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有好宅嗎?」
四個男人領頭的看到蘇筠白着臉,臉色不好的下來了,有些着急的問道。
雖然「走空」也沒什麼,照樣上家會付豐厚的「勞務費」。可是於他們的江湖地位有礙面子啊。
蘇筠也不回答,拿起背包,繞過後山的分水嶺,從另一面繞到這處的山腳下。
天才剛過晌午,五月份的天空,太陽正熱,蘇筠卻在樹蔭下的帳篷里一個勁兒的發抖。
她伸出幾乎能看到血絲在流動的慘白素手,看向那幾個正在大吃大嚼的男人們頭上的黑氣越發的濃郁了。
原來自見到這幾個男人時,那開始聚攏的黑氣,是因為他們此行的目的是這處王墓的原因嗎?
那自己頭上呢?
蘇筠找出鏡子,頭頂是綠色帳篷投下的淡綠色,什麼都看不到。
看着鏡子中越發水漣漣的似乎有水光在閃動的烏黑瞳仁,在那眼角淚痣的映襯下,如煙似霧哀婉帶着悲意的憫傷。
蘇筠很想罵人。
不哭常如哭,非愁卻似愁,驚擾神不定,榮樂半途休。
淚眼不吉。
淚痣弱命。
她寧願什麼能力都沒有,也不要現在這樣弄不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現在唯一知道的是,這處墓對她既是傷害,又是幫助。
如何傷害?怎麼幫助?
她不知道,她只覺得體內一股股的冒寒氣,如果她不想辦法弄清是怎麼回事,她會體寒虛弱而死。
月上樹梢,五月份北方的夜晚有點涼。
蘇筠卻覺得現在比白天好多了,起碼現在她不抖了。
和幾人來到白天踩盤的地方。
蘇筠撿起地上的一根樹枝,在地上行雲流水的畫出了從側面耳室進入的地宮圖。
「唉!小娘們兒辦事沒譜,還是我來吧」。
瞎子看蘇筠既不看土層,也不聞土味,更連地下的土連鏟都不鏟,白天剛積攢的那點尊重立馬跑的影都沒了。
洛陽鏟在他手底下極利索,一鏟子下去,帶出十幾米的土層。
那大哥看了看,聞了聞土,倒是驚咦了一聲。
看向蘇筠的眼神又帶着些神秘的打量。
「幹活」。
帶頭男人一聲,四個人都忙活起來。
蘇筠看着他們頭頂的黑氣比這夜色還要黑。
叫矮瓜的男人像個地老鼠一樣,盜洞打的又快又光滑,還沒有半小時,已經下去十幾米了。
「怎麼還沒挖到地磚?」
瞎子嘀咕了下,以前盜越王墓的時候,也沒這麼深。
又下去十幾米,矮瓜叫了起來:「不行,這到地下水了,哪裏有這麼深的墓,我們不會再挖空吧?」
幾人都配着藍牙,矮瓜一叫喚,耳機里就傳來蘇筠冷幽幽的聲音:「左行十步,向右手側六十度方向挖」。
矮瓜全泡在了地下水裏,勉強踩着旁邊的水泥混合的牆壁邊,心道,這女人在上面一二十米高的地方,怎麼會看到下面。
自己現在還是趕緊游上去吧。
耳機里就傳來大哥的聲音:「矮瓜按她說的做,我們都進來了」。
矮瓜只好走過去,小心滑倒,真掉到地下河裏去,真是救都救不上來。
此時蘇筠順着蠻牛挖的盜洞,帶着一雙棉手套捋着纜繩就飄下來了。
蘇筠穿着的仍是白衣白裙,裙里是打底緊身的白褲,一雙白色球鞋。
她那個滑下來輕鬆,隨意的樣子,真的是「飄」的。
白天不覺得,此時在耳室外,周圍黑洞洞的,強光手電下,看着一身白衣,素着白臉的蘇筠一頭黑髮。
幾個男人忽然就覺得身上很冷,感覺周圍都鬼氣森森的了。
瞎子朝手心裏吐口唾沫。
娘的,這小娘們在晚上看起來怎麼感覺這麼邪行。
「愣着幹什麼,動手」。
蘇筠冷幽幽,細細的嗓音,讓這幾個男人身上同時起了層雞皮疙瘩。
幾人合作無間,訓練有素,經驗豐富,沒一會兒就把牆體裏夾的火硝,毒水,給清乾淨。
領頭的大哥在牆體上敲了敲,走來走去摸了一遍,最後伸出兩根手指一下把其中一塊地磚給拉了出來。
蘇筠站在一邊看着,心道,這四人團伙實力不俗,不知道犯了多少案子了。
那老響又是什麼人物?
蘇筠不知道的是,她那只有外八門嫡系才掌握的暗語,一下就驚動了組織跨境垮省販賣文物團伙的一個頭目。
老響正是他派下的。
而矮瓜四人是國家一級通緝的盜墓大賊。
不過這些對於聽到別人心事毫無壓力的蘇筠而言,知道也只是早晚的事。
進了耳室,倒是沒有其他的弓弩機關什麼的。
這個墓的防禦在外,關鍵是難找。
不然也不會在邙山腳邊,幾千年來也沒人找到。
若不是蘇筠能看到別人看不見的「氣」,也找不到準確位置。
也是因為蘇筠直接是看着墓上的紫氣而開始畫出地宮圖,使得他們最快最簡便的方式進了來。
要是換個方向可能就要刨到驢年馬月去了。
瞎子,蠻牛幾人都傻在原地了,接着是狂笑不止,整個墓都迴蕩着他們的笑聲。
這種癲狂,就像是范進中舉,范進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桂榜提名。
作為盜墓賊,有什麼能比刨了個帝王墓還要讓人興奮的。
這個地宮恐怕是挖到了邙山腳底下去了。
只見這地宮裏大紅門,大牌樓,影壁山,石象生,龍鳳門,七孔橋,神道橋,下馬碑,隆恩門,隆恩殿,二柱門,五供台,方城明樓。
錯落有致,緊湊林立。
推開地宮正門,過大牌樓,牌樓上書着大唐太祖皇帝之陵。
唐太祖?
誰?
李淵不是唐高祖嗎?而且李淵陵墓在陝西咸陽啊。
自進入地宮,蘇筠身上一陣冷一陣熱,還莫名的有一絲熟悉感,可是卻又覺得驚怕不已。
「發啦,發啦」。
幾人瘋狂喊笑着往玉石欄圍着的須彌座上的地宮正殿跑去。
這地宮中白台,紅牆,朱柱,黃瓦,盡顯皇家氣象。
「大哥,這是極品金密黃花梨木,不腐不朽,俺滴乖乖,這木頭我好像聽老響說過和黃金一個價。」
大殿裏有六十四根金龍盤玉柱,正是用黃花梨木雕成,龍頭龍鬚隨着地宮裏的風輕輕搖動,金光閃閃,似真龍凌空,扶搖直上。
蠻牛抱住柱子不肯撒手。
一嘴口水都蹭上去了。
幾人看着這撐起地宮的柱子都這麼值錢,那正殿裏的棺槨里還不知道有何種寶貝呢。
一個個心急的往裏面跑。
蘇筠朝着正門牆邊的小道上往裏走,數着步子,在牆壁上用手量了一下,在一處牆壁上輕輕一敲,一塊方磚打開,正掉進她懷裏一個匣子。
這匣子是紫檀色雕刻芙蓉富貴花開的首飾盒。
打開,裏面是一支血紅鐲子躺在素色的絹布上,那是極品血玉,紅的像是一汪血。
蘇筠不由自主的把鐲子往手腕上戴去,那血紅鐲子映襯着她纖細蒼白透明的手腕。
那種血紅觸目驚心。
是一種近似金光流動的紅。
鐲子剛戴在手上,蘇筠立即痛苦的抱住頭,分不清是眼淚還是冷汗從她的臉上如雨一樣砸在地磚上。
「爾為至陰之體,卻得天機之緣,奇妙哉!
汝為淚眼紅顏禍水命,命格薄似紙,安可承受天機之重。
吾算汝之命不足三年即隕。
念汝與吾有千年師徒之緣,得吾之殘念,了卻吾憾。
於汝指條陽關道,須得近正陽正氣之業,須得進至剛至強至尊至貴命格之身。
聊以善心待人,善業助人添厚佐助汝之命格福報。
或可延續汝之命,也未可知」。
蘇筠腦子裏這麼一段似是而非的古言,她頭疼欲裂,怎麼能明白!
那在腦子裏的話,尖利還帶着些許樂禍之笑。
蘇筠臉白似紙,顫抖着抱住腿,才沒有蜷縮在地上,這段話她不明白,先記住。
這不知道哪個年月殘留在此的陰魂,雖然話音不中聽,蘇筠卻能感覺到他的好意。
於是她朝着牆磚掉落的地方,跪下三叩頭:「謝謝前輩師父的指點」。
那殘魂的聲音這時就比剛才和煦多了。
「尚算通透」。
「向...主墓告...罪,快速離......去吧」。
殘魂的這句話斷斷續續,像是能量用完了一樣。
蘇筠朝正殿的方向跪下磕了個頭:「晚輩誤闖,萬勿怪罪」。
她剛抖抖索索的站起來,就看到矮瓜和那個領頭的大哥,像是被惡鬼追一樣嘶吼着跑出來,身後還跟着兩個滿身血看不出樣子的人。
領頭的大哥被其中一個血人抓到了臉,就看到那張原本黝黑粗獷的臉上像是被硫酸燒過一樣,滋啦啦的焦糊起來。
地宮裏迴蕩着尖囂如厲鬼獄煉一樣的嚎叫。
矮瓜是個子最矮的,卻是跑的最快的,他眼看着就要跑出地宮大門,卻被身後兩個血人一撲。
接着就看到矮瓜身上的衣服眨眼間燒成灰,皮膚像是手法精湛的屠夫一把揭了全身的皮,全身血淋淋,變成一具移動的血肉。
領頭的那個大哥此時已經到了地宮大門邊上,看到蘇筠站在不遠處驚訝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眼珠外凸,粗臉被燒毀半邊,認定這個神秘的女人有救他的能力。
「姑娘,救我!
以後我狗王的命就是你的,再也不敢不敬」。
蘇筠沉思了一瞬間,最後決定救下狗王。
這個領頭的男人一路上對他不屑,卻也並沒有刁難,言語糟踐。
蘇筠最關鍵的是想着狗王這一手盜墓的功夫不錯。
只是不知道他以後敢不敢下墓了。
蘇筠櫻唇輕念,口中有詞。細白的指尖凌空對着朝狗王撲過來的血紅屍體,手印疊加,畫出一道符。
「罡風正氣!退散!」
伴隨着這聲帶着嬌嫩的喝聲,那三具活血屍,像是被一股力量朝後拉,漸退漸變成一陣塵灰飛散。
蘇筠看着自己掐着手訣的手指,征忪。
她是誰?
她還是千塘古鎮上蘇柏景和白雲夢的女兒嗎?
兩人回到了地上,蘇筠迅速把帳篷和零碎的東西收拾好,狗王坐在地上雙眼呆滯。
半拉臉流着血,猙獰恐怖。
「把盜洞埋好」。
蘇筠就着清淡的月光,看了看腕錶,「給你二十分鐘」。
狗王從會走路開始,他老子爺們就帶着他下斗。跟着爺爺叔叔們盜墓,從來沒有遇到過今天這樣恐怖奇詭的墓穴。
要是一般的起屍,他們有黑驢蹄子,有工具身手,倒也不懼,還能收穫而歸。
可是今天他們甚至沒有靠近棺槨,就這樣被嚇掉了魂。
狗王今年三十五歲,在湘西一帶也是名聲在外。
迅速的把心底的恐怖和驚懼壓在心下,聽從蘇筠的話,開始掩埋。
手法很乾淨,這一片又恢復原來田野悠悠的樣子。
「走吧」。
蘇筠背起自己的包,在前面走,她這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早晨買了黃表和紙錢。
原來這三人死的這麼慘,慘的她也有了惻隱之心。
一邊走,一邊撒着黃表紙錢,希望他們早早賄賂好陰差,早點投胎。
狗王跟在她後面,像是沒有魂的行屍。
小水村的劉二看了天氣預報,說是明天有雨,這才想起來山上餵養的野豬,圈裏的棚沒蓋上,怕明早就下雨,淋了豬要生病。
還有幾隻要產崽。
急忙忙的打着手電筒就往山上趕,夜路走的多了他倒也不怕。
可是為什麼今天覺得周圍有一股陰森森的冷氣啊。
往前面不遠處一看,差點嚇掉了魂。
就看到一個黑髮白衣的女人一邊飄,一邊扔紙錢黃表。
身後還跟着個殭屍一樣木愣愣行走的男人。
劉二全身的汗毛都乍起來了。
「是誰?!」
他仗着膽子大,把手電筒照過去。
就看到晃悠悠的手電光下是一個滿臉血肉猙獰,眼珠凸出的男人,沒有什麼焦距的看着他。
「鬼啊!」。
劉二手電一扔,嚇的哇哭大叫着往村子裏跑。
蘇筠剛才一直走路,對於這不認識人的問題,她也沒有義務回答,所以直接忽略掉「是誰」那個問題。
於是繼續素着臉往前走(飄?)。
聽到這村民嚇掉魂的哭喊,蘇筠回頭看狗王。
是挺嚇人的。
「把你臉遮起來,先去鎮上吧,明天再回村里拿行李」。
「是」。
聽到蘇筠的話,就把身後的帽子戴在了頭上,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毛巾把臉上的血一胡擼,帶上了口罩,只露出兩隻凸出的眼珠子。
看起來也還是瘮人,不過比剛才好多了。
狗王臉上的傷毀了半邊臉,自脫離危險後,一句疼的哼哼都沒有,可見平時也是個狠戾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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