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奶奶用一雙蓄着渾濁笑意的眼眸注視着自己的孫女,隨口說了一些親戚們的瑣事,坐在她身邊的秋芷有一言沒一語地參與討論,在這樣的談話里,令人不適的新聞話題很快便被新的內容沖走了,飯桌上重新洋溢起一種屬於家人間輕鬆愉快的氛圍。
一反往日的寧和沉靜,她在敘說過去故事的時候,情緒相當高昂,那種說上興頭的樣子讓人不忍打斷,於是秋芷便只是乖巧的坐在奶奶身邊,等到老人似乎說的盡興後,才見縫插針地跟她提起了今早遇見龍神的事情。
老人在聽到孫女的話後,輕輕地揚起了眉毛,但臉上笑容倒是絲毫不減,在放下了手裏湯匙,順便將粥碗順手向外推了幾分之後,那張轉向秋芷的面龐上才算正式帶上了幾分擔憂的味道。
「蛻皮麼?那可真是個讓人遭罪的事兒。」
「得讓劉姨多準備點東西才行呢,秋芷你也跟着去,多陪他說說話吧。」
而邊上劉阿姨一聽到要為怪魚服務,頓時間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一面懊惱着自己準備不當,一面加緊步子,迅速趕回了廚房,等到之後再次出現在秋芷面前時,手上已拎滿了各色雜物,其數量之多讓秋芷以為劉姨搬空了整個冰箱。
然而劉姨接下來的舉動卻狠狠地推翻了秋芷之前的的猜想,女人匆匆放下了那些鮮肉,廢話不說一句便急忙跑回了廚房——
之前帶來的東西只是個開頭,這食物還得分批運完。
秋芷坐在一邊看着這幅景象隨料她是好意,心急還是不由得無奈地笑了出來。她拖着兩個碩大的菜籃子,走到祠堂後,回想着劉姨交代的每個菜的食用益處,蹲在那樽水缸邊上,像個優秀的蔬菜推銷員那樣,手指每指到一樣菜品,嘴裏便是一陣「羊肉發熱,魚肉補腦子」的念念有詞,等到掏出一把油亮的韭菜時猛然忘了詞。
「韭菜,韭菜吃了補什麼來着?」
「補腎哦。」怪魚剛剛睡醒,倦意仍留在身上,他在秋芷來的時候搖尾巴的幅度都小了幾分,只慢悠悠地攪出些水紋,現在他扒住缸沿興致勃勃地聽秋芷向自己介紹大餐,同時也非常樂於在她忘詞的時候給予補充說明。
與那些五花八門的食物相比,還是眼前的少女更能激起他無窮無盡的食慾,他漆黑的眼睛只在籃子上掃了掃,很快又重新滑回秋芷的身上。
「秋芷,秋芷,東西太多我吃不掉。」
「幫我搬進我的房間裏好不好。」黑色的小怪物用尖細的爪子勾住了秋芷的衣服,他一邊輕輕拉扯她的裙角,一邊用含糊不清的聲音發出撒嬌的話語。
此時的氣氛好極了,極佳的機會正擺在面前,望着那些小山樣的食材,怪魚順勢提出了請求。他多希望眼前的少女再多停留一些時候啊,用清澈的眼眸凝視我,用小巧的耳朵傾聽我,溫暖的手掌撫慰我,將所有構成我的東西剖開分析,全部放進心裏!
如果這次能邀請秋芷進入自己的房間,下次作為交換,誰知道她會不會願意抱着自己走上二樓呢?
那個容易心軟的孩子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他的請求,她讓冰冷黏膩的怪魚纏上自己纖細的腰肢,好奇地向他提問——
你的房間在哪裏呢?
……
秋芷在龍神的指引下,走進了掛着前人畫像的祠堂。她只在初次遇見怪魚時匆匆瞄了這地方一眼,原先以為只是個單獨的小房間,沒想到第一眼的空間錯覺欺騙了她,秋芷聽怪魚的囑咐繞了一圈才發現後頭用屏風單獨隔出了一個院子。
本來祠堂這種擺放靈位供奉列祖列宗的地方,外來訪客一般不得入內,自家人除非重大節日也少有人來,又有人會在初來乍到時想到祠堂後另有天地呢?
清晨的陽光從幽雅精緻的瓦屋檐上灑下,流上湊成不同喜慶圖案的鵝卵石小路上,拂過延邊嬌艷的一串紅,匯進小院中心一片方形的池塘,以秋芷腳下石板為界,硬生生隔開了祠堂莊嚴陰森的感覺,顯得安詳而美好,讓站在院口的少女不禁當場愣了神。
直到怪魚悄悄地攀住她的身側,像蛇一樣將細長的身體盤住秋芷白膩的脖頸。他親昵地蹭了蹭秋芷溫熱柔軟的臉頰,揚揚尾巴尖指向小屋的木門,話語間充滿了愉快與自豪。
「這就是我的小屋子了。」
他一直住在這裏,在這楚家的背後,靜靜地注視着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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