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九一早,莫明珠收到一封奇怪的信,沒有署名,但看信封、信紙質地極為精良,是以黃絲緞熨帖的底,筆跡瀟灑俊逸而整齊,當是個儒雅的男子所寫。
&小姐,這信都不知道是誰送來的,你貿然赴約恐怕有危險啊!」雲桃勸,捏着白羽披風不想給莫明珠。
莫明珠拽過披風來自己披上。「雖然信中未署名,我卻是知道是誰。」
雲桃瞠目結舌暗想,難道小姐能夠未卜先知?
莫明珠未解釋,便帶着雲桃一道出門,迎面撞見莫雪蘭的丫頭巧朱抱着一盒子新買的胭脂水粉,她一件莫明珠就哆嗦了一回,忙低着臉跑走。
&那狗腿子,從前沒少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且看她那夾着尾巴樣子!」雲桃斥道,而後又笑呵呵小聲,「小姐,二小姐不是被罰例銀減了大半麼?怎麼還買得起那麼大一盒子胭脂水粉,而且光看那錦盒就值不少銀子。」
莫明珠瞟了眼巧朱跑遠的背影,輕輕一笑。「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母親和二妹自是有她們的法子吧。」比如周姨娘,比如高府。
不過,等讓爹爹過完這個舒心年,她便要將那些根,一條一條的斬斷!
……
約定的地方是花間酒樓之旁的「閒情雅舍」,專供王孫公子、富賈之流喝茶下棋的消遣場所,平素來這兒的人不多,能夠靜下心來品茶品棋的能夠幾個呢?
莫明珠剛到門口,便有錦緞衣的小童迎上來,連東家都出來相迎,格外殷勤。樓里竟然一個人客人都沒有,才知道被「包場>
&子殿下竟這般有閒情雅致,在年節這個坎兒還能百忙之中出宮來喝茶下棋。」莫明珠扶了扶禮。
樓梯頂上的男子面含微笑,白底繡明黃龍紋的真絲緞子便袍,頭上束着一根玉帶,長發微微偏茶褐色,啟唇便露出一線白牙。「明珠姑娘聰慧,竟也能猜到是我,可見我眼光還是不錯。」
他以我自稱,毫不端架子。
一旁的棋社小童、侍女和掌柜都悄悄打量莫明珠,羨慕這女子怎的這般好命?長得漂亮又出身貴族之家,真是令人歆羨。
莫明珠扯出個笑。她就說,這個溫和的太子心思多,開口就開始撩妹,且撩得瀟灑又不猥瑣,若不是她已見過更美、更迷人的男人,只怕這番也要被他迷惑。若說蕭景仁和外表一樣純美,莫明珠是不信的!
莫明珠上樓,與蕭景仁共坐於靠近雪梅花園的小樓,一旁暖爐雖燃着火炭,但還是冷,莫明珠坐下就想走了。
&子殿下信中說能夠幫明珠迅速將秦家香水推到禹城,可當真?」莫明珠直奔主題,若不真就拍拍屁股走人。
&自是不會騙明珠姑娘,三個月之內,我保證秦家香水可在禹城和林州落地生根,一路暢通無阻。」
&不涉商,太子殿下幫我就不怕被人拿住話柄?現在,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應該各自都很『謹慎』吧……」莫明珠喝了口茶,將二人的爭鬥說得隱晦。
一笑,蕭景仁將莫明珠打量了一眼。這個女子,仿佛真如手下所稟告的,有些意思,與他宮裏那些侍妾美人很是不同,蕭景仁心中思量。
&殿自是不會白白幫明珠姑娘。」
莫明珠聽他有所求稍稍放心。不求回報,非奸即盜。 「所以,殿下要什麼回報?」
蕭景仁雙眼如暖玉,目光溫柔:「我要明珠姑娘答應一件事,從此之後,讓我來保護你。」
莫明珠正吞茶水,聞言差點沒嗆死,蕭景仁遞上一方綿軟的手帕,還有淡淡的香味。莫明珠愣,越過遞手帕的白皙長指看蕭景仁,他與蕭景凌有幾分相似,然而眉眼卻溫情極了,完全沒有蕭景凌的那種凌冽之氣。
&我幫你,明珠。」
蕭景仁又重複了一便,眼神真誠而深情。
拒絕感情可以有理有據很乾脆,拒絕別人的幫助,顯得就有點兒那個啥了……莫明珠正在想以什麼藉口拒絕。
&答應他!」
一個凌厲的聲音迅速靠近,莫明珠下一秒就手臂被一牽——落入個剛硬的懷抱,抬眼看清來人竟是蕭景凌,莫明珠差點凍掉一層雞皮疙瘩,想抽身卻無奈蕭景凌將她箍得緊緊的,視蕭景仁如毒蛇猛獸一般。
蕭景仁看了眼蕭景凌,那暖柔的笑含了幾分凌厲。「三弟,你不是被父皇下令禁足了麼,若被發現你私自逃出來,恐怕父皇又得一番雷霆震怒了……」
&要你不告狀,父皇便不會知道。」蕭景凌毫不客氣,「太子皇兄,我早警告過你別打莫明珠的主意,若你敢害她,我定不饒你!」
莫明珠第一次在蕭景仁臉上看見了那種讓人膽寒的笑意。
&是太子,三弟這話說得未免不合適。明珠姑娘與我有十日之約,只要她點頭,她便是我太子正妃,三弟年後便要娶妻,現在來糾纏傳出去恐怕不大好……」
&也得你當得上太子……」蕭景凌穩操勝券一般,嘲諷道。
蕭景仁手下突然匆匆趕來,「太子殿下不好了!」而後那人才見蕭景凌也在場,立刻變了臉色,在蕭景仁耳語了一陣。
莫明珠便見蕭景仁臉色也立刻白了白。
&珠姑娘,今日我有要事需要趕回宮處理,不能送姑娘回府了,下回定賠罪。」
&子殿下且去忙。」
蕭景仁腳步匆匆而去,莫明珠還是頭一回看見蕭景仁面有驚色。
&開我!」沒了旁人,莫明珠便沒了顧忌,厲聲呵斥。「三皇子能別像牛皮糖一樣黏着嗎?你的未婚妻是莫雪蘭,不是我!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還請你記住你的身份!」
數月來,蕭景凌模樣似越發成熟了,黑眉、黑髮五官更濃烈,他嘲諷一聲笑。「沒有關係?呵,再怎麼我們也是做了這麼多年的舊情人呢。」
莫明珠別開頭,不想看蕭景凌那種覺得她欠了他的受傷、憤怒眼神。
&明珠,你哪怕想攀龍附鳳也找個着邊兒的好嗎?找蕭景仁,呵呵,還不若來我宮中做個小妾,本殿可能還會疼你。」
&口!」莫明珠怒聲打斷,真想一耳光扇上去,轉兒壓下火氣冷冷一嘲笑,「三皇子還是去疼你的雪蘭仙子吧,我就不湊熱鬧了。」
莫明珠轉頭就想走,卻被蕭景凌一把抓住手腕往懷裏拽。
簡直忍無可忍,於是莫明珠就沒再忍,揮手就是一耳光「啪」地狠狠打在蕭景凌臉上,立刻五條紅白的指印!
&景凌你……」莫明珠話突然頓住,因為眼前的男人全然不是方才的憤怒猙獰,一雙墨黑固執的眼睛噙着水光,似極痛苦,而後緊緊將她揉進懷中,啞聲——「明珠……剛才那些話不是我真心……我心裏不想傷害你的,可是每次都……對不起。」
&莫明珠感受到有溫熱的淚水落在她發間,平生頭一回對個男人的眼淚無措了。
&都知道了,當年山洞中是你救了我,不是莫雪蘭,不顧清白捨命救我的是你……為什麼要瞞着我,為什麼要我誤會你……」蕭景凌聲音沙啞,深刻的痛苦從那一字一句中溢出,他的呢喃就像個迷路的孩子,「怪我太笨,一次一次地傷害你……」
&蕭景凌,你……」別哭啊!莫明珠縱使再多火氣,面對着個服軟流淚的大男人,也發不出來了。
蕭景凌埋在莫明珠髮髻間,痛苦搖頭。「……怎麼辦,我好像愛不上別的女人了……你告訴我,怎麼辦。原諒我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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