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有所不知。我和那滅法老道在春陽穀見過一面,這樣送上門去,好像不太好吧。」
明欽知道晏輕舞潛入滅法老祖門下就為了伺機劫持金燕子,那天在天禽苑,滅法老道突然掩殺而至拿住了白鶴童子,他仗着神遊鏡變化才逃脫開去,滅法老道若是見了他面,定會生出疑心,反而弄巧成拙。
「不妨事。」晏輕舞笑道:「據我所知,滅法老道出入宮禁,根本無暇管教徒弟,一般都是門下幾個親傳弟子代師授徒。咱們進了他的九皋觀小心一些就是了,其實難得和他照面。」
「這般最好。」
明欽稍稍放下心來,既然晏輕舞堅稱不妨,他也不好過分推託。
晏輕舞聰明機警、思慮縝密,姜琳、姬寒都大有不如。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乘風馭雲之術則相形遜色。
兩人趕到王城的時候已經過了後晌,有鼻國上下佛法甚盛,象主忽然尊禮起滅法老道來,可說是前所未有的變故。古長鴻公然以滅法為號,法指的就是佛法,他是陸壓道人的再傳弟子,可惜流於旁門左道,沒有什麼道德清靜的涵養功夫,廣召門徒,氣焰十丈,儼然凌駕於佛徒之上。
晏輕舞摸出靈犀佩和羋溪聯絡,依着她的指點找到古長鴻的九皋觀。
這道觀原是一座皇家寺院,古長鴻法力高強,自言能煉製不老金丹,哄的象主喜慰無限,將寺院賞賜給他。古長鴻就在這裏開壇說法,門徒過萬,聲勢浩大。
明欽和晏輕舞來到九皋觀,只見道觀除了門匾更換了之外,也無甚顯著的變化。佛法發源於天竺,播於三界,久後而有小乘、大乘之分。除了東土有唐僧西天取經大乘特盛之外,別的區域大多只有小乘佛法。
這也是中土廣土眾民。氣象闊大,文人學士多注意濟世救民之法,小國寡民不易產生這種包藏宇宙的志向。
古長鴻有通靈之名,象主青眼有加。何況循俗百姓。早將他傳揚的神乎其神,善男信女絡繹不絕,香火很是旺盛。
兩人夾在人群中看不到羋溪,晏輕舞剛想祭起通靈符追問一番,羋溪不知從哪個角落裏躍了出來。伸手在晏輕舞肩頭拍了一下,環抱雙臂嘻嘻直笑。
兩人轉過身來,只見羋溪換了一身短衣窄袖,戴一頂瓜皮小帽,肌膚白淨,挺像一個伶俐討巧的小廝。
晏輕舞莞爾一笑,扯着羋溪走到道旁,輕聲道:「怎麼樣?」
「我已經打聽清楚了,滅法老道的確還在廣收門徒。其中又有三個等級,記名、登堂、入室。不但入門費用高低不等,列入門牆之後每個月都需要交納一定的孝養費,幾個親傳弟子視門徒孝敬的多寡來升擢或黜陟,標準非常嚴格。由於滅法老道地位尊崇,他的弟子能夠免除賦稅,享受百姓供養。所以闔城老小無不趨之若鶩,稍有幾分薄財都想在他門下捐個弟子。這學費也是日漸抬高,據說已經漲了八回了。單九皋觀中就是門徒上萬,城中的記名弟子更是不計其數。」
滅法老道炙手可熱,街頭巷尾到處都是關於他的傳言。羋溪打聽這些事情並不費什麼力氣,但市井傳言難免有些誇大的地方。真實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晏輕舞早就聽說過滅法老祖這麼一號人物,來到王城才深切體會到此老的煊赫氣焰。這不是單純一個象主能夠賦予的,其中還夾雜着迷信的心理。
「金燕子應該是滅法道人的親傳弟子之一。有沒的打聽到她住在哪裏?」
羋溪面有難色,躊躕道:「滅法道人對門徒的管理十分嚴格。不相干的人很難接近。據說入室弟子之上還有親傳弟子,這都是滅法道人一手提拔起來的,想買也買不到。親傳弟子會代替滅法道人管理門徒、傳授道法。我覺得你們可能需要弄到入室弟子的資格才有機會接觸金燕子。」
晏輕舞微微點頭,心知羋溪只比他倆早來了半天,能打聽到這麼多消息已經難能可貴了。至於九皋觀內部的事只有進去之後再慢慢打探了。
「那現在一個入室弟子需要多少價錢?」
「估計得十萬到二十萬吧。你們可以到知客那裏諮詢。」
入室弟子顧名思義就有機會接觸到滅法老道本人了,理論上有機會升格成親傳弟子,覲見象主風光無限,這個價錢也不算太離譜。但具體操作上難免有一些浮動,羋溪也不能給出一個準確的數字。
「好了,你先去租間院子準備一下,我倆一得手馬上和你匯合。」
羋溪對晏輕舞言聽計從,堪稱是她的得力臂助,兩女交情莫逆,用不着繁言贅語行事若合符節。
「小心一點。我去了。」
羋溪關切的叮嚀了一聲,朝明欽點頭示意,迅速隱沒到人*流中。
…………
兩人回過神來,隨着人群走進道觀。此間慕名而來,投師學藝的極多。大殿外站着衣裳楚楚的道士神情傲睨,一臉不耐煩的神色。
倘若有人上前問話,必要訓斥幾句,等到那人戰戰兢兢,掏出若干仙鈔奉上,他才緩和了面容,一邊往衣衫里夾塞,一邊胡亂的指點一番。
大家見怪不怪,有機靈些的便尾隨掏了買路錢的身後,轉過一面巍峨高峻的殿閣,遠遠看得一間朱紅的殿宇開了一扇門,簇擁的香客排着蜿蜒的長龍直擠到殿外來了。
「這得等到什麼時候?」
明欽看得暗自咋舌,這滅法道人真是生財有道,日進斗金,可嘆的是總有人甘願上鈎,無怪人家賺的盤滿缽滿,風生水起了。
晏輕舞所謀甚大,這點耐心總是有的。況且有明欽伴着,心愿滿足,一點也不覺得氣悶。
既來之,則安之。明欽也放下心事,湊到晏輕舞耳邊說起悄悄話來。
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兩人才挨進殿中,前面的人越來越少。只見大殿中擺着幾張桌椅,滅法老道的門徒都穿着一色的藍緞道袍,胸前的章徽略有不同,都是些禽鳥之類。大概還不忘他是天禽上人的弟子。
明欽游目一掃,殿中的門徒總有十多個,可惜坐在桌子後面知客的只有兩個人,其餘都圍着一個滿面紅光的胖道士高聲說笑,胖道士吃的肥頭大耳。甚是個心寬體胖,身邊圍坐着幾個身段苗長的女同門,侃得熱火朝天,唾沫星子四濺。
過不片刻,明、晏兩人已挨到近處,方知記名弟子也須交八千學費,列入門牆之後每月又需要交納一千孝養費,這對一般人家已經算是不小的花費,很多人家又要闔家入門,往往花費不貲。面上卻一團歡喜,反而排不上號的焦灼如熱鍋上的螞蟻。
滅法道人是象主跟前的大紅人,投到他門下自然有諸多好處,而且滅法道人能說會道,將平等、慈惠的教義宣播的悅耳動聽,據說只要做了他的門徒,後半輩子就衣食無憂,七十歲以後每個月都能得到相當一筆慈惠費,從五十到二百不等,俗話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為了身家性命着想,傍上這麼一棵大樹哪有不感激涕零的。
這時,殿外走來一個亭亭玉立的女郎。穿着金色的霞裳,環佩叮鐺,耀人眼目。大而有神的眼眸在殿中一掃,瞄着得意洋洋的胖道士黛眉微蹙,脆聲道:「知客弟子何在?」
眾人聞聲齊刷刷地望了過去,明欽微感訝然。湊到晏輕舞耳邊小聲道:「金燕子。」
晏輕舞覺得耳朵有些麻癢,禁不住臉頰微燙,打量着金燕子暗暗打起算盤。
眾人看金燕子派頭十足摸不清她的來頭,她的衣服上沒有禽鳥的標記,平常也不到這邊來,知客弟子對她並不熟悉。
這次蒼鷹、禿鷲等親傳大弟子失陷在春陽穀,滅法老道回來忙着測試紅鶯粟的藥性,直到現在才騰出手來,委派金燕子來調看這些天的賬冊。
「認識這件東西嗎?」
金燕子摸出一面金燦燦的令牌晃了晃,正面鐫着滅法老祖的頭像,背面寫着一個金字。
「大師姐——」
胖道士吃了一驚,抹了把汗,撞翻了一把木椅一個踉蹌就勢撲倒在地,磕了一鼻子灰。呆了片晌,趕忙爬將起來,涎着臉點頭哈腰的揖了數揖,倏又想起禮節不對,忙改成稽首,「大……大師姐,不知大駕光臨,有何吩咐?」
「你就是典客大弟子?」金燕子斜乜了他一眼,面容微帶慍意。
「是,是,小弟刁圖,忝為天王殿的典客。」胖道士惴惴不安的道。
「師尊命我接替烏鴉師兄掌管典客的事,今天招了多少門徒了。」金燕子說着往香案前走去。
刁圖往日只知道孝敬好烏鴉,具體的事務懶得過問,哪裏知道招收了多少門徒,亦步亦趨地跟着金燕子走到登記處,忙斥責道:「大師姐問話呢,今天招了多少新弟子?」
兩個知客誠惶誠恐的站將起來,拿起賬目檢視了一遍,畢恭畢敬的道:「回稟大師姐,今天共招收了記名弟子三百二十五名,登堂弟子六十八人,入室弟子十三人。賬冊在此,請大師姐過目。」
刁圖大吃一驚,慌忙奪過賬冊,訕笑道:「大師姐,這賬冊還沒有整理清楚,待我回頭統算一番,再呈給您看如何?」
金燕子冷然一笑,知道中間有些見不得光的貓膩,她初來乍到沒有真憑實據不好當面點破,擺手道:「今天就先到這裏吧。你把烏鴉師兄不在的這些天詳細情況匯總一下,我好呈報給師尊察看。」
「好,好。小弟這就去辦。」
刁圖鬆了口氣,乾咳道:「今日收徒工作暫時結束,各位父老鄉親務必時刻關注我們九皋觀的告示,需要報名的明天再來吧。」
大殿內外還排着三五十人,一聽收徒提前結束了,不由大感泄氣,怨抑四起,只是無可奈何,又不敢得罪九皋觀的人,惟有自嘆倒霉,盤算着改天來得早一些。
香客疏疏落落的散去,明、晏兩人尤其是近在咫尺,殊為可惜,兼之意外遇見金燕子,更不想輕易離開。
晏輕舞眼眸微轉,溫文爾雅的上前行了一禮,含笑道:「大師姐請了。小可姓晏,素聞滅法祖師德威蓋世,仰慕以久,特來求一個入室弟子,雖是差之毫厘,不得其便。得睹大師姐的風采,倍感榮幸。」
金燕子輕哦一聲,見晏輕舞沖雅平易,言語真摯,不由心生好感,「往日收徒還有半個時辰,今天是師尊要調看賬目,不得不提前結束。好在來日方長,讓公子空等這麼久,委實抱歉。」
「不敢。」晏輕舞颯然一笑,岔口道:「小可初來乍到,只聽說滅法祖師門徒分為四等,不知道有何差別,還望大師姐指點一二。」
「若想得到師尊點撥,當然是登堂入室,更加近便。公子既然想做入室弟子,想必是個富厚之家。師尊對弟子甚是寬和,介時你悉尊師命就是了。」
殿中門徒都甚是乖覺,眼見金燕子親自督察,不但刁圖呼喚幾個女同門手忙腳亂的整理起賬目,其餘弟子也忙着清掃殿宇,收拾桌案,一時間忙忙碌碌,更無閒人。
刁圖見晏輕舞攔着金燕子攀談,樂得她無暇分身,就近監視,只盼兩人能多說一會兒才好。
「如此說來,入室弟子也有機會親聆祖師法義嗎?」
晏輕舞知道明欽不願意跟滅法老祖照面,這中間頗不易拿捏,限於記名怕沒有機會接觸金燕子,登堂入室又擔心撞見滅法老祖,橫生枝節。
「機會雖然不多,總是有的。」金燕子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滅法老祖野心勃勃,生性多疑,當然沒有功夫悉心教授弟子,幾個親傳弟子都是他顯達之前收入門下的,再者就是金燕子這樣身份特殊的。尋常弟子只是按期交錢供養,結連聲氣罷了。
「相逢即是有緣。今日有幸拜會大師姐,着實受益匪淺,我這裏有一些精石,區區微物,不成敬意,敢請大師姐笑納。」
晏輕舞得遇金燕子這位關鍵人物,當然要施展渾身解數,攀上點關係。也好給將來的行動疊橋鋪路。(未完待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4s 3.940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