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劍軌跡 096 宿命

    「嘩——」

    漂浮在空中的瓊華仙山邊緣，那大型機關浮島【蓬萊】的一半已經因為強行着陸而深深地陷入了地面，但並沒有因此將周圍的環境破壞，離它不遠的一個安靜的天藍色小湖的水面上甚至連一點波浪都沒有掀起。

    湖邊有着稀稀疏疏的幾顆開着橙色花朵的樹以及不少低矮灌木，越過如鏡面般平靜的湖面可以看到遠方那坐落在雪山上的瓊華正殿，而打破這平靜並嚇得幾條金色游魚蹦出水面的，是坐在湖邊青石上那美麗女子探入水中的纖纖素手。

    純白色的絲質長袖對襟襦衣，月白綢緞腰帶以及有着長長後擺的天藍薄紗長裙，由於坐在石頭上，露出了裙下藏青色的窄口長褲和同樣顏色的繡花鞋，原本的大紅披風不知被她收到了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如晨霧般輕飄飄搭在肩膀上的紗衣，那根天蛇杖也消失不見，此時她沒有攜帶任何武器。

    「匯聚六界五靈麼？」女子收回手，幾顆水珠仿佛在荷葉上滾動般完全沒有被帶起，她微微搖頭望向雪山方向：「但這樣是不夠的。」

    轟隆——半空中傳來一聲巨響，並伴隨着連續的噼啪聲，玩水的女子抬頭望去，發現是一個環繞着青色雷電還冒着土黃濃煙的扁平的橢圓機關飛梭，正搖搖晃晃地朝這邊栽下來。

    這裏可是匯聚了來自六界的大量靈力，被動地強化了所有法術和五靈機關，如果它來到瓊華的範圍內沒有降低速度的話，大概動力裝置已經因為瞬間過強的動力輸出而燒毀了吧。

    雖然那架失事的飛梭正在朝自己俯衝下來，但披着紗衣的女子完全沒有提前躲開的意圖，只是靜靜地看着它，而她的目光所到之處，大量的細小的水藍色光點在機關飛梭周圍出現，並一點點地修正它下落的軌跡。

    嘩啦——

    最終那飛梭以近乎和水面平行的姿勢拍在了湖面上，如鏡子般的平靜被打破後，一陣人為的大潮立刻朝岸邊撲去，把花樹以及灌木沖得不停搖晃，但不知是法術影響還是巧合，她明明離入水點最近並且穿着很怕濕的紗衣，卻完全沒有被波及——無論是水花還是浪潮，全都無視了她所在的方向。

    ……

    「哈哈！阿七兄弟，你重操舊業的第一個作品就摔下來，感想如何啊？」

    【不沉之月】側面的滑門打開並伸出踏板，首先走出來的是和劉晉元勾肩搭背一身蜀山藏青色長老服飾的的李逍遙，至少從他中氣十足毫不緊張的聲音來看，飛梭上的乘客應該都沒有什麼大礙。

    「和你重出江湖的第一步就被擊落的感想差不多。」這位工房長沒有穿那身明黃色的「制服」，取而代之的是淡藍色的吊帶工裝褲和紅色長袖上衣，頭上還戴着一頂淺黃色的小帽，被取笑後立刻進行了反擊。

    「哈，雖然是我的一小步，但可是蜀山的——」某無厘頭掌門似乎還想發表什麼演說，但剛一抬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於是一腳踏空栽進了水裏——還沒忘了捎上被池魚的機關房房主。

    「嫂嫂。」再次被飛濺的水珠忽視的掌門夫人朝剛剛走下飛梭的彩依微微一福，至於掉進水裏的兩位……誰會相信堂堂蜀山掌門能失足啊。

    「靈兒妹妹好久不見，」穿着明黃色鳳紋高領長裙的彩依抬手撫了一下自己額前的藍色蝴蝶髮飾，看了看在水裏互相扯後腿的兩個男人，對她微微一笑：「和這種夫君在一起，經常會感到無奈吧？」

    「還好，」趙靈兒邊回答一邊朝湖岸邊抬抬手，在那個方向上終於爬上岸的兩個人身上瞬間就變得乾燥，「已經習慣了。」

    「我媽媽的名字比我可愛多了，不過沒幾個人有資格叫就是。」因為有長輩在胡鬧，小輩們躲在飛梭里沒敢出來，憶如一邊往外偷看一邊對思雨說道。

    「長相也比你可愛的多，」南宮小小找不到可以反駁的地方，於是乾脆進行人身攻擊：「氣質，風度，性格，能力，都比你強的多的多——」

    「嘿嘿……謝謝。」紅髮少女顯然把這句話當做了讚揚——它聽起來也確實如此。

    「老天！那是什麼！」隨着一聲驚呼，沈萬山帶着數名技師以及南宮家的兩兄弟跑下飛梭沖向了不算遠的機關浮島【蓬萊】。

    「爺爺可真是……」被落在後面的七七正提着她的【花朵】走出來，不過那銀色箱子似乎在發出奇怪的聲音。

    「【好黑啊，好窄啊，好可怕啊——】」「【花朵，吞噬形態——為什麼沒有吞噬形態！】」……因為不沉之月故障暫時不能用而被放在一起的兩個快要成精的機關核心麼？

    ……

    「這座機關島似乎還很完整，我們可以稍微改裝一下就可以當做自己的前進基地。」

    沈萬山和他手下的技師們很快找到了【蓬萊】的控制中心，上面一個沉睡之龍的成員都沒有，偶爾撞上的一兩隻黑霧魔也被遊俠們砍瓜切菜般地處理掉了。

    此時這個老頭子正滿面紅光地指揮一座大殿沉入地下，同時周身還環繞飛舞着好幾十個半透明的控制面板，看上去就好像正在駕馭着眾多飛劍的隱士高人。

    「阿三你還是老樣子，研發不怎麼樣，破解別人的東西一流，」李逍遙伸手抓住一塊面板看了看，似乎是【蓬萊】控制系統的一部分，瞄了兩眼後隨手放開：「不過這次只要一路殺過去就行，有必要特地建立個基地麼？」

    「之前【不沉之月】上的測量數據溢出，不過在這裏找到了準確的信息，」沈萬山隨手撥動了幾塊面板組合起來向不遠處的眾人展示，上面是許多似乎有規律的圖形和線段以及怪異文字：「這個『瓊華』的影響範圍已經遠遠超過出人界，所以我們可能會有許多預料之外的客人。」

    「唔……」李逍遙摸摸自己的小鬍子：「也對，至少赤潮和葉楓他們應該會來，那麼你就繼續努力吧。」

    「我，我也要幫忙……」七七抱着已經安靜下來的【花朵】湊過來，小臉微紅，神色看上去就好像一隻發現自己趴在老大老大的鮮魚上面的小花貓——她腳下可是一座完整的機關浮島啊。

    「逍遙哥哥？」看到蜀山掌門一揮手似乎打算來句「准了」，趙靈兒輕輕抬手捏住了他肘部的袖子。

    「呃……」李逍遙被拉了一下才忽然發現自己如果這麼做了就是完全的不尊老不愛幼，於是改口：「大家一起幫忙——」

    「嘻嘻嘻……」憶如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爹爹和媽媽互動，不停地偷笑，汐月搖搖頭隨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

    「我也想打紅毛……」南宮小妹剛嘟囔一句，紅髮少女立刻瞪了過來。

    「這麼大的仙山不是一天能探索完的，我們確實需要先整理個可以休息的地方。」思雨贊同的點點頭：「畢竟它消失了一千年，說不定會有什麼危險呢。」

    至於已經開始挽袖子的王小虎的態度，就不用問了。

    ……

    「藏書閣里的記載果然不可信，如果早知道上面這麼大我就多帶些弟子來。」

    【蓬萊】的體積只有蜀山的三分之一，但機關房的技師們把它完全控制下來之後再把【不沉之月】也般上來後天就黑了——瓊華上空那片完全不受「永夜」影響的天空。

    此時李逍遙正站在一座宮殿的屋頂，遠遠地看着那座雪山感慨地說道。即使把目前腳下的【蓬萊】擴大三倍，也遠遠比不上面前這片廣闊得幾乎望不到邊的仙山上的平原。

    「不管是蜀山弟子還是遊俠，父親都已經抽不出人手了，」蜀山掌門的妻女正在下面張羅大家的食宿問題，陪在他身邊的只有李汐月，她頓了頓補充道：「我猜如果有任何一位長老不在蜀山，它就會墜落下去。」

    「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鏈子拽着哪。」李逍遙聳聳肩，擺出一副無法理解的表情並迅速轉換話題：「看樣子晚飯已經好了，我們下去吧。」

    本來掌門可以自己支撐起蜀山而讓長老們外出平亂，但他很明顯為了自己出來玩而給長老們添了不少麻煩，汐月幾乎瞬間就猜到了真相，搖搖頭準備離開屋頂。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咣！」

    在李逍遙飛身跳下屋頂時，一隻巨大的葫蘆由遠及近飛快地擋在了路上，汐月很清楚地看到他試圖往左右避開，但那葫蘆也隨之平移，最終還是結結實實地撞了上去並發出一聲悶響。

    「我好像聽誰說晚飯好了？」一個鬚髮皆白，邋邋遢遢地穿着蜀山道袍的老者正坐在葫蘆前端，手搭涼棚四下觀瞧：「哪裏哪裏？有酒麼？」

    「司徒前輩。」汐月朝葫蘆上的老頭點頭行禮：「您怎麼在這裏？」

    「呵呵呵……」酒劍仙指指爬起來重新跳上屋頂一臉不滿的李逍遙：「我去找人喝酒，結果他們在結什麼勞什子陰陽北斗大陣，一想就知道是這小子溜號，於是老道我也來湊個熱鬧。」

    「這裏是沉睡之龍的一個基地，即使有食物也不會有酒。」蜀山掌門板着臉，小鬍子一抖一抖，似乎對在女兒面前丟了丑很不滿。

    「啪嚓——」仿佛為了回應他這句話，腳下大殿裏傳來了什麼東西打碎的聲音，同時一陣濃郁的酒香傳了上來。

    「咳咳！好嗆——」「七七！有沒有受傷？」「聞起來不錯啊，哪裏找到的？」「沉睡之龍還挺會享受。」同時下面也嘈雜了起來。

    「嘿嘿~」司徒鍾咧嘴一笑，跳下葫蘆，那奇怪的座駕隨之縮小並掛到了他的腰間。

    「看樣子晚飯已經好了，我們下去吧。」看着自家師父悠哉悠哉地走進臨時充當食堂的大殿，李逍遙轉過臉對汐月說道。

    裝着剛才的事情沒發生？

    ……

    「各，位，觀，眾——」

    經過一整晚的休息，那片圓形的天空開始放亮時，大家紛紛聚集在【蓬萊】的廣場上開始商討下一步的計劃，在遊俠和蜀山弟子們剛剛否決李逍遙的「直接御劍衝過去」計劃並開始討論步步為營的可行性時，滿眼血絲的沈萬山乘着機關升降梯從下面升了上來，並拿出一個擴音裝置大聲喊了起來。

    「雖然沉睡之龍對系統進行了加密，但經過一晚上的破解，我們已經成功控制了這座浮島~」見人們紛紛望過來，老頭得意洋洋地開始說道，還揮揮手：「現在就是展示成果的時候——七七？」

    「呼啊……」跟在自己爺爺後面，有點搖晃的七七打了個哈欠，把她的銀色箱子放在地上：「花朵，切換輔助形態。」

    似乎嘟囔了一句什麼，銀色箱子迅速將自己變形成了一個類似於控制台的東西，和土黃的地面緊緊貼合。

    「【很榮幸為您服務，我的主人】。」之前聽過的【不沉之月】聲音隨之在四周響起，但無法分辨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就好像整座機關浮島都在說話一般。

    「讓它浮起來。」七七開始在【花朵】變化的控制台上運指如飛，同時對【不沉之月】說道。

    「【如你所願，我的主人】。」隨着蒼老聲音的應答，眾人腳下的地面開始震顫，同時緩緩地上升。

    這架機關浮島不是因為撞破護罩而失去動力了麼？

    「它之前確實出了問題，」注意到趙靈兒投來微微疑惑的目光，沈萬山哈哈一笑：「不過我孫女的朋友是你的女兒，那麼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雖然不大懂，但總覺得這老頭在擺輩分……」南宮小小嘟囔了一句。

    「【無法繼續上升，動力核心受到限制。我的主人。】」在浮島升高到不至於碰到下方的樹林後，仿佛被什麼東西阻止般地停了下來，然後【不沉之月】有點不甘的聲音響起。

    「嗯……那就轉向雪山前進。」七七看看自家爺爺，得到眼神示意後在控制台上撥動了兩下：「穩點。」

    【蓬萊】緩緩轉動了一下，然後開始朝瓊華仙山的中心移動。

    ……

    「吼——」

    【蓬萊】開始移動沒多久，一聲悠長的龍吟便從上方傳了出，大家抬頭望時就見到一條渾身籠罩着黑霧的巨龍正從天際撲來。和之前被控制的【燭龍】不同，這條龍似乎完全就是由黑霧構成的一般，而站在那條龍頭頂的那個黑衣少女當然就是——

    「汐姐姐！」憶如跑過去朝穿着一身玄色襖衣的少女使勁揮手，那條龍呼地一下從她頭頂掠過，帶起的大風將那兩條火紅的辮子吹得如旗幟般飄舞。

    「你打算幹什麼？」汐月走到自家姐姐身邊凝神戒備，「沉睡之龍應該早已無法控制你了。」

    「聽說你也是我的女兒？」沒等汐回話，李逍遙就晃了過去，抬頭看圍着浮島打轉的黑龍：「別鬧了，聽爸爸的話。」

    「我對其他人沒有意見，」汐的目光掃過兩位「妹妹」和一位「媽媽」，最後轉向蜀山掌門：「但他沒有足夠的斤兩就不行。」

    「我覺得他足夠重了。」南宮家的小妹瞄瞄李逍遙的腰對自己的兩個哥哥嘀咕了一句，然後跟着忽然散開的大家同時把場地讓了出來。

    「要收個女兒就得打一場？這是慣例嗎？」蜀山掌門撓着頭：「萬一不小心弄傷了還得被埋怨。」

    他已經默認自己會贏了？

    「作為【劍靈】，我是不會受傷的。」隨着話音，她腳下的那頭黑霧魔龍直直朝李逍遙撲了下來，並同時噴出一股粗大的黑色火柱。

    「我怎麼覺得很久之前就這麼打過一次……」李逍遙一邊後退一邊朝那股火柱抬手指去。

    【逍遙神劍】

    無數規格不一的飛劍從他背後的劍匣湧出，在火焰上迅速一斬之後不等被融就立刻飛回劍匣，遠遠看上去就好像他舉着一個由飛劍組成的車輪將那湧來的火焰全部碾碎。

    「啊，我想起來了，這不是我當初去冥界時打過的燭龍嗎？」雖然全力維持着劍陣對火焰的削弱，但他還有空說話：「不過好像不是本體？」

    「千葉說是為了對付你專門找的『影燭龍』，不過我看你對付它似乎很輕鬆的樣子？」汐歪歪頭，把腰間的烏芒雙劍抽了出來，「再加上我試試看。」

    【登龍劍】

    「喂喂！」看着比那條龍本身還大的劍芒直掃下來，李逍遙慌忙分出一隻手去接，但捏停那劍芒的同時，操控不及的飛劍陣已經被「影燭龍」的吐息給衝破了，他只好放棄控劍轉而用手指在前方憑着劃了一道。

    【斬龍真訣】

    「影燭龍」瞬間被一條巨大的空間裂痕撕成了兩半，由於它是盤着身體，可能還不止兩段，被擊破後並很快消散在了空中，而那些擋之不及的黑炎在沖向圍觀的眾人時被一層薄薄的水藍色光幕給攔住了。

    「那不是你的招式。」失去了坐騎的汐飄在空中，有點不可思議地看着現在已經算是她父親的蜀山掌門。

    「是抄我的啦——」一個身穿深紫長裙的女子腳踏着仿佛由光芒組成的飛劍出現在汐身後，伸手把她舉起來抱住，然後還蹭蹭臉：「你爹爹一直是這幅德性。」

    「哈哈，老——」李逍遙樂呵呵地抬手要向林月如打招呼，卻被隨後出現的一位面容嚴肅的白髮老者給嚇得改了口：「老泰山您也來啦……」

    「哼，不學無術！」如果把林天南那身飄逸出塵的青衣換成白色，就和劍聖差不多了，腳下同樣是純粹由劍氣組成的飛劍，他一邊對改口喚自己「外公」的汐微笑一邊瞪李逍遙：「這麼多年了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我覺得我們可以提前開慶功宴了……」王小虎看着這麼多長輩齊聚，有點呆滯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