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寒聲的無視讓她生生愣在那兒,頗為尷尬,半晌都擰着眉。
坐在沐寒聲面前的女子再次看過來,似笑非笑。
緊接着,沐寒聲終於從座位上起身,一步步穩健的朝她走來。
柔眉蹙着,她倒是沒扭頭就走,溫淡的看着他走近。
「一個人?」沐寒聲出了門,低聲問。
她略微挑眉,終於調整好表情,「不,約了一位男士,剛走。」
幾不可聞的蹙眉,沐寒聲垂眸看了她一會兒。
傅夜七倒是略微勾了嘴角,頷首看向那頭優雅而坐的女子,仰臉問他,「相親對象?」
見他默認,她才笑了笑,「奶奶眼光確實不錯!」
抬手看了腕錶,她才莞爾一笑,「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們了。」走之前,她還是擺了擺手,「祝你成功!」
沐寒聲英眉微蹙,看着她的風輕雲淡欲言又止,可她已經轉身只留一個淡然的背影。
咖啡店裏,隱約能聽見那女子的聲音:「怎麼不請她過來坐坐?」
對此沐寒聲只是幾不可聞的挑眉。
許南的咖啡館門口等着她,等她上車後幾次從後視鏡觀察她的神色。
傅夜七面無異色,只是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良久,她終於撥了一個電話:「麻煩幫我查出最近半個月傅孟孟的所有行蹤,去了哪、見了誰事無巨細。」
她相信自己的推測不會錯。
掛了電話,她才皺了一下眉看着許南,「這是去哪?」
許南微側首,「今晚不是有個簡單的座談會麼?」
哦對,她差一點忘了,辛子龍最近受到打擊,被激起了怒意,大有誓死一搏、魚死網破的意思,榮京不可能不給藍修任何援助,但這事不會對媒體公開。
她想了想,還是說了一句:「不去了,我去看看宋沫。」
許南抿了抿唇,雖然她也的確可以不去,反正事後趙霖肯定會句句轉達,但……
「肖宏在您手裏,其實您去了,但凡開個口,榮京方面給藍先生的援助更能提升保障。」許南一邊說一邊開車。
傅夜七嘴角動了動,「我不去,沐寒聲還能禁止別人提議幫助藍修?或者,他會不同意援助?」
這……許南皺了一下眉,「沐先生當然不會反對,但這是投票和眾議的政事,最後的決定也並非沐先生一人說了算的
。」
如果一貫的獨斷專行,凡事都自己想怎辦就怎辦,沐寒聲這個位置也坐不到現在,該放權的事,他一向都往下放。
但她還是沒去,就算她不再,趙霖必定也會提起肖宏一事。
傅夜七去看宋沫的時候,宋沫還在醫院。
她一直都習慣性的發燒,每一次時間不長不短,莊岩建議過讓她進一步做檢查,但宋沫一直只是笑笑而過,按她的原話說「不就感冒麼?人體自然排菌反應而已。」
她去的時候莊岩並不在,說是被臨時急事召回軍隊了,所以她陪着聊了很久。
宋沫一直小心翼翼的看她。
「我聽說傅孟孟有吞下半個傅氏的心思,我這兒竟然出了這麼大的紕漏,是不是給您造成了大麻煩?」
她手裏慢慢削着水果,淡然一笑,「沒事,放心。」
向來邪不勝正,雖然事件重大、事件緊迫,但她相信最後不會有事。
宋沫抿了抿唇,滿臉歉意,但又不能一直提這件事。
最終笑了起來,略顯曖昧的看着她,問:「嫂子,我聽說你和寒聲哥正在試着談戀愛哦?」
「嘶!」宋沫的話音剛落,她忽然扔了刀子,轉手捏住指尖,柔眉蹙着。
宋沫愣了一下,看着咕嚕嚕亂滾的蘋果,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說錯了,無措的皺眉,「嫂子……您沒事吧!」
她說着就要從病床下來。
傅夜七趕忙搖頭,「你躺着別動,小心針頭回血。」然後勉強笑了笑,「我剛剛在想別的事,跟你沒關係。」
宋沫皺着眉,不知道說什麼,「要不,讓寒聲過來接你吧,很晚了,您這麼累早點回去休息……?」
可提到沐寒聲,她眉頭皺得更緊,也淡淡的一句:「不用,許南送我過來的。」
宋沫沒摸透情況,只是點着頭,也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倒是把護士叫來了,給她處理劃傷的手指。
血流得不多,但她一直沒敢正眼看,裹上創可貼才鬆了口氣。
從病房出去的時候,許南就一直盯着她的手指看,時而皺一下眉。
她沒說話,只略微快步走在前頭。
這時候醫院的走廊人煙稀少,兩個人的腳步敲出錯落聲響,大概是轉過彎走向電梯時,傅夜七頓了一下腳步。
又忽然退了回去。
許南一時不防,急忙退了兩步才沒被她撞到,納悶的看了她的行為。
下一秒才隨着她的視線往不遠處的昏暗走廊看去,卻見了一抹身影沒走幾步就消失了。
許南皺了一下眉,「怎麼了?」
傅夜七也想問怎麼了,出了醫院,轉手拿了手機給肖筱撥了過去。
「肖筱,你最近見肖雨了麼?」
肖筱那頭有點吵,隱約聽到她跟別人說暫停拍攝,才回答她,顯然是一提肖雨滿肚子火,「見過了,那死丫頭比當年還要命,也不知道着了什麼魔,根本不是幾個巴掌能打醒的,氣死我了
!」
傅夜七蹙起眉,「你還打她了?」
「不是我想打,她真的欠抽,小小年紀嘴裏不吐好話,一句比一句難聽,好歹是外交部正式翻譯員,一點教養都沒有,她哪天毀在自己手裏就算了,連我叔甚至肖家都得被她毀了。」肖雨沒有媽,父親又溺愛,疏於管教,再不管都無法無天了。
但,在傅夜七看來,肖雨這種性格,恐怕是越硬越不服,反而激得暴躁都不一定。
而她的預感也沒有錯,甚至肖筱也說對了,肖雨最終毀在了自己病態的感情和缺乏成熟的理智上。
但肖雨暴躁後牽扯的事,對傅夜七有壞也有好,把傅孟孟揪出來不說,竟連她兒子的事都牽了出來,傅孟孟所謂的野心不得不退回原位。
那天,她從傅氏離開,本來該是回家的,卻被外交部助理一個電話催了過去。
電話里,助理並沒有說清楚什麼事,弄得她一路擰眉。
車到中途,沐寒聲打了一個電話過來。
她低眉看了看,沒接,目光撇到指尖的創可貼,乾脆把電話給掛了。
沒過會兒,許南的手機卻開始響。
他將車速放慢下來,略微側首看了看她,才接電話,聲音低平:「是……在車上呢……」
許南停了車,轉身把電話遞了過來。
不用想,必定是沐寒聲的了。
她還是接了過來,放到耳邊沒說話,只聽沐寒聲低啞磁性的嗓音問:「你到哪了?」
他好像知道她要去哪。
看了看車窗外,她卻略微挑眉,聲音淡婉,「許南不是告訴你了?」
他們最近真的極少聯繫,那天碰見他相親,之後都沒怎麼交流,彼此都太忙,竟然晦澀了。
你還是似是蹙了濃眉,低沉的聲音裏帶了幾分強硬,「你不用過來,回傅宅去,我一會兒過去找你。」
她清淺勾唇,「那正好,我去外交部,有事在那兒見吧。」
「夜七……」知道她要掛,沐寒聲沉聲阻止。
只是後邊的話她聽不見,把電話給了許南,「開車吧,別讓人等急了。」
許南雖然略微皺眉,也只能照辦。
車子到了外交部門口時,傅夜七一眼見了沐寒聲的勞斯萊斯,古楊剛走到門口,可能沐寒聲也剛進去沒幾秒。
什麼事這麼嚴重?
她皺着眉,下了車快步往裏走。
外交部入口處的大堂一片寂靜,一個人影都沒有。
等她非助理打了電話,走到趙霖的辦公室那一層,才知道竟然都來看戲了。
外圍的人見到她,主動讓了一條道,又恭敬又好奇的眼神略微躲閃。
趙霖的辦公室大門忽然被人拉開,頓時傳來肖雨哭喊訴怨
。
「來十個沐寒聲我照樣說,你們以為能瞞多久?都在公眾視線裝得一副清高,一個比一個骯髒!
我今天就要全部抖出來!傅夜七強行潛規則趙科長,自己年老色衰又開始讓沐戀勾搭他!
你們不知道傅夜七多噁心,她這是如法炮製,此前早就和蘇曜有一腿,轉眼卻讓蘇曜玩弄沐戀,甚至破了沐戀處女之身……」
傅夜七的腳步在不遠處停住,看着肖雨的失控。
誰都有一失足,傅夜七忙於傅氏,低估了肖雨的脾氣,更低估了她膽量,不,應該是無知。
聽到對自己的謾罵,她卻周身淡然,只褐眸微冷的掃了一圈周圍看戲的人,「還沒看夠?」
一眾人立刻低了頭,不得不四散退開,小心翼翼又意猶未盡。
肖雨似乎是被趙霖扯了回去,但聲音沒斷。
「傅夜七跟蘇曜都生過一個孩子,這是證據!」肖雨揮舞着一張紙。
那是蘇曜儲精出庫記錄。
沒人知道肖雨是怎麼從院方手裏弄來了這東西。
趙霖那張以往都是溫和的臉,此刻滿是陰沉,粗魯的將肖雨扯回來就要把那張紙撕碎。
她卻走了進去,清冷的掃過肖雨,竟是笑了笑,對着趙霖,「我倒是想看看紙上寫了什麼!」
沐寒聲估計是不知趙霖換了辦公室,這會兒才到。
在他之前,沐戀卻站在那兒,雙手死死捏着,咬唇挪不動步子。
肖雨說,蘇曜破了她的處子之身,她聽見了,竟然不敢進去看趙霖是什麼表情。
那晚在蘇曜公寓的場景飛快划過她的腦海,只覺得眼底生疼。
沐寒聲從她身邊經過時,她才皺眉,恍然回神。
聽到那些話的,自然還有沐寒聲,他進趙霖辦公室時,傅夜七手裏捏着那張紙,低首皺着眉。
肖雨一臉激動,若不是趙霖制着,恐怕會衝上去打人,好像她一輩子的幸福,真的被一個傅夜七的女人毀了似的。
沐寒聲立在那兒看了發瘋的女人一眼,冷沉的五官,多一秒都嫌吵,更不想費口舌。
至於肖雨的話,他一句都不信,只是怕她聽了難受。
不過看了她兩眼,顯然,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被辱罵和污衊上,輕輕蹙着沒。
沒兩分鐘,兩個人強行將肖雨押走。
被帶走前,肖雨是徹底發了瘋的掙扎,把趙霖的辦公室弄得一團糟。
但是那本夾着傅夜七照片,配着偶爾幾筆深情文字的筆記本被看到是,肖雨已經被帶走,辦公室安靜下來。
趙霖皺眉看着出現在門口的沐戀,擰眉,「你來幹什麼?」
肖雨好容易不計後果的鬧一場,當然要把觀眾都湊足,而她作為外交部內部人員,知道那點時間足夠她嘶鬧,她也成功了。
沐戀原本是小心翼翼,短短時間,想過千百個解釋的方式,這一刻卻把目光定在地上一片混亂里散落的筆記本上
。
沐寒聲的動作比沐戀晚了一步,筆記本被她撿了起來。
傅夜七的視線從那張紙挪開時,看到的就是自己的照片,以及沐戀愕然、痛楚的視線。
「所以,她說的是真的?」沐戀壓着眼淚,看着趙霖,「你喜歡七嫂嫂?是嗎?那你跟我在一起幹什麼!」
把一個人的照片夾在筆記本里,配着如此深情的文字,可不是趙霖那紳士而溫柔的作風麼?
「戀戀……」傅夜七終於反應過來,擰起柔眉。
沐戀卻忽然扭頭:「你不要說話!我要聽他說!」曾經,蘇曜拒絕她的時候,她不可置信,現在呢?
「你為什麼偏要跟我喜歡的人有牽扯?當初弄得蘇曜官敗名裂,現在還不放過趙霖?……」
「沐戀!」對於沐戀目無尊長的話,沐寒聲冷然出聲。
沐戀卻紅着眼,不肯道歉。
傅夜七看了趙霖,又轉過來,「戀戀,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麻煩您先出去。」趙霖忽然開了口,面色很沉,話音沒有起伏。
傅夜七皺着眉,點了一下頭,畢竟是他們情侶兩個人的感情問題,她不能多說。
甚至,她從來不覺得趙霖對她有不一樣的心思,他在她面前,永遠是恭敬而本分的,說話的時間都極少。
趙霖的辦公室。
沐戀還是沒忍住眼淚,卻咬着唇不出聲,仰臉盯着趙霖,手裏的照片都捏得變形。
「是不是真的?」她問。
趙霖面色很平靜,低眉靜靜的看着她。
以往這樣的眼神該是溫柔得觸不到底,此刻只讓人覺得心酸。
「跟我在一起,是不是為了能離她近一點!」沐戀哭着,嘶喝的聲音又被哽咽拉得很低。
趙霖就那麼看了她許久。
「嘩啦!」一聲,沐戀揚起手裏的筆記本和照片砸到了趙霖的臉上,滿是痛苦和失望。
終於,趙霖低低的開了口:「我們認識不短了,你是怎麼認為的?」
他不解釋,也不惱怒,目光那麼的平靜,連聲音似乎都沒有起伏。
以往,趙霖不會多話,但該說的他從來不會少,該做的,更是不會含糊,對她的心意,一清二楚。
現在這是失望後不願多說一個字?
沐戀紅着眼狠狠盯着他,不回答他的話,只問了一句:「肖雨說的話,你信了,對嗎?」
趙霖沒有表情,問:「哪一句?」
沐戀忽然忍不出哭出了聲,又抬手咬了手背,努力的忍着。
良久,她終於哭着說完:「當初蘇曜的公寓被燒了,我讓你替我搬回來的烏龜和小魚,那是我送他的……他手裏,到現在還有我送他的帕子……我去他的公寓住過……」說到這裏,她終於低下頭,卻咬着牙也要說完:「現在你清楚了,就算你信,我也不怪你,更不會纏着你
。」
趙霖立在原處,身體有些僵,壓在桌面的手握了拳。
烏龜和魚,她到現在還養着,呵護備至,他一直以為只是一種喜歡。
沐戀走出辦公室時,眼淚不停,卻咬牙一句「再見。」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她不想看到對方可能而來的冷情,甚至嘲弄。
辦公室的混亂之下,趙霖的壓抑顯得如此突兀,就像他此刻離得筆直的身體和歪斜散亂的物品。
傅夜七和沐寒聲在門外站了許久,她一句話沒說,直到看着沐戀匆匆出門,跑得沒了影。
她擰了眉。
站在辦公室門口,盯着趙霖,「為什麼不解釋?」
她能猜到趙霖的反應,否則沐戀不會是那個狀態。
趙霖卻笑了笑,「筆記本,是蘇先生的。」
「我是讓你跟戀戀解釋,不是跟我!」她有些氣急,趙霖向來不是有話悶在心裏的人,還是……「你信肖雨的,你介意戀戀的過去?」
辦公室里的男人看過來,「我不是那種人。」
那是為什麼?
趙霖開始整理那一堆混亂。
他不是不想解釋,就算解釋,她那樣的狀態也未必信,至於沐戀所說的那些,他的確需要時間消化。
他們之間,就算開始得模糊,如今的感覺是對的,只是今天她忽然把一切說出來,趙霖有一種被悶頭一棍的措手不及。
看着他不急不躁,傅夜七反而擰眉,轉身往外走。
沐寒聲在外交部門口攔了她。
「手怎麼了?」沐寒聲冷不丁沉聲問了一句,好似剛才那一場混亂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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