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文義夫婦不相信寧氏病了。
昨夜離開嘉和堂時,還見寧氏好好的,怎會忽然就病了呢?
甘氏就提出想探望寧氏。
周嬤嬤也未拒絕,帶了甘氏進內室。
屋子裏點了薰香,也掩蓋不住濃濃的藥味。
甘氏情不自禁蹙了下眉,看向床上。
側身躺着的寧氏披散着頭髮,雙眼緊閉。
烏黑柔順的頭髮襯得一張嬌美的臉兒越發蒼白,鮮紅的雙唇失去了顏色,整個人變得毫無生氣
穆文仁與穆錦晨二人滿面的愁容,不時唉聲嘆氣。
「郡主,您這是怎麼了?」甘氏出聲問。
寧氏輕輕睜開眼睛,看了她一眼,輕輕搖頭,「沒事。」
聲音虛弱無力,眼睛復又合上。
並輕輕喟嘆一聲。
穆文仁看着甘氏輕點了下頭,沒有說話。
穆錦晨忽地跳起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怒,「哼,都是你們將我娘氣成這樣,二嬸你是壞人。」
昨夜她未去嘉和堂,後來還是聽風告訴了她事情原本的經過。
她氣得恨不能手刃汪氏,幫母親報仇。
那老妖婆實在是太過狠毒了,一出手就要置娘親與死地。
若毒打婆母的罪名被坐實,母親難逃被休棄的結局,依着母親剛烈的性格,定不會活下去。
只要一想到汪氏差點兒害死寧氏,穆錦晨心中的怒火怎麼也無法熄滅。
面對她的指責,甘氏面色一訕,道,「圓圓誤會了,沒人氣你母親,二嬸更沒有。」
「有,昨夜你們所有人一起罵我娘,冤枉我娘,你們太壞了。」穆錦晨滿面怒氣,語氣萬分肯定。
奈何她個子太小,說出來的話兒氣勢不夠。
她就拼命的跺着小腳來表示心中的憤慨。
寧氏沒制止。
穆文仁上前抱了她,溫聲哄道,「圓圓別生氣,生氣對身體不好。」然後對甘氏道,「弟妹要是無事,請先回吧,敏敏要休息。」
語氣態度都有些硬梆梆的,也沒有就穆錦晨的指責之言而向甘氏說兩句歉意的話。
這也就是默認了穆錦晨所說。
面對穆錦晨一家冷淡的態度,甘氏很尷尬,同時也暗暗惱火。
她也沒再多待,向寧氏道,「郡主您好好休息,回頭我們再來看您。」
然後就出了內室,與穆文義一起離開秋楓園。
離秋楓園遠了點兒,穆文義忙問,「怎樣?真的病了?」
甘氏點點頭,「我看她那臉色,還有大哥愁眉不展的模樣,還真是病了呢。」
穆文義暗暗捏了下拳頭,「那你可問問她是得了何病,昨夜不還好好的嗎?」
「哼,一進去圓圓就指着我罵,說她娘是被我們給氣病的,老大兩口子聽了一點反應也沒,他們一定也認為寧氏是被我們給氣病的,我還問什麼。」甘氏恨恨的甩了下手中的帕子。
穆文義冷笑,「原以為像她那種粗魯的女人是不知道生氣呢,沒想到也只是紙紮的老虎,表面看着凶,內里也不過如此。」
就怕寧氏無堅不摧毫無弱點,愛生氣會生病,這就好!
穆文義的心情變好了,自認為找到了寧氏的弱點。
以後只要挑這弱點去對付她就成了。
而秋楓園內,等穆文義夫婦離開之後,寧氏就起身坐了起來。
她甩了甩胳膊,又揉了揉脖子,對着穆錦晨嗔,「圓圓,都是你出的這餿主意,娘躺着累死了。」
汪氏所為的確令她生氣,但還不至於讓她氣得生病。
所有的怒氣在狠狠煽了桂媽媽幾個耳光之後就消失殆盡。
汪氏這種人可不值得她傷心。
自幼長在邊疆軍營中的寧氏,心的確比一般閨閣中的女子要寬許多。
穆錦晨爬上床,摟了寧氏的脖子撒嬌,「娘,主意又不是飯菜,怎會餿呢。」
昨夜之事雖是汪氏理虧,但陰謀失敗,桂老婆子被打賣出去,依着汪氏的性格定不會就此罷休,肯定還會有後招。
後招當然會對母親不利,況汪氏現在還病着,虛弱憔悴的模樣容易令人心生同情之人。
若母親這時候還談笑聲風聲,活蹦亂跳的,在外人看來,她一定是未受委屈,不然哪兒還會有這樣好的精神與心情。
所以就讓母親裝病,到時再適當的吹吹風,讓汪氏名動應天府。
也讓老妖婆嘗嘗舌頭下面壓死人的滋味。
穆錦晨這句話將寧氏夫婦都逗樂了。
穆文仁對寧氏道,「敏敏,我倒覺着圓圓這主意不壞,昨夜你受了那樣的委屈,換做是任何一人都會傷心難過,你也不例外。」
周嬤嬤也正色說道,「夫人,世子與小姐都說得對,這時候您就得躺在床上『病』着。依奴婢猜測,昨夜之事很快就會傳出去,肯定都是不利夫人您的。」
穆錦晨暗暗垂眸。
嬤嬤說得對,昨夜之事會很快在京里傳開,是非曲直如何,外人並不清楚,還不是聽傳話之人如何說。
我們初回京城,幾乎沒有朋友,想找個幫忙說話的人都沒呢。
該找誰呢?
穆錦晨微蹙了眉頭。
寧氏輕輕拍着穆錦晨的後背,不由輕嘆一口氣,「唉,你們說她怎麼就不累呢,天天耍這些鬼花樣,要是有本事就明刀明槍的來斗,背里耍陰招有什麼能耐。」
周嬤嬤道,「夫人,後宅之內就是這樣啊。」
「嬤嬤,嘉和堂那邊情況如何,大夫如何說的?」寧氏想起汪氏的病情來。
「昨晚請的大夫開了方子,臨走的時候很肯定的說晚上就有效果,今日那人就可好。
不過,藥吃下去後並沒效,清早又去請其他大夫了。」周嬤嬤道。
寧氏輕輕點頭,沒再說其他。
「對啦,娘,您生病了,我們也該為您請個大夫來瞧瞧啊。」穆錦晨忽然道。
生病了不請大夫,這可不正常。
「小姐說得對,該請位大夫來給夫人看看。」周嬤嬤點頭贊。
「只是我……」寧氏擔心會被大夫診出她裝病。
「娘,沒事。」穆錦晨笑着安慰。
她會讓母親脈象發生變化的。
說定之後,穆文仁親自去濟仁堂請大夫。
同時,穆錦晨也由白蘞口中得知,大夫又給汪氏開了大承氣湯,說昨夜的藥劑量不夠,今日又加大了份量。
汪氏只得再次喝下那碗藥。
但一個時辰過去,汪氏依然紋絲不動沒有瀉下之意,痛苦的嚎叫聲傳耿了嘉和堂。
穆錦晨微微凝眸,在想着若是自己去治汪氏,該如何開方。
腹中脹滿,大便燥結,按理來說的確是大承氣湯之症。
這個方子也是仲景所創,是著名的寒下之方,專門用來治療熱邪所導致的燥結,一般服用之後很快就要奔廁而去。
可汪氏吃了兩劑藥下卻紋絲不動,這就很奇怪了?
這是什麼道理呢?其中有什麼不對嗎?
穆錦晨托着腮坐在院子裏,看着藍藍的天空發呆。
她在這兒發呆,嘉和堂那邊已有了哀戚的哭聲響起。
大夫為汪氏診治開方之後,穆文義並未讓他立即離開,想等到有效果後再讓他離去,省得等會兒又要去請。
可一個時辰過去了,汪氏沒有半分要瀉的意思,大夫的面色就沉重了。
這樣猛烈的瀉下之藥,她吃了都無用,莫不是有其他的病吧?
這樣一想,大夫可就坐不住了。
萬一汪氏現在就死了,眼前這幾人要將他給打死。
就算不打死,他的名聲也壞了,往後可沒人敢找他來看病了,這可是斷了活路啊。
一般的大夫見是疑難雜症,都不願意再費心思去救的。
救活了人們認為是應該,死了就會被人罵庸醫,輕者辱罵,重者會被人拳打腳踢,甚至前年還有大夫被人活活打死的例子。
越想大夫越不敢再呆下去了,他便起身衝着穆文義三兄弟道,「二爺三爺四爺,在下還有其他病人要瞧,先告辭了。」
「金大夫,請等等,為何我母親服藥還沒效果?」穆文義攔下他。
姓金的大夫搖頭,「穆二爺,請恕在下學識淺薄,真的無能為力,請另尋高明,告辭。」
說着,他快速背起藥箱,就要往外走。
此話一出,穆瑩瑩立馬跪倒在汪氏的床前,放聲痛哭。
汪氏自己也是心下一片寒涼,沒想到會得了不治之症,她還年輕,不想死啊!
「等等,你今兒不將我母親治好,休想離開。」穆文智往金大夫面前一堵,雙手抱胸痞氣十足的說道。
「四爺,在下真的無能為力啊,求您別為難我了,求您了。」金大夫看着惡霸一樣的穆文智,都快急哭了有沒有。
穆文義寒着臉道,「你方才不是說我母親只是普通的燥結之症,不是說很好治嗎?為何現在又說治不了,你這不是戲弄我們嗎?」
「二爺,老夫人表面看來的確是燥結之症,只是藥服了無用,就說明老夫人的病不簡單啊。
對了,二爺,您為何不讓侯爺他老人家來給老夫人治呢?侯爺他老人家醫術可是十分高明啊,絕對能讓老夫人藥到病除。」金大夫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定遠侯。
他哭喪的臉上終於浮上了希望,定遠侯是他溺水時抓住的一根稻草。
同時也很奇怪,為何自家妻子病了,定遠侯怎麼不救,反而從外面請大夫來,真是怪事!
「開什麼玩笑!我父親要是會看病,豈會花錢請你們來。」穆文義怒。
「二爺,小人是說真的呢,難道你們不知道嘛,胡太師的孫兒銘少爺得了急病,太醫院的向院使都治不好,最後侯爺一出手,銘少爺立馬藥到病除,聽說銘少爺差不多要痊癒了。」金大夫忙道。
「胡說八道!」穆文義斥。
打死他也不信父親會看病。
「小人說的是真的,那日親眼所見,要是敢有半句假話,你們將我醫館給砸了。」金大夫趕緊解釋並發誓。
那日他也隨着古老一起去太師府,有幸見了定遠侯用黃土湯治好了胡銘的抽風,被眾人稱為神技。
穆文義三兄弟見金大夫說得十分肯定,知道他沒說假話。
父親醫術什麼時候變得這樣高超了?
三人同時想。
「小妹,你看着母親,我們三兄弟去請父親來為娘治病。」穆文義做了決定。
三兄弟快步向杏林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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