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白色籬笆的小花圃里被蘇筠種上了梔子和桔梗,此時大太陽底下都被曬得蔫蔫的,小區里這大下午的也沒人出來逛。
蘇筠坐在飄窗的陽台上,烏伏在纖細的肩膀上,抱着膝蓋透過碎綠色點花的窗簾往外看着呆,長長的淺薄荷色裙擺飄在雪白的長毛地毯上,白綠的映襯在這酷暑里,雖然屋裏開着空調,溫度適宜,但是顏色看起來仍然是賞心悅目。
這套公寓並不大,是一居室,客廳和飄窗沒有隔斷,客廳也不大,本來這公寓的裝修和擺設當然沒有這麼好,但是蘇筠此時鋪的這塊地毯就已經價值到兩萬了,再加上牆上新刷上的杏黃春牆紙,蘇筠租這套一居室一月房租才一千,而只是簡單的鋪了下地毯,刷了下牆紙就花費了四萬塊錢,可想這牆紙的精裝度。
屋裏的擺設倒是很簡單,是宜家的簡單布藝沙,還有臥室的木床也是宜家的,都是屬於簡單布藝家具。
蘇筠把錢都花在了牆紙,地毯和床墊上了,然後又買了台還過得去的空調,等搬進來後,現在就沒什麼錢了。
作為曾經的大款,蘇筠並沒有過度憂愁自己的錢財問題。
牆紙是吳痕帶着人看着那些工匠刷的,就憑吳痕那些人的長相和身上一看就不是什麼良民的氣質,工匠們把牆紙刷的那叫一個仔細熨帖。
等搬進來後,對於這些糙漢子們來說,那雪白的長毛地毯,讓他們望着就有點不敢下腳的華貴感,因此幫着工人把地毯鋪好後,就不敢進來了。
蘇筠輕巧巧的赤腳走了進來,吳痕看着那雪白的小腳,眼睛一紮,讓其他人都退到電梯處去了。
自己站在門口有點不解:「筠筠,你把這裏佈置的這麼好,這麼……嗯,華麗,以後要是還給房東,太不划算了」。
單說這牆紙就不划算。
蘇筠踩在還是算舒適的地毯上,用手指從牆紙上拂過一下,看到貼的還算不錯,不在意的道:「這算華麗嗎?」
對於曾經回到蘇家又在小雞腸胡同里很是花過功夫佈置自己住處的蘇筠來說,這只能算是簡陋,稱不上華麗。
「以後買下不就行了」。
聽到蘇筠的話,吳痕捶了下自己的腦袋:「對啊,瞧我,以後我們會有很多錢的,只是這麼一個小房子而已,筠筠要是喜歡,買它個十套八套的」。
蘇筠笑笑沒說話,她只是看不得屋子裏不乾淨,現在夏天又喜歡光腳走在屋裏,在家裏不好當家做主,出來還是想盡力的舒服點。
房子裝好有一個星期了,吳痕的人都沒來過,恐怕除了沒有要回報的,大概也是有些拘束吧。
吳痕特意給他們都買了一次性鞋套,自備乾淨新的拖鞋,穿上室內拖鞋,也要套上鞋套,而且每次來的時候,還要徹底的沐浴,堅決身上不能有汗味來蘇筠這裏。
所以對於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林垚來說,即使屋裏的空調蠻舒適的,還是忍不住有點想冒汗,主要是自己說了一通,也不知道遠處那雖然坐在飄窗上卻看着像是坐在神壇上的少女,看起來有點遙不可及,又好像是沒在聽自己說話。
還因為這屋裏實在是太乾淨了,地上都是雪白的長毛地毯,這讓他們在家裏都是隨便亂踩的人怎麼感覺不拘束,不有些無處下腳呢。
吳痕還跟底下的那對他言聽計從的兄弟給制定了規矩禮儀,那就是到蘇筠這是要單膝跪下的,就像是古代的下屬。
這些人都是吳痕的忠心小班底,雖然覺得有些彆扭,但是也沒說什麼。
最彆扭的當然是這個以前並不被吳痕認為是自己親兄弟的「林垚」了。
這膝蓋就有點跪不住了。
轉成了蹲在那裏,又不是封建社會,這一套實在是彆扭,但是現在就是在外面打工也是要看人臉色,膝蓋早就是彎下來的,其實和古代那一套也是沒多大的差別。
只是權變成了錢。
「這一個多星期來,我看了很多關於財會方面的專業書,對照着書上的專業知識,去查了錢櫃的賬簿,豹子的人只肯給我一本賬簿,還是動過手腳的,但就是這一本,我就現了我們這邊起碼被他們每個月給扣下來有一萬塊錢,這是底下兄弟們看場子的錢,另外還有其他的賬簿是關於兄弟們出場子維護治安的費用還有借調過去,幫助吳老大還有鶴爺的事情,這些都是要給兄弟們跑腿費的賬簿,豹子的人都不肯給我看」。
林垚不知道自己真是改了名字後,就改了命運,還是自己在財會數字方面真的有天分,他只是隨便一看,就現對於那些專業書籍的知識他都能靈活運用。
並且能看出賬簿的貓膩。
對於林垚的能力,蘇筠當時在第二天接到他做出的薪資計劃書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此時從窗外的明亮陽光里收回了眼神,看向了林垚,在他的膝蓋上停留了一下。
細細的嗓音依然很柔:「豹子的人不肯給你看,這是不用質疑,必然的」。
「那你知道你現在應該做什麼嗎?」
林垚現在是對一個對財會方面似乎很有得悟的人,但是並不是一個在幫會事情上有什麼想法的人,聽到蘇筠的問話。
愣愣的問道:「應該做什麼?」
「他們不給看,我們想要看賬簿,現在當然是要想法子看到賬簿」。
「應該是什麼法子呢?」
於是林垚好像恍然大悟,但是立刻又陷入思考困境重複着:「對啊,應該用什麼法子呢?」
蘇筠看了看林垚那黃有些厚實的長相,短短的留下一小段時間給他,然後適時的說道:「你現在不是掌握了一本賬簿里出的紕漏了嗎?現在只要去找這個賬簿負責的人,然後依他為突破口,說不定就能打開豹子底下人的鐵桶」。
「對啊」。林垚拍了拍頭,雖然不忠誠於打打殺殺,但身在幫會還是知道威逼利誘的,以此來威脅豹子手下的禿頭,肯定能讓他攀咬出其他人的。
「禿頭是豹子手下負責這塊的,咱們這部分的錢肯定是被他給吞了,我這就去找他,他要是不幫我從豹子手下拿到其他賬簿,我就把他的事告到豹子那,就是鶴老大也要給痕哥一個說法。」
蘇筠對他笑着點了下頭:「嗯,那你去忙吧」。
林垚高興道:「謝謝蘇小姐」。
看到林垚像是找到解決方法似的興沖沖的去了,蘇筠回過頭,繼續望着被酷暑烤炙得騰騰藍的天空呆。
望着望着就困了,回到房間去睡午覺。
之所以在經濟如此緊張的情況下還要買個過得去的好床墊,就是因為蘇筠特別淺眠,容易走困,因此對於床墊的要求很高,必是又軟又有彈性的。
現在躺在粉色飄白雲的床單上,身下的床墊還算舒服,蘇筠枕在深軟的枕頭上睡了過去。
等醒來的時候,天空已經被晚霞燒紅了。
蘇筠坐在床上醒了一會兒困,長長的頭在半昏的房間裏像個水妖,然後水妖抬頭,就露出雪白可人的小臉蛋,再也和妖精之類的聯繫不起來了。
蘇筠把水管從屋裏拉出來,在花圃里澆了下自己的梔子和桔梗。
等澆完水就要回家了。
過往剛下補習班,同個單元的有兩個小孩跟她打招呼。
喊着姐姐好,蘇筠笑着和她們點頭。
還有早早吃過晚飯的阿姨,路過這邊,都夸着小姑娘會生活。
蘇筠剛搬來沒多久,不過因為她長相太漂亮,在這一片,待人又和氣,雖然只是微笑着看人,不說話,但是也自有一股溫柔氣質,很快就很有人緣了,住在左右的人都知道她傍晚的時候會在花圃里澆花,然後會有個年輕人來幫她鬆土。
他們在霞光漫天的時候一起朝小區外走去。
不知道那年輕人是不是這姑娘的男朋友,如果是的話,那年輕人對着小姑娘卻總是很恭敬又很護衛的樣子,不太像情侶的親近。
如果不是,為什麼這年輕人要這麼在意一個姑娘,且每天都來陪她去散步?而且沒見他們晚上回來過,總是會在外面過夜的吧?
大媽們總是會有這方面的八卦想法。
因此在吳痕來的時候,去跳廣場舞的阿姨們都心照不宣的和他打招呼。
「小姑娘正在澆花呢」。
吳痕知道這也算是蘇筠暫時的左鄰右舍了,因此都盡力的讓自己的五官扭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吳痕看到蘇筠的裙角在紅霞色的暑夏晚風裏被吹的微微飄起。
他走過去從她手裏接過水管。
蘇筠把水管往旁邊讓了讓。
「那裏有個蟲,很肥」。
自從在雪山里見過殭屍王鼻子裏的蛆蟲,蘇筠對這種肥肥的蟲子就很噁心。
此時指了指,讓吳痕去逮走。
吳痕看過去,是一隻豆綠色葉蟲,趴伏在花叢的葉扇子上。
心裏覺得有點可愛。
蘇筠在他心裏總是覺得有點過於強大的淡然,想不到也是和小女孩一樣都怕蟲子的。
吳痕到花圃里去一點一點的把裏面的蟲子都給埋死在土壤里。
蘇筠在旁邊澆着水。
順便說起來道:「這兩天你派兩個人跟着林垚」。
吳痕抬起頭來看她,有點不解。
「怎麼了,他出什麼事了?」
「哦,沒什麼,他大概要挨打了,別被人打死了」。
蘇筠看了看自己的桔梗,唉,好像要死了,要是有紫竹草凝露也就不用這麼精心的照顧花草了,還養不活,很容易就被曬死了。
不過在這一層的地方,用紫竹草凝露澆灌的話,長勢太好,也不行,會引起別人奇怪的。
聽到蘇筠的話,吳痕正視起來。
手底下的人被人打,這不是小事情。
「他為什麼挨打,誰會打他」?
蘇筠繼續澆着水解釋道:「哦,是我讓他去挨打的啊」。
吳痕愕然。
「為,為什麼啊?」
為什麼?
蘇筠微微想了會兒。
「我不喜歡他不以為然,自以為是的樣子」。
有,有嗎?
吳痕不太確定,不過想想,林垚好像是平時對幫會的事情並不太熱衷,在幫會裏以前幾乎沒什麼貢獻。
如果不是蘇筠提起他管賬,吳痕想自己到死也不會看上這樣的人。
想想這裏,吳痕覺得蘇筠一點都沒錯,就是該教訓教訓他。
「筠筠看他不順眼,往死了打,都不用說,還派什麼人保護他!」
「哦,那倒不用,他只是有點覺得自己得來的很容易,很不以為然,我只是來給他醒醒精神的,打死倒是沒必要,畢竟還是很有用的」。
蘇筠想了想回答道。
吳痕看着少女臉上嫻靜的表情,不禁有點覺得夜風涼了。
又趕緊為蘇筠的考慮思考補錄起來。
「筠筠倒是不用擔心,畢竟在千塘鎮上還沒有人敢動我們的人」。
蘇筠把水管放下。
去花圃邊的水龍頭處洗洗手。
「這次可能會有人想要動手要他閉嘴的,因為他要去威脅的是鄭鶴」。
「奪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現在他替我們到鄭鶴手裏要錢,這齣頭椽子,鄭鶴的人還是會砸一砸的」。
吳痕就楞了。
「筠筠是說,他是替我們去做事的,那,那為什麼還要他獨自去挨打?」
蘇筠有點氣呼呼的不高興。
「我解釋的不清楚嗎,他要被教訓一下,才能知道,自己算是什麼」。
伸出細細的手指,點了點吳痕的腦門。
「用人之道啊,懂伐?」
吳痕看着眼前的少女雪白的臉蛋有點微微鼓起的臉頰,帶着點紅暈,雖然是這樣輕聲細語的帶着微惱的樣子,在說他。
可是吳痕就是覺得心裏面軟得一塌糊塗。
筠筠這是在教自己吧,她是在實現自己兌過的承諾。
幫助自己來建立地下帝國。
雖然是個遙不可及的夢,但是有她陪伴着在,吳痕覺得黑暗一點都不怕,即使是步入深罪黑淵。
蘇筠看了看吳痕傻乎乎的表情,算啦,反正貪狼星是能打殺的星宿,這麼費腦子的事情,就不要指望他了。
忽然心裏面有點想淚奔,難道以前的時候,爺爺和唐亦東看着自己的時候,也是這麼無力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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