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傷的大手抓住張殘的肩膀,然後毫不客氣的將張殘從地上一把提溜起來,臉上帶着和煦的微笑:「張兄好痛苦,那麼,要不要把我的肩膀借你用用?」
張殘抹了一把臉上的塵土,沉默了好久,才說道:「你身上又不香。」
完顏傷哈哈一笑,知道張殘已經恢復了正常的心態,方問道:「又怎麼了?」
張殘搖了搖頭,並不願也不能告訴他,因此只是淡淡地說:「沒什麼,我現在只想去休息一會兒。」
說完之後,轉頭朝房門走去,卻聽開門聲響起,小慧看了看張殘那落魄狼狽的樣子,又看了看完顏傷,向完顏傷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完顏傷那下巴朝着張殘努了努:「你相公瘋了。」
張殘一句話客氣話,登時止住了小慧接下來的好奇:「真的很抱歉,打擾你休息了。我很好,好得不得了。」
言罷之後,又鑽進了屋子,躺在冰冷的木板硬床之上。
等到四周再次平靜了下來,張殘再度屏氣凝神,這一次,張殘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比之往常更輕而易舉地做到了「靈魂出竅」。
或許是想要儘早將蕭雨兒救出的這個念頭,過於迫不及待的緣故吧!張殘只能這麼想。
張殘心中只是升起了一個微微的念頭,瞬間便「挪移」到一座幽暗潮濕並且令人覺得詭秘恐怖的牢獄之前。
張殘此時心中竟然意外的平和,因為這一座牢獄,正是自己差不多一個月前,呆過的那座。
重遊故地識故人。
那個為愛私奔的小伙子,穿着代表着罪惡的囚服,被五花大綁地捆在十字架上。
他披頭散髮,全身處處都帶着血淋淋的鞭痕,栽着的腦袋,使得他張着的嘴巴不住地流着粘稠的口水。
到了這個時刻,張殘才恍然發覺,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好好注意過這個小伙子長得什麼樣子。不過無所謂了!他是英俊小生也罷,是粗獷漢子也好,是相貌平平的普通皮相也無所謂,反正現在,他臉上的血肉模糊,一隻眼珠子和一隻耳朵都被徹底毀去,即使是和他關係再熟的人,恐怕也肯定認他不出。
要說張殘心裏一點都不難受,那也是絕不可能的。沉默了許久,張殘也只能暗暗催眠自己:那些成大事的帝王將相,手下所染的性命何止千千萬,自己不會是禍害了僅僅的一條,又算得了什麼。
趙擎雲說的真對!做壞事之前,首先為自己想好不得不為之的藉口,那麼將它以實際行動實施起來的時候,就分外覺得心安理得。
然後,張殘慢慢地感受着這個小伙子的體態,慢慢地感受着這個小伙子的情緒,沒過多久,張殘「穿梭」進他的身體裏。
首先,張殘仿似來到了一片霧蒙蒙的世界,除了慘澹的灰色,目之所及,張殘根本看不到任何其餘的色彩。
但是張殘卻從這片灰色之中,感受到了一股令人極為心酸的絕望。
朴寶英說,這個人的意識已經被她徹底摧毀了,他已經變成了一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傻子。張殘一面在他的思海中緬懷着他的曾經,他的過去,他的種種經歷,在為他默然傷神之餘,一面又慶幸着自己能夠順利的進來這裏,是依賴於他已經潰散的心神。
下一刻,張殘控制着這具名存實亡的血肉,睜開了雙眼。
這是一段很神奇很玄奧的感受,張殘體會不到「自己」的任何觸覺,但是偏偏能夠令「自己」做出自己想要做出的動作。
「有人嗎?」張殘在經過很努力的嘗試之後,終於艱難的說出這幾個字。
提提踏踏的腳步聲傳來,一名獄卒拿着手中的鞭子,挑起了「張殘」的下巴:「還以為你小子真的被打傻了呢?那麼,要是再不招供的話,咱們就要繼續了!」
說完之後,將鞭子甩了一下,那「啪」一聲的脆響,分外給人帶了一股緊張感。
張殘裝作害怕的樣子,斷斷續續顫顫巍巍地說:「別,別打了!我招,我什麼都招!」
這一覺張殘睡的是天昏地暗,醒來的時候,張殘的腦袋還隱隱發沉,精神疲倦得讓他無比的難受。
躺在床榻上好久好久,完顏傷忽地推門而入,一臉凝重地說:「今晚有空嗎?有大事發生了!」
張殘望着他:「你有了?陪你去墮胎?」
完顏傷一臉的凝重登時化作啼笑皆非:「不是!」
張殘一驚:「索琳有了?那我去是不是不合適?」
再也忍不住,完顏傷趁着張殘極度虛弱的這個時刻,痛痛快快地把張殘揍了一頓。
張殘自然知道究竟是什麼大事,但是卻不得不騙一個對自己情深意重的兄弟時,他只能選擇插渾打科,用一種看似很滑稽的玩笑方式,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悲涼和慚愧。
說起來,完顏傷對自己真的是很不錯很不錯了!因為彼此立場的不同,完顏傷甚至幾乎都忘了自己是他的殺父仇人,並選擇了以德報怨。但是呢,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都是些傷害到他的信念他的理想之事。
甚至在出行之前,張殘明知自己很憔悴,但是卻不敢以銅鑒相照。
他害怕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座極其荒涼且破敗的久無人住的房子內,完顏仲康完顏無我兩兄弟便衣而來,除了張殘之外,在場之人還有上官艾、裴元、完顏傷和一個張殘並不認識的人。
那人看上去有一絲漫不經心的懶洋洋,生平似乎並不喜歡陽光,因此臉色有些隱隱蒼白,不過他的精神十分飽滿,所以也並不顯得病態。
他甚是年輕,模樣並不出奇,但是雙目之中卻暗含着過人的明察秋毫的敏銳。相信在如此目光之下,心志不堅的尋常人但凡心中有鬼,必然會在他的注視中無處遁形,從而輕易露出潛在內心最深處的隱瞞。
在此,張殘不得不感謝自己的經歷。無論那是好的,還是壞的,總之,就是因為有了過去諸多經驗的累積,使得此刻的張殘面帶着微笑,心不跳氣不踹地同他互相點頭示意,卻半點破綻不露。
完顏無我倒是先一步為張殘介紹了這個人:「這位兄弟是端木拜月,以前清揚身邊最為得力的幫手。」
完顏清揚生前便是人傑一個,而能在他的身邊都可以稱之為「得力的幫手」,端木拜月必然有他尤為過人的技藝或者智慧。
想到這裏,張殘更是收斂自己的心神,朝着端木拜月拱手道:「端木兄的大名,張某早有耳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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