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仲秋時節,明月朗朗,比叡山籠罩在一片清輝之中,一陣風過,樹木沙沙,好像在訴說着剛剛發生的戰事。
織田信長以勝利者的姿態,看着眼前身縛綁繩、血染征袍,卻仍傲立不跪的松倉重信,冷冷說道:「見到寡人,為何不跪?」
「哼,我松倉重信跪的是大英雄,非卑鄙小人!」
「放肆!在我家主公面前如此大膽……」堀秀政搶先喝道。
織田信長一擺手,制止住堀秀政,呵呵一笑,說道:「看來,你心中不服啊!」
松倉重信把眉毛一挑,哼了一聲,說:「憑一條絆馬索,將我擒住,算的什麼英雄!」
織田信長聞言,哈哈大笑,說道:「你太謙虛了,如若不是你苦戰了數個時辰,人困馬乏,寡人的絆馬索也是奈何你不得。」
松倉重信又冷哼一聲,將頭扭在一邊,不再言語。
卻聽織田信長突然話鋒直轉,喝道:「但你也不要太得意忘形,如若寡人的『上』將柴田勝家、前田利家、佐佐成政、瀧川一益等一人在此,豈容得你如此放肆!」
他這句一出口,只臊的在場將官無地自容,不過卻也是實話,當前織田軍最能打的武將,全部在北陸、關東、中國地區征討,留下來的都是看家護院有餘,獨當一面不足。
此時,丹羽長秀作為資歷最老的家臣開口說道:「松倉重信少在這裏猖狂,如果不是我家主公愛才,不允許傷你性命,你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但你不心存感激,反而對我家主公如此無禮,實在是罪無可恕!」
松倉重信狠狠「呸」了一口,回道:「重信只求一死,日後我家主公定會為我報仇雪恨!」
丹羽長秀聞言,朗聲一笑,說:「我已在比叡山布下天羅地網,別說你家主公,就是一隻鳥也別想飛出去。」
松倉重信沒有再搭話,而是雙眼怒視着丹羽長秀,毫不屈服。
可就在此時,突然後軍一陣騷動,只見一個五花大綁之人被推了上來,此人身體肥胖,滿臉胡茬,尤為醒目的是一個光禿禿的腦袋,在月光映襯下,閃閃發亮。
松倉重信一看,心中頓時「哎呀」一聲,朝來人喊道:「主公……」
來人正是筒井順慶,卻說他被織田信長一箭射中左肩,並不致命,被身邊侍衛夾裹着,鑽入草叢中,倉皇逃命而走。
由於失去了馬匹,又不敢走大路,筒井順慶只能挑崎嶇不平、荊棘滿布的山路行走。半路上他感覺身上的當世具足太過沉重,行動不便,便命人給他七手八腳脫了下來,這身他引以為傲,平實倍加珍惜的鎧甲,如今為了保全性命,也不得不狠心丟棄荒野。
從比叡山返回大和國,要向西而行,然後饒過朝宮城,再走五百里,便到了郡山城。筒井順慶擔心朝宮城上的織田軍,會早早埋伏在交通要道,因此不敢耽擱,加快行軍。
可到了山腳下,他發現自己的擔心完全多餘,因為各個路口全是木瓜紋旗,織田軍早已把自己的退路堵死。筒井順慶不由得心中暗罵,同時又有些不解,織田信長被自己困在比叡山中,怎麼他手下的兵將仍會調度有方,行動迅速。
之所以筒井順慶有此疑惑,其實和織田信長實施的「兵農分離」制度有關,戰國時代的日本,各地方豪族大名並沒有正規的軍隊,除了家臣武士之外,所有的士兵平實都是種地的農民,只有打仗的時候,才會被臨時武裝起來,上陣殺敵。
而兵器、鎧甲等物都是隨身攜帶,屬於士兵自己私有物品,當然這也就帶來了另一個問題,就是大家服裝不一,到了戰場上廝殺起來,相互都不認識,難免會傷到自己人。
於是有人發明了靠旗,就是身背後幫一杆大旗,上面畫上統一的家徽,有的還寫上自己的名字,這樣距離很遠就能辨別敵友,雖然背一支碩大的旗子作戰,非常不便,但起碼可以避免誤傷,因此被大家欣然接受。
由於打仗的一應事物都是自己攜帶,大名給士兵的錢糧又十分有限,有時甚至只給白米飯吃,因此戰場的戰利品也就不用交公了,而是全部歸自己所有,這樣一來,與其說是去打仗,倒不如說是出去「撈外快」,戰鬥力可見一斑。
但織田軍則不同,由於實行了「兵農分離」,將青壯年招致麾下,給予俸祿,減免稅負,平時訓練,戰時出征,整體的戰鬥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因此,筒井軍對抗織田軍,可以說是農兵打正規軍,數倍於敵人,卻久攻不下,就毫不奇怪了。
此時的筒井順慶根本來不及考慮太多,如何衝出包圍,回到大和國重整旗鼓,才是正事,但對方守備相當森嚴,他所帶的人身體乏累不說,還大部分有傷在身。
對比雙方的形勢,筒井順慶知道硬拼無疑是死路一條,但坐以待斃,又是等死,作為一國守護,身經百戰的他自是有獨到之處。筒井順慶觀察了一下敵軍佈置,發現山腳下有一個大帳戒備森嚴,外豎一杆大旗,寫着「蒲生」兩個大字。
筒井順慶嘴唇微微一動,拿定了主意,立即向副將吩咐道:「派幾名機靈點的足輕,偷幾匹馬來,再吩咐人去敵人軍營中放幾把火。」副將得令,轉身做了統一安排。
不一會,就見敵營南面火起,頓時亂作了一團,筒井順慶看到一名軍卒快速跑入了大帳之中,不一會一個滿臉花白鬍鬚,身披鎧甲的將軍走出了大帳,吩咐了幾句,約有一半的守衛迅速撤離了大帳,應該是去救火無疑。
筒井順慶一看機會難得,忙催促道:「戰馬怎麼還沒弄來!」話音剛落,就見幾個人牽了三匹戰馬過來,原來是趁着那邊防火,這邊動手牽馬,配合倒是天衣無縫。
筒井順慶緊了緊腰帶,翻身上了其中一匹戰馬,抽出太刀,說道:「今夜大家能不能逃出去,就在此一舉,給我沖!」
三批戰馬,十幾名足輕吶喊着,做出了最後一搏……
筒井順慶一馬當先,光頭在月光照射下,熠熠生輝,他已經看到對方主將的驚恐之色,心中甚是得意,暗想:只要我能一刀結果你,或是生擒你,就可以安全回到大和國。
可就在他馬上衝到大帳跟前的時候,突然感覺下面一軟,連人帶馬全部掉入了陷坑之中。
蒲生賢秀乃是一員老將,一生經歷大小數百仗,行軍佈陣雖然稱不上奇特,卻是中規中矩,從不馬虎,能夠在戰火之中生存下來,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非常謹慎。
所謂,未慮勝,先慮敗。每次出征,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殺敵立功,而是如何先保全自己的性命,結果他事先命人挖好陷坑,今夜還真救了他一命。
等派人把陷入坑中的敵將拉了上來,蒲生賢秀頓時樂的心花怒放,滿臉的皺紋開出了一朵燦爛的菊花,暗想,我居然生擒了筒井順慶,這一仗不是頭功一件,也是大功一樁。
本來,開始佈陣的時候,他被安排守住路口,心中就有怨言,但自己是六角家投降過來的舊臣,論資歷,不用說和丹羽長秀,就是和長谷川秀一相比,也差着一大截,因此也沒有爭辯,窩着火當起了「守路人」。
可沒想到,今夜自己鴻運高照,居然撿了一個大便宜,此時他的欣喜之情,溢於言表,昂首闊步來到織田信長面前,恐怕別人聽不到,提高嗓音說到:「啟稟主公,賢秀已將叛臣筒井順慶擒獲,請主公發落。」
織田信長拍着手笑道:「好!賢秀將軍當是頭功一件!」
蒲生賢秀聞言,心中驚喜萬分,立即跪倒叩謝……
丹羽長秀和長谷川秀一對望了一眼,都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己帶兵在前面奮勇廝殺,沒想到卻被別人搶了功勞,不過他們沒有太過氣惱,畢竟跟隨了主公多年,自己的功勞簿上,不差這一功。
織田信長冷眼瞧向筒井順慶,說道:「你可知罪?」
還未等筒井順慶說話,松倉重信「撲通」一聲跪倒,哀求道:「求信長殿下放了我家主公,要殺,就殺我一人便是。」剛才冒着被砍頭的危險,他沒有屈膝下跪,現在看到自己主公有難,卻下跪哀求,其忠心不由得讓在場眾人讚嘆不已。
筒井順慶更是老淚橫流,說道:「悔不聽愛卿所言,趁早離去,如今落得個階下之囚。」說完,嘆息不已。
「主公,今夜無論是生是死,重信都將陪伴主公左右……」
「來人,將他帶下去!」織田信長把手一揮,隨即上來幾名足輕,將松倉重信押了下去。在他內心裏,對松倉重信仍是喜愛,還是想收為己用。
松倉重信人雖然被帶了下去,卻是大叫不止,「休傷我主、休傷我主……」的叫喊聲,迴蕩於山林之中,悲蒼入心,讓人為之動容。
龍少驄被此人的勇猛忠心,深深震撼,心想史書中記載的古代人忠君報主的事跡,看來毫不誇張。
這時,織田信長又對筒井順慶說道:「你還有何話說?」
「成王敗寇,無話可說!」
織田信長冷笑一聲,說道:「看來,你還是不服啊!天一亮,寡人就兵發大和國,到時將你四十五萬石的領地,均納入我的手中,看你服還是不服?」
此言一出,不僅是筒井順慶感覺驚異,就連在場的所有將軍,都一時愣在了那裏,以現在區區三千人馬,即刻攻打大和國,主公不是吃錯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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