住了腳步,呆呆立着。
徐小樂緩步過去,這才發現那人竟然還是個老相識。
張大耳。
徐小樂沒有發現張大耳的跟班,自己的跟班也不在場,正是一對一的局面。不過上次跟張大耳的較量讓他知道了兩人的差距——道士教的那兩招擒拿散手實在很坑爹。
於是徐小樂咧嘴朝張大耳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竟然在這裏見到了大耳哥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再會再會!」他說罷就要走,卻聽到張大耳乾咳一聲,腳步就不自禁地慢下來了。
張大耳道:「小樂,你也別躲我。我打了你,你嫂子揍了我;你刺傷了我,又治好了我爹。咱倆這算是清清楚楚,兩不相欠了。」
徐小樂鬆了口氣:「是極是極,兩不相欠最好不過了。我得先走啦,否則等會羅雲那小子找不到我,又要急了。」
張大耳是資深的街頭混子,哪裏不知道徐小樂這話暗藏警告:羅雲就在附近,可別動歪腦筋。
張大耳道:「我剛才出來的時候看到羅雲朝裏面去了,要不我帶你去找他?」
徐小樂有些尷尬:「你我這個樣子,擠不進去的。」
張大耳好似沒聽到,兩指放進嘴裏,搓出一聲尖銳的嘯聲。
這嘯聲清亮高亢,穿過烏泱泱的人群,壓下了所有人的呼喊,傳出老遠。
不一時,幾個青壯男子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走向張大耳,紛紛叫道:「哥哥叫我們?」
張大耳指了指徐小樂:「小樂哥哥想進去看戲,咱們幫他開條路出來。」
那幾人顯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紛紛給徐小樂見禮,一樣稱呼「哥哥」。徐小樂撓了撓頭,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應了下來——感覺還挺不錯。
幾個專注流氓二十年的喇虎在前面開路,效果比羅雲強多了。徐小樂登時覺得人其實並不多,自己四周都空出來了一片。有那麼一個剎那,他甚至有些羨慕這些流氓喇虎——看起來很威風啊。
不過看到後面跟着的張大耳,徐小樂就又不羨慕他們了。
還是走正道比較安全。
……
徐小樂走到第一排都沒看見羅雲、桃花、李西牆,恐怕又走岔了。
張大耳很快就折騰出一張空桌子,正好讓小樂和自己的兄弟們坐下。他原本已經想回家,但是現在要是走了,只讓人誤會自己給小樂當了開路馬仔,所以還是勉強坐下應付一陣,算是他做個東道——當然不會出錢。
茶博士愁眉苦臉來給小樂上了茶。張大耳又抓了個賣水煮毛豆的小販,拿了一盆毛豆。
徐小樂想想這些人也挺可憐的,便給了他們三五錢的賞錢。雖然不值貨價,總不至於叫他們血本無歸。那茶博士和賣毛豆的小販臉上這才好看了一些,千恩萬謝走了。
張大耳就定定看着徐小樂,卻不說話。
徐小樂忍不住就道:「別人都餓死了,你還吃什麼?」
張大耳眼角一跳,掩飾自己的羞愧,道:「我才不稀罕吃這麼幾隻小蝦米。」
徐小樂就道:「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你直接把蝦米吃完了,小魚吃什麼?小魚餓死了,你不是也沒得吃了?」
大道如環,正是徐小樂在穹窿山參悟自然的收穫。此刻當真理一樣說給張大耳聽,倒是逼格滿滿。
張大耳設身處地這麼一想,頗有些醍醐灌頂的感覺,再看徐小樂的時候,已經減去了少許隔膜。
徐小樂對張大耳的隔膜卻沒有少。他見話題告一段落,自然不肯再找新的話題,正好此時戲台上走出兩位小生,開始唱戲了。
唱的是《梁山伯與祝英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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