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冰器 第六卷 黑暗之決裂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這份情，還不清（上）

    一輛銀色跑車在第三醫院門口停下來，肥鴨打開車門從駕駛座上下來，並把前排座椅放倒。這輛跑車只有兩扇車門，從後排想出來的話只能先將前排的座椅放倒才行。

    阮清語正想鑽出去，11忽然說道：「你就這樣進去？」

    阮清語停住了，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真空包裝，任何一個幅度稍大點的動作都會讓她春光外泄。又透過窗戶看了看醫院，臉上儘是複雜之色。最終，她還是一咬牙想要鑽出去。

    11伸手攔住她，阮清語看了他一眼，滿是乞求之色的說道：「讓我去見見我媽吧。」

    11轉向車外的肥鴨說道：「肥鴨，我給你的錢呢？」

    肥鴨拍了拍口袋道：「都在這，還有很多呢。」

    「去給張心離辦轉院手續，讓他們馬上用專車送她到京城第一醫院。」

    「好。」肥鴨應了一聲便想往醫院跑。

    「等一下。」阮清語忙阻止道：「肥鴨，不要去。」

    肥鴨停下來，看了看面有難色的阮清語，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11。

    11轉頭望向阮清語。

    阮清語輕咬着下唇，輕聲說道：「我不能要你的錢。」

    「當作是借你的。」

    阮清語搖頭低聲道：「不行，我們欠了很多錢了，我還不了。」

    「不想見你媽了嗎？」

    阮清語轉頭望向醫院，又低下了頭。她家的房子被燒了，連帶裏面的衣服也被燒光，還有那把陪了她好多年的心愛的吉它。可以說現在除了這個身體，她就一無所有，甚至連現在身上穿的衣服都不屬於她。就這個樣子走進醫院？一向潔身自愛的阮清語做不到，所以她剛才很猶豫。可是母親總歸是要見的，她連身屬於自己的衣服都沒有，又怎麼進去？更別說母親躺醫院這幾天的住院費和醫療費。

    終於，她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借我點錢買件衣服好嗎？」

    「買來後呢？你身上這些傷怎麼辦？」

    阮清語咬了咬牙。默不作聲。

    11望向肥鴨，肥鴨知機的一點頭，邁腳繼續往醫院跑去。

    「等一下。」阮清語再一次叫道：「我……能不能不用轉院？」

    11淡淡的說道：「繼續留在這裏很危險，如果不希望你母親牽連。就去京城。」

    阮清語知道11說的是對的，這種事有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更何況她得罪的是海鹽市最大的黑幫，這件事如果不徹底解決，以後就不用再呆在海鹽了。可是如果就這麼走了。那麼她的學業呢？還有她母親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三份工作呢？她不想讓母親失望，所以再窮再苦也要緊咬着牙讀完大學。

    11再一次望向肥鴨，這次阮清語沒再出聲阻止，可是她的表情很複雜。11目送肥鴨跑進醫院後才說道：「我幫你轉學。」頓了一下，又補充一句：「你們以後的生活都交給我。」

    阮清語苦笑一聲道：「這算什麼？你要包養我嗎？」

    現在的女大學生被有錢人包養的事情層出不窮，阮清語也經常有聽說過。但是她不會這麼做，也從沒想過要出賣自己。她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子，寧可生活苦一點，累一點，也不會出賣自己的身體。這也正是11最欣賞的地方。她很堅強。

    「如果你要這麼想，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阮清語抽了抽鼻子，強忍着要流下的淚水，說道：「我不想靠男人去過日子。」

    11伸出手在她秀髮上摸了摸，阮清語沒有拒絕，也沒有躲閃，只是低着頭，看不見是什麼表情。11平淡的語氣說道：「要堅強。」

    這是他第二次對她說同樣一句話，但是兩次的意義不同。

    阮清語抬起頭望向11，雙眼中隱有淚光。她抽了一下鼻子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意，說道：「我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不斷的告訴自己，阮清語，你要堅強。所以再苦再累。我都咬着牙熬過去，我要爭口氣，為我媽，也為我自己。楚源，不要再對我這麼好了好嗎？我怕我會哭，我真的忍的很辛苦。」

    11收回手。淡淡的說道：「住院費和轉學費我給，以後賺了錢再還我。」

    阮清語搖頭道：「我還不起的……」

    「要有信心。」

    阮清語苦笑了一下，沒再說話。她確實還不起，並不是錢，而是這份情。在她最危險的時候，11不顧自己的危險來救她。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她的人依舊是11。這份情她真的還不起，如果面前的楚源只是個普通的人，她或許沒有那麼多顧忌，但他不是普通人，而是那些殺人不眨眼的殺手。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怎麼可能會走到一起？既然不能，她又拿什麼去還？身體嗎？絕不可能。可是除了清白的身體外，她一無所有。

    所以，她還不起。她欠11的，這一輩子都無法償還。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兩人都沒有說話，11是不想說，阮清語是不敢說。

    又過了片刻後，11的耳麥中忽然傳出狂潮的聲音：「楚源。」

    11淡淡的道：「什麼事？」

    阮清語抬頭看了他一眼，見他沒看向自己，才想到11肯定又是在跟肥鴨所說的那個神秘人通話。

    「黑雀找你。」

    11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問道：「他怎麼找到的？」

    「是通過我們的客戶關係直接找到我這邊的。」

    「哦，接過來吧。」耳麥中傳出輕輕的「嘀」一聲後，11淡淡的說道：「什麼事？」

    「哈，你好。」耳麥里傳出黑雀的聲音：「我正到處找你呢，聽說你被人老二的手下圍攻了？」

    「嗯。」

    「怎麼樣？沒事吧？」

    11側頭望向窗外，淡淡的道：「有事你還能找到我嗎？」

    黑雀笑道：「也是，瞧我這個笨腦袋，黑暗十字的人哪會那麼容易出事呢。」

    「找我什麼事？」

    「哦，是這樣。我想再跟你做單生意。」

    「是什麼？」

    「幫我再幹掉一個人。」

    11抬起左臂看了看，問道：「恐龍？」

    恐龍就是沙幫的總把子的綽號，當年黑雀和笑面虎都是跟着恐龍一起出道，直到大家合力打下一片江山後，三人的關係才越走越遠。

    黑雀「嘿嘿」笑了兩聲，說道：「就是了。」

    「接生意的事，你跟聯絡人說吧。」

    「聯絡人？就是剛才那個接線員？」

    接線員？還真是第一次有人管狂潮叫接線員，真不知道正在那邊接聽談內容的狂潮此刻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差不多吧，就這樣。」11剛說完，通話頻道立刻被狂潮移走了。

    11輕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阮清語坐在後座上看着他的側臉，輕問道：「你……真的是殺手嗎？」

    「唔。」

    得到11肯定的答覆後，阮清語才重新低下頭不再說話。

    「為什麼問這個？」

    「沒。」阮清語說道：「只是隨便問問。」

    「哦。」11應了一聲後也不再說話。

    片刻後，阮清語又問道：「楚源是你的名字嗎？」

    「嗯。」

    「真名嗎？」

    11睜開了眼睛，復又重新閉上，說道：「算是吧。」

    「你……你父母呢？」

    「我沒父母。」說這句話的時候，11的臉很平靜，靜的讓人有些害怕。11似乎不想再在這些問題上多作糾纏，岔開話問道：「你想去什麼學校？」

    「我……」阮清語張嘴好半天，還是沒再吐出一個字。她真的想拒絕11的好意，但是一想到年紀不大卻已蒼老的母親，最終還是把下面的話吞回去。

    或許，以後真的有其它方法償還吧。

    這時，狂潮的聲音又一次在11耳邊響道：「楚源，你是混蛋。」狂潮的聲音低沉、沙啞又有些平淡，沒有一絲罵人時該有的味道。

    11淡淡的說道：「做接線員也不錯。」

    「去死。」

    11仍舊是閉着眼睛，問道：「我說的話，你聽得見吧？」

    狂潮沒好氣的說道：「收的到，放心吧，她的住處和學校我來安排好了。」

    「別忘了把戶口遷走。」

    「放心，不會留下線索的。」頓了一下，狂潮又說道：「楚源，幹嘛要對她這麼好？」

    11淡淡的道：「我喜歡。」

    「別越陷越深。」

    11的嘴角微微上翹，難得露出一絲笑意，雖然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種。

    「算了。」狂潮說道：「我知道你就是這個樣子，勸你也沒用。對歐陽月兒是這樣，對這個阮清語也是這樣，你自己小心吧。」

    「哦。」

    「我掛了，有事再聯絡。」

    「哦。」

    狂潮剛關閉了通話，肥鴨就從醫院裏跑出來，他還未來得及坐上車，阮清語就迫不及待的問道：「我媽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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