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志 第788章相見歡
樓上的過道內站着不少勁裝疾服的武士，一個個神情冷峻，透着一股精悍之氣。
明欽和姜瑤走到門口，房門吱呀一聲開啟，現出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子，穿着藕色的褙子，素色長褲，小耳綴着米粒大的明珠，顯得儀容修潔，端莊大方。
她看到明欽呆了一呆，眼眸中露出幽怨之意。
「小竹姐，你還好嗎？」
明欽看文竹氣色不錯，體態似乎還豐腴了一點，看起來成熟了許多。
文竹深吸了口氣，打量着姜瑤道：「瑤瑤，你沒傷着吧。」
「沒呢，讓竹姨擔心了。」姜瑤眯着眼笑道。
文竹和沈懷璧兄妹分開後，可說是舉目無親，和姜瑤相依為命，關係非比尋常。
「你怎麼在這兒？這段時間跑到哪裏去了？」
「這個說來話長。回頭我再跟你細說。」
明欽笑着抓起文竹的玉手在她掌心摩挲。文竹俏臉微燙，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子歆姐和南老闆還在裏面等你呢？說吧。」
明欽點點頭，跟着進了房間。
此間是南枝會客的地方，空間極為開闊，裝飾的珠光寶氣，華美非凡。牆壁上張掛着幾幅色彩絢爛的西洋畫，下面擺放着精雕細鏤的紅木坐椅。
龐子歆和南枝隔桌而坐，她穿着素白色的天孫錦，正襟端坐，拿起桌上的白玉杯漫不經心啜了一口。看到明欽不覺怔了一怔，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南枝一直在偷偷觀察龐子歆的神色，龐子歆氣宇高華，予人一種無懈可擊的感覺。南枝還是第一次發現她露出這樣的表情。順着她目光望去，便看到文竹、姜瑤和明欽三人。
文竹、姜瑤是龐子歆身邊的人，南枝是知道的，明欽方才幫姜瑤解圍，展露出鳳凰金翅，英賢能一眼看出這是中央鳳凰的血脈神通，南枝自然也瞭若指掌，不過她從沒有聽說過明欽這個人，也猜不透他和龐家的關係。
「欽之，好久不見。」
龐子歆放下茶杯，起身相迎。明欽頓覺得受寵若驚，連忙快步上前，由衷道：「子歆姐，好久不見。」
龐子歆欣然一笑，舒展手臂摟住明欽的肩背，感嘆道：「壞小子，這兩年你跑到哪裏去了，也不知道來看看姐姐。」
明欽不敢唐突佳人，抱了龐子歆一下便直起身體，龐子歆和月宮天子頗有淵源，是以對明欽頗為照顧，可說是他來到仙界後遇到的一位貴人。
龐子歆本想讓明欽和龐韶一樣在廣鳴學宮修行，可惜明欽打傷了欽差，得罪了支家，又擔心比目玉遭到天河六派的覬覦，和譚凝紫前往天女門學藝。
之後就風波迭起，應接不暇，先是天女門遭到神光教算計，差點將千年基業毀於一旦。幸好聖公萬物生命盡，神光教出現內訌，明欽在中間推波助瀾，天女門才得以轉危為安。
從天女門脫身之後，文竹、姜瑤已隨着龐子歆回到妙成天，雙方失之交臂，明欽往玉京尋訪穆清絕、秦素徽，機緣巧合和甘婀荷相認，適值江山門舊屬在崖州盟會，甘婀荷是門主孫滿江（孫弘）的遺孀，不能置身事外。因為救了孤山派的門徒，明欽遭到偃武堂大神統梅吟雪千里追殺，一路西逃逸入有鼻國境內，有鼻象主正在對天家後裔枕戈山城用兵，明欽去歸義莊搬兵扶助東原楊家和枕戈山城結盟，得知歸義莊的陰兵被西山鬼王所拘，後來得知造化門是海外第一道派，實力更勝江、河、湖、海四大道門，他深感敵人強大，難以應付，借着石驚弦的入門符來到造化門深造。
前些時日，造化門棄徒曹九霄糾集徒眾圖謀不軌，傷了風飄塵的姐姐。他陪同風家姐妹前往滄海島求醫，被困明月樓。現在總算撥雲見日，陪着水柔風回元洲探親。卻不知春濤閣的東主南枝是南方鵷雛一族，和龐子歆頗有淵源。
這幾年東奔西走，閱歷增長了許多，也結交了不少朋友，再見龐子歆真是恍如隔世，前塵往事，更不知從何說起。
南枝和龐子歆相交多年，對她的為人知之甚稔，還從沒見過她對一個青年男子如此看重。
「子歆姐，這位公子是你什麼人呢，怎麼不給我介紹一下。」
龐子歆綻唇笑道：「他是我弟弟明欽之，就是瑤瑤的爸爸。」
「怪不得。」
南枝恍然大悟，這就無怪明欽對姜瑤那般維護了。
龐子歆姐妹兩人，但龐韶一直女扮男裝，不以真面目示人，知道她是女身的人非常之少。姜瑤叫龐子歆姑姑，南枝還以為她是龐韶的私生女，聽她這麼一說，才知還有這麼一段曲折。
不過明欽姓明，姜瑤是姜，龐子歆姓龐，說是姐弟父女，姓氏各不相同，肯定沒那麼簡單。南枝頗感好奇，但人家不說，她也不好究根問底。
「霜兒，咱們和子歆姐是世交，人家遠來是客，你怎麼如此無禮，欺負人家瑤瑤。你明天就回去吧，不要到我這裏來了。」
南枝已經問明了原委，這事是南霜有錯在先，雖說她挨了姜瑤兩巴掌，面頰上余腫未消，看着有些心疼。當着龐子歆的面，也無法回護於她。
「姑姑……你怎麼向着外人，挨打的是我。」
南霜眼圈一紅，跺着腳憤恚填膺。
南枝娥眉深蹙，話說到這份上，南霜都不解悟，實在讓人失望。冷着臉道：「快給子歆姑姑和瑤瑤妹妹道歉。你爹平時怎麼教你呢？簡直是目無尊長。」
「我跟她道歉？」
南霜盯着洋洋得意的姜瑤，臉蛋漲得通紅，恨不得撲上去咬她兩口。
龐子歆擺手道：「算了，小孩子鬧點彆扭，不要過於計較。瑤瑤打人也是不對。」
姜瑤聞言嘟起小嘴，那靈犀佩是明欽留給她的惟一一件禮物，自是她的心愛之物，她不是沒有能力去買更好的，只是這塊靈犀佩代表的意義是無可替代的。
文竹雖不如她這般天真，明欽送她的靈犀佩也一直保留着，時常拿出來看看，睹物思人，也稍稍覺得安慰一些。
如果不是明欽突然出現，姜瑤殺了南霜的心都有。龐子歆不是不知道她的心事，只是南枝做足姿態，她也得說兩句場面話。
姜瑤雖說不甚開心，卻沒有像南霜那樣出言反駁，顯得有教養多了。龐子歆莞爾一笑，望着姜瑤眨了眨眼眸。
明欽看在眼裏，不由啞然失笑，想不到龐子歆也有這樣俏皮的一面，仔細一想，兩人接觸並不太多，雖然曾經使用過神念相照的法門，但龐子歆的修為遠勝明欽，神念相照通常由神魂強大的一方作主導，明欽並不能窺探到她的內心，相反，自己的底細倒被看去不少。
「你還不回去閉門思過？」
龐子歆發了話，南枝便不再堅持讓南霜道歉，她知道侄女平時驕縱慣了，如此處置很難讓她心服。弄不好還會影響她們姑侄的關係。
南霜狠瞪了姜瑤一眼，怒氣沖沖的出門而去。
姜瑤得遇明欽，喜悅之情溢於顏色，哪還有心思和南霜鬥氣。
南家的家丁迅速將大廳打掃了一番，重新擺上糕點酒水，管家老焦上得樓來，站在門外匯報道：「小姐，下面已經準備妥當，可以開始競拍了。」
「知道了。」
南枝聞言整了整衣襟，準備出去。
「子歆姐稍坐，我要失陪一下。」
「請便。」龐子歆微笑點頭。
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南枝打開門，大廳的聲音才傳了過來，只聽得掌聲雷動，似乎非常熱鬧。
龐子歆坐回位子上，看着明欽道：「見你一面怪不得容易的。這一分開都有兩年多了吧。坐。」
明欽訕然一笑，在南枝剛才的位置上坐定，這座椅十分寬綽，姜瑤擠坐到明欽身邊，粘人的不行。
「知道子歆姐回了妙成天，一直沒有機會登門拜訪。確實抱歉。」
龐子歆悠悠道：「非不爾思，室是遠爾。是這樣嗎？」
明欽怔了一怔，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不思念你，只是因為你住得太遠。孔子評價說，『未之思也，夫何遠之有』。如果真的萬分想念，什麼艱難險阻都可以克服，住得遠些又算得了什麼呢？
其實兩人身份懸殊，明欽不是喜歡攀龍附鳳的人，當初便不願因人之熱，等着他登門造訪或許若干年後，兩人地位接近一些會有可能吧。
這話明顯是言不由衷，龐子歆智計過人，又有神念相照的便利，豈會看不出來？
「你什麼時候來得元洲，跟我說說吧。」
龐子歆掠着髮絲嫣然一笑，美眸中露出殷切之色。
「這可說來話長。不如將來有空再慢慢說。」
這兩年明欽並非覓地清修，經歷的事太多，真不知從何說起。
「我現在就很有空。相信小竹和瑤瑤也想聽聽。」
明欽越是說不出個所以然，龐子歆越覺得興趣盎然。文竹這兩年跟在龐子歆身邊，討得不少好處，已經拿到妙成天的仙篆，她心眼活泛，自是抱定這棵大樹，在龐子歆面前畢畢恭恭，不敢有半點出格的舉動。
姜瑤性格活潑，仗着龐子歆的寵愛無所忌憚，聞言連連點頭，搖着明欽的手臂道：「爸爸，你就說說嘛。我們都很想聽呢？」
「其實也沒什麼，我得到一個機會來造化門修行一段時間，前些日子跟朋友到滄海島求醫，碰到天羅殿正在網羅高手對付明月樓，明月樓的九夫人是本洲長風鏢局水總鏢頭的女兒，我是送她回家探親的。」
文竹和明欽的關係非比尋常，這兩年又一直照顧姜瑤，姜瑤是他養女，龐子歆地位超然，神通廣大，在她們面前自然用不着藏着掖着，只是涉及男女關係的地方不好詳說。
姜瑤拍手叫道：「我知道了。這位九夫人就是下面那位柔姨咯。」
此言一說，文竹的臉色霎時沉了下來，龐子歆神情似笑非笑，岔口道：「這個明月樓我也聽說過，據說近些日子在北西海出現過，這麼說來，你是投入了明月樓。公孫疾邪是仙魔兩道都欲除之後快的大魔頭，跟明月樓的人牽涉太深，可不是好事。」
文竹大驚道：「欽之，你怎麼跟魔道妖人混在一起。既然出來了就不要回去了，你跟我們回妙成天吧。」
文竹跟在龐子歆身邊增長了不少見識，深知這魔道是沾不得的，明欽年紀太輕，難免行差踏錯，好在及時抽身還來得及。她在龐家這麼久，大樹底下好乘涼，也攢了一些家私，在妙成天買了一套不算太大的房子，龐子歆對明欽另眼相看，只要她幫襯一些，謀個差事，兩人便可重敘舊情，安安穩穩過日子。
明欽咂咂嘴說不出話，文竹雖不得才情很高的女子，但她心腸不壞，聰明能幹，非常務實，又能為他着想，着實讓人感動。她們不知道明欽已經成了明月樓的新樓主，豈止是抽身不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當初在明月樓九死一生，多少修行高手擠破了頭要搶這個位置，明欽雖不是利慾薰心的人，也不打算將偌大一座仙宮拱手讓人。
況且他懷揣黃金面罩，一旦消息泄露離開明月樓也會成為眾矢之的，樓雪晴、楚惜諾、公孫臨穎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怎麼？這有什麼好猶豫的？有子歆姐在，相信沒人能把你怎麼樣的。」
文竹見明欽訥口不言，又是心急，又是詫異。龐子歆的丈夫是翰寵妙成天的天王，她自己又是中央鳳凰的後裔，地位顯赫無比。
神族的能耐雖較四靈和人族更高，本性卻沒有大的差異，都有好逸惡勞的習性。『憂勞興國，逸豫亡身』，崑崙神族在一片歌舞昇平和爭權奪利中衰落下來，帝俊帶領少數親貴，渡過銀河，和天界羽族聯合，共同對抗龍族。在極度困難之中，反而開拓了廣大天域，將神族的仙道文明帶到仙界。
地皇祖龍死後，五龍帝先後崛起，地界分合無定，梟雄輩出，甚至跨越銀河征伐神族，對神族構成了極大的威脅。(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