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您剛才說的是繼續……買進?」
安善不確定的又問了一遍。
他以為自己是幻聽了。
「嗯,繼續買進」周元睿又重複了一遍,這次的語氣就更堅決了。
四哥,聽我的。
周元睿覺得自己瘋了,瘋到毫無理由的會相信這句話,哪怕他現在滿腦子的都是問號。
她為什麼會叫自己四哥?為什麼從她的語氣里他居然會感到她很關心自己?她對他的語氣,尤其是最後一句「要好好的」,這幾個簡單的字里似乎有最真心的祝福。
這種祝福不知道為什麼讓周元睿的心底忽然的泛起了一股難以抑制的憂傷。
他甩開心底的錯覺,只當是自己現在被眼前的情況給刺激的。
周元睿看了下周圍幾乎能看到雲朵的樓層,和腳底下微小連螻蟻的都不如的普通人。
怕什麼,反正他最差的打算就是從這裏跳下去,跌進普通人的腳底下,碎爛一地的腦漿子。
「不行啊!四少!」
安善幾乎是要字字泣血的悲痛道:「這支從一開始就有超級大鱷在背後坐莊炒作,先是末股價從十五塊快速漲到二十四塊時走勢異常強勁,當時我以為是有大戶在背後聯合造市,威廉指標長中短期位於領到二十的區間的時候,當時就有技術分析的散戶在大量的止損斬倉,是我建議四少在這個時候大舉買入,因為這是大戶逼倉的慣有手段,一旦大量散戶斬倉後股票會大舉拋售,這時是一個小漲停,也是大戶逼倉交易通常採用快進快出的手法,引起股市劇烈波動,斷線狙擊當日個股的經典策略,可是我沒想到我們被反狙擊了,只是我們一家就買進了大量該股,這個時候該是逼倉後的小漲停後第二個牛股迅速漲起的節點,可是利多不漲,我們創和幫着他們突破阻力位後不漲反跌,跌破支撐位後依然跌停,這是有人在單線狙擊我們創和,這一招真是相當的毒啊,可謂是聲東擊西後的計中計里的反間計,大漲之前跌幾天,這才是大戶做多事反市的策略,不管是計算機上的若干點數高開底走還是誘空,這都是大戶砸盤的標準現象,現在所有的反現象都說明這次不是一次平常的大戶斷線狙擊個股,四少,這是有人在針對我們,專門為了誘我們入局,做的一場托市陷阱啊」。
安善自己說着,心裏也有點發寒,究竟是誰能完美的做出這一場短線個股的反狙擊,連他也是現在才能事後諸葛亮分析出來,不然,他也不會帶着四少頭也不回的纏進了了裏面。
周元睿沒有安善這個金盤操盤經紀這麼專業,不過高屋建瓴的大局觀他是有的,因此安善說的這些技術分析他都懂,但是心裏卻是發出了一股狠意。
這股狠意在沒接到蘇筠的電話前,還是沮喪之後的頹廢,接了那個電話後,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覺得心裏似乎忽然揚起了沖天的氣焰。
他不能讓那個膽敢上來咬他的人就這樣白白的全身而退。
周元睿在心裏想着青雀區那片地的情況時,就覺得這次的事情很可能是祁連,至於祁連這孫子為什麼會使壞,當然是他和趙老大把祁連給聯合踢出局,這孫子就心裏憋壞了,只是周元睿沒想到祁連這麼有本事,國土局的調查和他在那塊地里投的錢,都讓周元睿的背後脊樑猛的一寒。
因為他忽然想起,這裏面說不定一開始就是趙修和和祁連一起做的局,目標是他們周家。
他不能輸,他就是死了無所謂,可是這是他一個人的事,他怎麼能讓周家給他陪葬。
「現在股價多少了」?
安善以為周元睿這是想通了,趕緊報出來:「現在已經跌破四塊兩毛了」。
最高的時漲到三十二,現在卻只有四塊兩毛,想想都覺得心酸。
「我們還有多少錢?」
一問有多少錢,安善一驚,四少這不是要斬倉還是想着買進啊。
「四少,本來在獲利盤在歷史高點時,我們就應該根據市場獲利盤重新回落時堅決止損,這也是平常牛市末期或者是追高買入時散戶和股市行情中最保險和最理智的做法,是我認為大戶在聯合做市,讓四少跟着他們後面一起炒這一個小漲停後的小跌,可是我沒想到他們是真的在跌啊,現在看他們已經撤戶了,恐怕這一支裏面現在被纏住的只有我們一家了,現在真的不能再買進了啊四少!」
「唯一活路只有斬倉了,再買進的話就是死路一條」。
安善幾乎是字字泣血的在苦勸了。
這個時候一個穿着白衣領帶的員工忽然衝進來,嘴裏有點驚呼失態:「安經理,已經跌破兩塊二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這邊的董事長辦公室。
「拋吧」。
員工們都在嗡嗡的組成這兩個字。
「拋!」
所有人都被這個字給震了一下。
往董事長辦公室望去,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聲音的來源不是這邊,又朝公司的大門口過去,前台穿着高跟鞋的一個美女員工有點惶恐的看着周元睿。
「董事長,這個人是硬闖進來的,我沒攔住」。
這幾天的低氣壓,讓一向對公司里瀟灑不羈總是對她笑的董事長也有了惶恐的情緒。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人家都喊董事長四少不是沒理由的,這位不說話的時候和那些傳聞中的太子爺們真是一個路數。
有點陰沉沉的可怕。
這個擅自闖進來的高大男人進來第一句話,想不到就是替他們公司做了目前最大的決定。
這個人是誰啊!
沒人知道這是周元睿的哥哥。
因為他們兄弟兩人真的一點都不像。
一個是標準的軍中硬漢,一個是白皙俊帥的時尚闊少。
安善扭回頭去看周元睿:「四少,這位說的算不算數?」
他真的很想不問這一句,就直接去拋售了,可是這不是小事啊,雖然頂多也就是幾十萬,可是周四少在這裏賠進去了幾十億,他不敢做這個主啊。
現在這麼為幾十萬在做垂死的掙扎,也只是不想看他幫着的僱主最後一敗塗地,在盡一個職業經紀的最後職業道德。
「哥,我的事,你不要管」。
周元睿的話讓所有員工都了解了擅闖進來人的身份。
前台小姐鬆了一口氣。
周元德大步走過來,抬手就是給他一拳,把周元睿打的一個踉蹌跌斜躺在了門牆後。
所有人齊齊的驚呼起來。
安善趕緊去攔住勸道:「大少,大少,您冷靜冷靜,這事不是四少的錯,是我的錯,您要是有氣就打我吧,是我判斷失誤,四少他也很煎熬啊」。
安善是公司的員工,他不認識周元德,以為是周家大少,他也不知道周元睿後來調來的錢是什麼來歷,他以為是周四少借來的,雖然資金數目當時讓他瞠目結舌,但是他勉強接受作為太子爺的潛力和人脈資源。
借調應該是能湊到這個數的吧。
安善當時是那麼想的。
周元德把周元睿給拉起來,又是砰的一拳打在右邊的顴骨上,鼻樑幾乎被他一拳給打歪了點。
周元睿臉上迅速的腫紫青了起來。
「這兩拳我是為住在醫院裏的爺爺打的」。
周元德拉着他的衣襟惡狠狠的道。
「現在你給我立馬收拾這裏的爛攤子,跟我回家」。
周元睿嘴角都腫了起來,一笑就呲着牙的疼。
「哥,您要是覺得出了氣,現在就把我放開吧,我公司里還有點事,等我把錢拿回來,我會去醫院給爺爺賠罪,爺爺要是在病房裏出不來了,我就在他門外給他一直跪着,您看這樣成嗎?」
聽到周元睿這混不吝的話,周元德小麥色黝黑健康的腦門上青筋爆出。
右拳又是狠狠的打在了他臉上。
周元睿被他一拳給打飛出了一段距離,滑着地板滑進了辦公室里。
公共區的員工們都被周元德對待弟弟的粗暴給震驚住了。
紛紛都忘記了反應。
只有安善還記得跑進去,去扶起周元睿。
周元德跟着走進了辦公室,「小四,你胡鬧夠了沒有!」
「你知不知道你這次胡鬧的代價是什麼!」
周元德痛心的看着他:「從小你就比哥聰明,怎麼到現在也沒看出來這次是有人在對付周家,是要把你逼死!」
周元睿用手背揩着嘴角的血,站了起來。
以往清澈閃爍的眼睛裏散發着狼一樣的凶光。
「哥,我是胡鬧夠了,所以這次我不甘心」。
也許他哥哥在那個電話之前來的話,他就會哭着向他哥哥懺悔,承認是自己的錯,是自己的錯誤,釀成了難以挽回的錯誤,會哭着去醫院,希望用自己的悔悟讓爺爺能清醒過來。
可是現在他不甘心。
她說,四哥,你要好好的。
他仿佛覺得自己那個一直想到的那個模糊的眼中有一片藍色天空的女孩,就應該是那個模樣。
他知道自己瘋了。
瘋在自己的臆想中。
他瘋狂的覺得那個妹妹他應是見過的。
「安經理,既然別人可以砸市坐莊,我也可以」。
對於業餘水平的董事長說出這樣的話,安善覺得並不驚訝。
因此他的反駁也是斬釘截鐵般利索。
「這不可能」!
「即使是大戶們聯合做莊,也是在開盤期,利用數據和技術股的分析走向造成散戶們的錯覺,吸引散戶入股,這才是托市的奧義,四少,我給您說個最簡單的比喻,市場,它是由人群組成的,不是一個或者一個團伙能組成的,現在我們一家要做莊,不說這裏面要投進去的資金以天文數字來計,就是即使有這麼多錢,您也無法引導大量散戶來入股,這支股已經死了,這是所有的股民的認知,我們手上平白握着上億萬的股票,在它徹底跌停時,就是一堆廢紙。」
安善深入又簡單的用最簡單的道理說出了股市最玄妙的變幻,這也是因為現在心如死水才能徹底看開吧。
安善在心裏自嘲的想,當初他不也是一腔激動的熱血,在心底冷笑着,只等大戶們第二次發力,卻沒想到被反狙擊。
大戶做市以賺錢為目的,安善沒想到這次是私人恩怨,才造成了這次的局面,不知道周四少究竟是得罪了誰。
「這支個股已經跌破了年線,中長期的趨勢長期走勢變弱,後市持續下跌,這支股已經沒有任何上漲的勢頭了,再不斬倉割肉,只會在所剩不多的散戶們繼續拋售手裏散股時,不斷創新低,這一輪炒作周期已經完成了,其他的散戶都把它當成了普通的炒股,反而獲得了相當的利益,只有我們把它當成了斷線狙擊,沒想到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主力從建倉到拉高,派發,完成了一輪完整的炒作周期,一般散戶持股都去看其他的股勢了,這支股,四少不管再投進去多少都是救不活的了,一開始的整體漲幅過大,都怪我太自大,以為看破了大戶們的做市,才害了四少,您聽我一句勸,拋吧,四少,這支股如果還能活,除非是有神跡,不然我們再遲疑下去,真的是一分錢都收不回來了。」
安善扶着周元睿當着周元德兩人的面,又把眼前的情況給詳細的說了一遍,也很主動的承認了自己所犯的錯,這是他從業以來犯過的最大的錯,也是最重的一次。
聽周大少的語氣,他似乎還害到了家裏的長輩?
也是啊,如果是他的兒子或者是孫子把這麼多錢都打了水漂,他恐怕早就一口氣上不來氣死了。
安善心裏的愧疚更甚了。
看着周元睿的眼神滿眼都是祈求。
祈求他放他自己一條活路吧。
「四少……」
周元德大步走向外面,對着所有的操盤手道:「現在就斬倉,全拋」。
周元睿顧不得扶着他的安善,腳步有些打跌,跑了出去。
「我是這個公司的董事長,我看誰敢擅自做主,你們只能聽我一個人的,否則我把那個敢違背我意思的人告到牢底坐穿,這裏面從開始到現在圈進去多少,你們是清楚的,這麼一宗經濟犯罪,我要是死也要拉墊背的,你們賠的起嗎?仔細給我掂量清楚了」。
本來看着周元德下達指令發光的眼珠們立即黯淡了,他們雖然也都很為董事長擔心心疼,可是合同上說的很清楚,他們只是操盤手,怎麼做,是僱主的意思,也就是董事長是最後拍板的,的確是他們知道這裏面有多少錢。
多到讓他們上下嘴輕輕說出那個數字都能顫抖整個身體的錢。
他們不敢聽周元德的。
雖然他們是為了董事長,可是他已經親口這麼說了,他們能怎麼做呢。
他們只是拿工資和提成的。
看到停在鍵盤上的幾十雙手,周元德憤恨的看向周元睿:「小四,你是不是瘋了?」!
周元睿苦笑一聲。
「哥,我想我可能真的瘋了」。
周元德忽然暴怒起來。
把他拉起來,狠狠的摔在了門板上:「你瘋了!你瘋了可是你怎麼能拉着全家跟着你一起瘋!」
「你有沒有把爺爺和我放在你的心裏,你的這顆心是不是這些年的放蕩都給你腐蝕了!」
周元德以為他的弟弟這是犯起了幾乎所有紈絝都會潛在的走而鋌險的賭徒性質。
「哥,我要贏!」
「你贏個屁!你這是找死!」
周元德忽然從腰間拔出了槍,指着周元睿的頭:「現在跟我回家」。
周元睿俊帥的臉上都青紫的不成樣子了,他扯起的笑有點嚇人的苦酸:「哥,回家就能不死嗎?」
周元德臉上的兇狠,被他問的一個怔然。
是啊,現在回家,他們要面對的是什麼!
本來也許只有小四一個人的債台,可是現在這死孩子動了那個永遠都不能動的筆。
他們家老爺子可能要帶着永遠洗不掉的髒污走掉,這該是讓那個老人多麼難受的事情啊。
所有的人都被這對兄弟兩人的激烈爭執和心跳難安的股市給弄得呼吸都不穩了。
都站在原地上小口小口的喘氣。
「咚咚咚」。一個扣門聲,敲在前台轉過沉木屏風上的雕花木隔板間的實木上。
「請問哪位是周元睿?」
所有員工都齊齊的扭轉着緊張到有點發僵的脖子。
拉扯着周元睿領口的周元德舉着槍和周元睿一起回頭看向了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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