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阿姨每個月都會定期為蘇筠胎檢,在四個月可以看到胎兒性別的時候,這一天,唐家的人都驚動了。
唐老爺子,王秋萍和唐國|軍都特意來了將軍胡同,就是在蘇筠婚後,一向採取不冷不熱態度的夏冰也鮮少的一起來了,等在暫時佈置成婦檢的廂房外。
「老婆子,肯定是個寶貝曾孫兒吧?」
唐老爺子握着手期待的詢問道。
王秋萍下意識的看了一下旁邊:「這是親家老爺子不在,如果在的話,你們又要吵起來了,不一定非是曾孫兒才寶貝,曾孫女兒一樣寶貝」。
她自己說着,也有點握住手成拳。
唐老爺子嘿嘿的笑她:「瞧你言不由衷的樣子」。
「嘿,你這老頭子,我哪有言不由衷,讓亦東媳婦聽見了」。
王秋萍說着嗔怪,打了下他胳膊。
唐國|軍沒想到夏冰也來了,帶着公事公辦的冷冰冰的口吻詢問:「院裏今天沒手術?」
「嗯」。夏冰點頭,兩口子的對話結束。
唐國|軍看着此時院子裏的景色詢問:「預產期在哪天?」
夏冰直接就答出來了,可見是挺注意的:「應該在小暑左右」。
唐國|軍沉吟着:「小暑啊」。
王秋萍在旁邊滿意的道:「夏天出生多好啊,肯定是熱情有活力善良的孩子」。
唐老爺子不太滿意:「東兒是大寒的時候出生的,我覺得寶貝曾孫兒也應該在冬天出生,男孩子就應該像寒風冷冽中茁壯成長」。
唐奶奶又瞪着眼睛嗔怪:「我看你這老頭子是魔怔了,什麼時候出生跟性格有什麼關係,夏天怎麼就不能茁壯了?還有啊,別成天寶貝曾孫兒寶貝曾孫兒的,你讓亦東媳婦聽着心裏怎麼想,那萬一是個女孩兒,你難道就不疼了?」
唐老爺子沒理,氣哼哼的離老婆子遠了點。
外面的人等答案,屋裏的人氣氛溫馨。
張阿姨和煦的聲音,讓蘇筠每次聽起來心裏都跟着放鬆了下來。
「你看這是寶寶的鼻子眼睛,還有這是小手」。
雖然胎兒的心跳聲不是第一次聽到,可是每次聽到都會有點眼睛酸酸的,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就是心裏會覺得特別的柔軟。
儀器滑滑的經過胎兒心跳。
蘇筠的手被唐亦東握着,她不由自主的去看向他。
他的手又溫暖又適時的握緊了緊。
一切都很平靜又溫祥的感覺。
忽然,張阿姨的手猛的一顫,臉上也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怎……」?
蘇筠的詢問還沒問出口,張阿姨就平復着心跳呼着氣:「沒事,沒事,可能是我沒休息好,剛才看錯了」。
心裏有點嘀咕,她剛才一瞬間看到是什麼?
帶着兩支角的小龍人?
甚至還有龍尾巴?
肯定是自己產生幻覺了。
蘇筠重新躺好,張阿姨的聲音又恢復了溫暖平靜,又帶着欣喜的道:「這下老司令終於可以放心了,是個男孩兒」。
蘇筠的注意力卻沒放到男孩這個事情上,她記得那時候,在美發髮廊外,她看到的一幕幕幻象,那是唐亦東輪迴的幾世,其中就有上古時候,豢龍氏族女和神龍的愛情,雖然……咳咳,人獸戀有點重口,可是這不能無視的確也許大概由於元神裏帶來的神龍血脈,天哪,她的孩子要萬一出生時是個小龍人,那簡直是太……驚世駭俗。
足以炸了整個唐家和京城。
想着剛才張阿姨的驚悚表情,肯定是看到了一瞬間的變幻,好在張阿姨只以為是個幻覺。
可是!等出生時,真的是生個小龍人,所有人都會相信那不是幻覺了!
怎麼辦……
蘇筠好惆悵。
於是在唐老爺子知道是個男孩後,整個唐家都被他帶的陷入一種喜悅纏繞的氛圍中,只有蘇筠皺着小臉。
聽到蘇筠的憂愁,唐亦東看了她一會兒,安慰她:「不會的」。
這個人的話從來都是準確的,於是蘇筠又慢慢的恢復正常了。
主要是超好又精確挑食的胃口佔據了她大部分的精神注意力。
終於到了生產的時間。
唐亦東從海灣趕回來,換了無菌衣在產房裏陪着她。
蘇筠呼氣吸氣特別的快和緊張。
「怎麼辦」
「我好緊張」。
「我不知道怎麼生」。
她握着他的手緊緊的都有點顫抖了。
「跟着我,來,吸氣,呼氣,對,就這樣,保持頻率,不要緊張」。
他沉穩的聲音讓她終於不那麼緊張了。
過了一會兒,平靜的蘇筠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情,着急的要哭了。
「我不會生個小龍人吧?」
「不會」。
那就好,那就好。
不對,小龍人沒變成龍人以前是龍蛋吧。
快要哭的表情:「我不會生個蛋吧?」
唐亦東:「……」
婦產科的醫生準備工作完成了。
看着過來的醫生,蘇筠的表情就像看着妖魔鬼怪,她知道瓜熟蒂落,沒有醫生,她還是要生。
跟人家醫生一點關係一點都沒有。
看着她又緊張又害怕還要想鎮定又鎮定不下來的樣子。
唐亦東捧住了她的臉:「蘇筠,看着我」。
他的眼睛前所未有的帶着深如大海一樣的柔情:「不管你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不管你生的是天才還是笨蛋,只要是你為我生的,我都愛」。
溫柔深沉的嗓音,他一直握着她的手,讓蘇筠的心也漸漸安穩下來。
呃……雖然在生產的過程中,她痛得把他的手放在嘴裏止痛,後來才發現咬流血了,可是他一直都適時的給予她安穩又沉穩的鼓勁,還有他臉上微微皺起來眉頭看着她心疼的表情,這些都讓蘇筠的生產順利的完成了。
很多年以後她才知道她生的不是妖怪,卻是個妖孽。
產房外的光滑地板磚的走廊上,唐老爺子握着拳拍着手,急的走來走去。
「你消停消停,走的我都被你也晃的擔心着急了起來」。
唐奶奶拉着他坐下。
唐老爺子坐下又站了起來。
「不會有什麼意外吧,不會有事吧,這都多長時間了?」
唐亦北幾個都服了。
「爺爺,這才進去十分鐘,且等着呢,當年您大曾孫子出生的時候也沒見您這麼着急擔心的」。
唐亦北幾個都有點酸酸的。
生男孩又怎麼樣,他們也生男孩了。
「那能一樣嗎!我不擔心,你們不是照樣沒事!」
唐老爺子正煩着,一嗓門吼過去。
把唐亦北和唐亦西幾個人都鎮住了。
老爺子的這邏輯……
沒毛病?
沒毛病。
裏面的人在痛,外面的人在急。
嬰兒的哭聲傳來的時候,蘇筠痛的死去活來一直都沒哭,卻在這一刻,眼淚猝然就滑落了。
唐亦東輕輕的替她揩去眼角的淚,卻沒有第一時間第一眼就去看孩子。
他最關心的只有她。
護士小姐把胎兒稱過體重抱了過來。
「寶寶真漂亮,也很健康,體重有七斤一兩呢」。
蘇筠懷疑這護士小姐是因為唐家才說寶寶漂亮的。
她看着護士小姐抱過來的小寶寶,剛才止住的眼淚,這次真的哭了。
看着唐亦東委屈:「好醜」。
「紅紅的,皺巴巴的,像個小猴子」。
雖然不是小龍人,可是怎麼沒遺傳到她的美貌。
「一點也不像我」。
唐亦東:「……」
像他嗎?
護士小姐還沒開口,唐亦東就溫柔的開解她:「小孩子剛出生都這樣,過幾天就會越長越好看了,也會越來越白」。
「真的嗎?」
蘇筠淚眼朦朧的看着他。
護士小姐在一旁黑線。
這位媽媽怎麼可以說自己的寶寶丑呢,又滿懷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唐亦東。
你媳婦這智商,您真的不考慮換一換嗎?
熱烈的眼神被唐亦東一個淡淡又冷冽的一個掃視就瞬間澆滅了,火星子都不剩了。
蘇筠知道唐亦東的話一向都是準確的。
看,不是小龍人,是個健康的寶寶呢。
看,果然是越長越漂亮了,也真的越來越白了。
小包子在蘇唐兩家人的疼愛下茁壯成長。
到三歲的時候已經漂亮的不像個男孩子了。
唐老爺子很惆悵。
這小東西怎麼比他爹小的時候還要白還要漂亮?
不行!
於是小包子在哇哇叫聲中就被老爺子這個老魔鬼給拉去魔鬼訓練了。
「俗話說,要學打先扎馬」。
「不管以後練什麼,這馬步樁子都是個基礎」。
「雙腳往兩邊再分開,對,略寬於你的肩膀,凝神靜氣,自然呼吸,氣沉丹田,提肛縮陰,上下縮閉」。
唐老爺子也不覺得這些話對於一個三歲小孩來說是多麼難以理解的晦深,坐在梨花樹下的躺椅上,搖着蒲扇。
現在他年紀大了,以前唐亦東小的時候他還能親身陪着示範蹲個把時辰,現在只能示範一下,然後口頭指正。
「曾祖父,九哥兒熱」。
小包子小名叫初九,出生的時候就是初九,老爺子親自定下小名叫初九,說法是,就是這種隨意小寶寶才能隨意的健康。
蘇筠只能安慰自己沒叫狗蛋。
蘇筠很鬱卒,她本來取了很多可愛的小名呢,比如毛豆,蔥花之類的。
唐亦東聽完她的話後,只覺得老爺子在取名上終於碰到了對手。
「這個時候就熱,等到夏天你怎麼辦,男子漢就得學會忍耐和磨鍊!」
小包子委屈的撇撇比女孩兒還要嫣紅漂亮的小嘴兒。
曾爺爺怎麼不疼他了?
家裏只有曾爺爺一個人會喊他九哥兒,小包子很快就覺察到,這是曾爺爺對他的「專屬愛稱」。
雖然不能準確的理解老爺子的感情,但是小包子已經知道怎麼對着老爺子撒嬌讓他心疼了。
至於「曾祖父」的稱呼,那是老爺子年紀越大越喜歡這種很具有威嚴的稱呼了,於是家裏的孩子統一改口叫曾祖父和曾外祖父。
過年時候發紅包,老爺子大手一揮,紅包都發的多,不錯,很有威嚴氣勢,是老祖宗的威嚴。
已經春末夏初的季節,大中午的太陽底下,才三歲大小的小孩穿着薄薄的灰色漢服練功衣衫,豆大的汗珠從他白玉似的皮膚上往下流。
唐老爺子用蒲扇擋在自己臉上,心裏糾結啊。
看不得孩子受罪啊。
不會中暑吧?
應該不會,這才哪到哪?
當年他爹小的時候都是在酷暑的時候蹲馬步樁,這才春天的氣候。
小包子用袖子擦了擦汗,奶聲奶氣的道:「曾祖父,九哥兒是男子漢,九哥兒不怕熱」。
老爺子聽着這奶音心裏直顫,他是不是太嚴厲了?
他可是九哥兒的親曾祖啊,這孩子不會被他練壞吧。
抬起扇子,偷摸看一眼。
小包子烏黑的大眼珠在大太陽的底下眯着又用力的睜開,然後緊緊的抿住自己的嫣紅小嘴兒,臉色因為這樣的呼吸而有點發紅髮脹。
這是在自己調整呼吸的頻率。
唐老爺子既欣慰又心疼。
大人要是第一次練樁,練上兩三分鐘,就一般難以支撐,兩腿會打擺子似的晃,為了保持住蹲馬步樁子的標準,會不自覺的把氣聚在胸部,這樣就會讓人憋悶難忍,所以此時不是大口撒氣,就會撐不住倒了馬步。
這還是有意志的大人,小孩子頭一次更難以支撐了,可是他的寶貝曾孫兒不單第一次練,就練得這麼標準,還在標準中撐住漸漸找到呼吸的方法,這讓老爺子很滿意很驕傲。
心疼啊,那是真心疼,這麼一個玉雕玉琢似兒的漂亮小人兒,一口一個曾祖父,一口一個「九哥兒熱」,卻在他的教誨下,這麼乖這麼上進的知道男子漢的擔當,讓人心都跟着那奶音奶氣的認真化成了一汪柔水。
小包子斜了斜烏溜溜的眼珠,曾爺爺還是沒讓他進屋吃沙冰。
難道偷聽到爸爸的話不對?
他看到媽媽不高興進屋,就鑽到衣櫃裏。
爸爸跟媽媽說,爺爺不會把初九帶走的,他還小着呢,然後爸爸就笑了,說,就是帶走也沒關係,老爺子這麼疼初九,他只要按着老爺子的話照做,保管老爺子自己就下不去手了。
爸爸說的,爸爸的爺爺,應該是他的曾爺爺吧?
小包子在心裏換算着,覺得就是二叔那句口頭語。
沒毛病啊。
他按照爸爸的話,現在順着曾爺爺的話照做照說,這樣的結果,應該是:老爺子下不去手啊。
小包子覺得還沒等到結果,可能是另外一種可能。
沒到時間。
小包子有次聽到他爸爸對范叔叔說,結果總是在時間發酵後才能出來。
就像是他總在媽媽耳邊念叨想吃可樂雞翅,媽媽每次都說可樂小孩子不能喝。
於是小包子就每隔三天說一次,終於就吃到了。
這次完美的應用了爸爸的話,讓小包子對他爹的話每一句都很留意。
小包子抬頭看了看日頭,和剛才刺眼相比,似乎更刺眼了。
大概過了十五分鐘。
唐奶奶從外面買菜趕回來,這老頭子果然是趁機練她曾孫兒呢。
「你這老頭子就是鍛煉小孩子也要有個準頭,不會撿一撿涼影兒地嗎!這都多長時間了,快別練了!」
「初九過來,看曾奶奶給你買紅豆菠蘿蜜的雪糕了」。
王秋萍從冷飲袋子裏拿出包裝好好的彩桶雪糕。
小包子大義凌然的臉,帶着小小的驕傲:「曾奶奶,男子漢要練功,不吃雪糕」。
唐老爺子哈哈大笑了起來。
「好!這才是我寶貝曾孫兒」。
「來來,快過來吧,今天練得很好,先到這,明天再練」。
唐老爺子說完這句話,仿佛自己也解放了。
自己趕緊去擰了涼毛巾把子,給小包子擦汗。
小包子坐在堂屋裏吃着雪糕,晃着兩個小短腿。
看到唐老爺子進屋來,跑了過去;「曾祖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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