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又才吃了沒兩筷子。莫明珠便見莫雪蘭又開始悶悶不樂,紅了眼睛。想來是柳姨娘母女打完頭陣,失敗,莫雪蘭想補刀了,然而就在莫鼎元問她怎麼不高興的時候,高氏一口接過話——
「雪蘭不是『不高興』,是看見思念的爹爹平安歸來,心裏喜極了,所以才紅了眼。」
而後,高氏給莫雪蘭使了個眼色,莫雪蘭一怔之後,才明白過來:計劃有變。
「是、是啊,爹爹,女兒的不高興,都是因為爹爹離家太久,雪蘭實在想念爹爹……」
當即,她便收了傷心,與莫鼎元父女慈孝了一番,惹得莫鼎元滿懷笑容。
高氏瞟了眼莫明珠,莫明珠回了她個不輕不重的笑,好似洞悉什麼似的。
見柳姨娘母女如此輕易的敗下陣,高氏本就不敢掉以輕心了,又見莫明珠這笑容,更不敢貿然出手。一看莫明珠那一大箱子金銀珠寶,她便料想莫明珠恐怕早有準備,實在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再涉險,而且,看老夫人那臉色,也像是要對莫明珠發作,她乾脆就坐收漁利吧……
「哼,老身倒是有一件事,不高興!」
老夫人忍耐許久,見竟無人提起沈青志之事,便不顧之前說晦氣不晦氣的話,提了真正晦氣的事兒——
「鼎元啊,你難道就沒注意到這次回府,少了個人嗎?」
莫鼎元回來就忙着找莫明珠,而後被各房連珠炮似的狂轟亂炸,看了一圈兒,這才想起他那不學無術、到處惹事生非的侄兒沈青志,不見了。
「對了,青志怎麼不見人?管家,快去叫表少爺來……」
老夫人傷心怒看了一眼莫明珠:「不用找了,志兒已經不在府中。至於為什麼,你問問你的寶貝明珠就知道了!」
一聽那闖禍精不在府中了,莫鼎元心底第一反應是一喜,老夫人見莫鼎元那喜色,一怒一氣,眼睛就起了層水汽。莫鼎元見自己老娘那悲傷之情溢於言表、紅了眼,對自己那「一喜」深感愧疚,當即就對老夫人噓寒問暖、一一問詢。
一看兒子在乎自己,老夫人越發說了個痛快:「什麼青志欺負明珠,根本是莫須有的!可憐青志年紀正輕,大好前程和人生,就這麼斷送了。現在腿瘸了身也殘了,我……」
說着老夫人老淚縱橫。
「我可拿什麼去面對你那可憐死去的妹妹,鼎紅啊……」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見老娘這麼大把年紀竟哭成這樣了,莫鼎元一時手足無措。「明珠,這究竟怎麼回事啊?」
莫明珠也是忍了許久了,這老夫人好像就是專跟她過不去似的。
莫明珠正要解釋那事兒,還沒來得及張嘴,老夫人身邊的陪房媽媽就跟快嘴說書的似的,搶過話頭:
「老爺,這事兒問大小姐恐怕不妥,畢竟大小姐身涉其中,還是讓老奴這個公正的人來說吧。事情,是這樣,當日……」
叭叭叭,叭叭叭,陪房媽媽將那日的情形大概說了一遍,不過把沈青志說成了被人蠱惑,受人冤枉的罷了。這「蠱惑」「冤枉」沈青志之人老媽媽雖沒點出來,但那意思卻是意指莫明珠。
「事情就是這樣,青志少爺……青志少爺,真是可憐啊……」
陪房媽媽說到末尾,紅眼,抹淚。莫明珠看得嘖嘖稱讚,這尼瑪簡直都成了撕x標配表情了!
這事莫鼎元聽得膽戰心驚。莫明珠性子想來老實巴交,膽子又小,莫鼎元也不大信莫明珠會蠱惑、冤枉沈青志,那侄兒是個什麼貨色他還是心有數的。但也架不住老娘一頓哭訴,到底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他養大的親娘。
「娘,這事兒是不是別有隱情?明珠怎麼可能誣陷、欺負青志呢,明珠向來老實忠厚……」
老夫人老淚流得上氣不接下氣,加上一把年紀,顯得身子越發孱弱不禁風:「老實忠厚?你這女兒可是厲害得很!不信你問問這一大家子,這陣子來都發生些什麼。這些事,我可一樣都沒胡編冤枉她!」
她緩了口氣。
「志兒雖然平時做事糊塗了些,但我敢保證,他是怎麼也不敢把主意打在我莫家的長女上頭的。志兒是無辜的、是冤枉的!咱們趕緊把志兒接回來吧……」
莫明珠氣不打一處來。
「那祖母的意思是,我就不無辜、不冤枉了?沈青志做了那麼多壞事,還是仁義無雙了、我莫家該供着了?」
沈青志是什麼東西,人人心裏有數,自不是什麼仁義好東西,當即老夫人有些理虧。
「……老身可沒這麼說。左右,左右志兒是因為你才落得今天這個下場的,這不可否認,就是你害了他!」
老夫人說着話兒,尾音兒都氣喘了。那陣仗,自不是柳姨娘之流發作起來能比的。
理不通了,就倚老賣老?她莫明珠可不會懦弱到連話都不敢說!今天就說到底,把這事兒挑明白!
「祖母,左右不管是做了什麼被丟出府的您都不管了,是吧?只要這是與我相關,您就非要找我出氣了。您可是我嫡親的親祖母啊!你這心怎麼老往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身上偏?」「爹爹血雨腥里為家為國拼殺這麼久,好不容易回家,您就這樣雞飛狗跳地把他的女兒逼入絕境,這是作為母親、祖母長輩應該做的事嗎?您摸着良心,看這件事兒,是我的錯嗎!」
「明珠!」莫鼎元忙叫住明珠,生怕惹了老夫人生氣,把老人氣出個好歹不說,莫明珠也會吃大虧、挨家法,但看女兒不屈的眼睛,他又心疼得緊,溫下聲、慈愛道,「你怎麼能這麼跟你祖母說話?還不快賠不是,賠了不是,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一家人和和氣氣最重要……」
莫鼎元有心放水,給莫明珠解圍。那侄子就是個混球,他當然清楚,無奈,這混球卻是他老娘心頭寶,少塊肉都要要命,現在卻落得個瘸腿被閹的下場,指不定老娘病了多久,又豈會善罷甘休。
不過,為了個混球讓自己的寶貝女兒遭罪可不值得!莫鼎元再情商不高,這一點還是拎得清的。
老夫人重重「哼」了一聲,「這事兒怎麼能算過去?」
並不想善罷甘休,「志兒何其無辜啊……鼎元,你哪怕不給他討個公道,你至少也要將他接回來好好安頓了,保他下半生富貴無憂。眼下,還是趕快找人把人接回來吧!」
看那腌臢人一眼,她都要吐!莫明珠當然不許:「爹爹,如果沈青志回來莫府,那女兒就不必再在這府上住下去了,不然下回爹爹回來看見的就不是女兒,而是一塚荒墳了!早給人欺負死了!」
「你,你竟敢這麼對老身說話!你……」
老夫人當即又是兩行老淚縱橫,老年人橫起來,真是又倔又固執,講理講不走,就拿年紀拿命來噎人!「你是要將你祖母氣死嗎?」
「不,祖母,我心裏對您的愛那是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我愛您敬您如命啊!」莫明珠聲情並茂道,「所以我哪能氣死您呢,這分明是您要逼死我呀?」
「你、你……」一句話差點噎死老夫人,一時詞窮。
陪房媽媽忙給老夫人順氣,怒斥莫明珠道,「大小姐,你怎麼能這麼頂撞老夫人啊……」
一旁的姨娘們也忙不迭來責備——「明珠啊,你怎麼能這麼跟老夫人說話呢?」「是啊大姐,要是祖母被氣出個好歹來……」(此處有心疼抽噎聲)「還不快給老夫人道歉賠禮,讓她老人家原諒你……」
道歉?莫明珠心底涼涼一笑。一個受害者,為何要給縱容兇手的人道歉?想得美!
但棘手的是,老夫人畢竟是長輩,不管她在不在理,但凡說個不字,都會被人拿着不孝的把柄云云。
而那邊,老夫人對着兒子莫鼎元老淚一行接一行,嘴裏還在「老了不中用了」、「不活了,連孫子都敢欺負」「沒有天理了」云云……
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把戲,真是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都百試不爽。莫明珠暗暗哼聲感嘆,怎麼辦?莫明珠略思量,聽着老夫人那嗚嗚哭泣聲,靈機一動……
莫明珠「噔」地站起來。
高氏、莫雪蘭柳姨娘幾人以為莫明珠要發脾氣,像收拾柳姨娘一樣收拾老夫人,當即都是一喜。
莫鼎元也是一驚。「明珠,你要做什麼?」
莫明珠一言不發的走到莫鼎元和老夫人旁邊,而後噗通一聲跪跌在莫鼎元腿邊。
「嗚嗚嗚嗚……啊啊啊啊……我也不活啦,我是莫府的嫡長女,連個邊邊角角的表親都敢欺負,嗚嗚嗚……我不活啦……」
莫明珠抱着爹爹莫鼎元大腿,嗚啦啦哭起來!那聲,直接蓋過了老夫人的聲音。老夫人,一下哭不出來了。
莫明珠暗掐了把大腿,邊擦眼淚,邊哭訴:「爹……我一沒罵,二沒吼,您看看這些個奴才,都敢呵斥女兒啊,您的姨娘愛妾更是嫌棄女兒痴蠢無用不將我放在眼裏……爹爹,你不在這些日子,明珠在府上過得好苦啊……嗚嗚嗚……首飾的事兒您都看見了,明珠日子悽慘啊,還不如死了算了!」
老夫人嗓子發乾,一屋子人愣看莫明珠。
「把表哥接回來吧,我同意,為了祖母我都同意,讓他回來吧,這樣我敬愛的祖母就能歡喜了,哪怕我被欺負死,為了爹爹、為了莫府、為了大家,我也認了……」
「算了,我還是不活了,免得活着惹祖母生氣、惹母親生氣、惹蘭妹妹生氣、惹四妹妹柳姨娘他們都生氣!」
莫明珠這一哭訴點名,點一個,一個人心一驚,點了幾個人,桌上一半兒人臉都白了白。尤其是在莫鼎元看來的時候,她們心裏那個虛啊!
老夫人縱橫在臉上的老淚掛着,上不去、下不來。她一把年紀,若是跟個小姑娘一起大着嗓門兒對哭,像個什麼樣子?但凡要點兒老臉的都干不出來。
莫明珠拉着老夫人手中的大拐杖,就往自己頭上拽:「祖母您打死我吧,您打死我吧……把我打死了好給您『仁孝雙全』『智勇無雙』的外孫報仇,我當時就不該反抗揭發他,就該讓他欺負,祖母我錯了,嗚嗚嗚……」
誰都知道,沈青志仁孝沒有,智勇是屁,根本就是個混賬。
老夫人當即尷尬得掛不住臉,這狀況簡直像是她非人虐待了莫明珠一般。尤其是莫明珠最後那句假惺惺的認錯,簡直能把人嘔死! 「你,你起來!老身、老身什麼時候說要打死你了,你別胡說……」
聽着莫明珠的哭聲,莫鼎元的心都要碎了,莫鼎元當即很不高興:「娘,明珠還小,您都這麼大歲數了何必老跟她過不去?您看看,孩子都哭成什麼樣兒了!」
莫鼎元捧寶貝似的把莫明珠從地上扶起來:「明珠別哭,啊?你這一哭,爹爹的心就跟針扎似的疼!是爹爹不好,爹爹不對,過去這些年只顧着打仗,沒有好好照顧你……」
這老爺們兒說着眼睛竟泛了紅,竟還是個多愁善感、心軟的主兒,「爹爹保證,再也不離開莫府、不離開你了,再也不讓你受人欺負,啊?別哭,明珠乖……」
一旁伺候的莫明珠的丫鬟雲桃,眨了眨眼瞧自家主子,心說,沒看出來,大小姐竟然還是一演戲高手,眼淚,說到就到!而且這功力,柳姨娘母女恐怕都得靠邊站!
莫明珠仰臉一看,這遲鈍的硬漢老爹看着她竟然眼睛泛紅,目光是真正的慈父寵愛,心底有些動容。
莫明珠邊擦淚,邊瞄了眼老夫人,只見方才還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老夫人,安靜的閉了嘴、擦乾淨了眼睛水,嘔得一臉土色。
「爹爹,那,那萬一你又去打仗了,明珠一個人在府里……」
「要是再打仗,爹爹也把你帶上!定不叫人欺負你!」莫鼎元看着是個忠厚老實的悶葫蘆,但也不是傻子,經過莫明珠這番哭訴,瞧出些許寶貝女兒在府上的處境。
老夫人一聽莫鼎元帶女打仗這話,當即就要氣暈了過去!
帶着女兒去打仗,這像個什麼話?
「老身不管了,老身再也不管了!我老了,管不動你們這些人了……」
高氏見莫鼎元這麼疼愛莫明珠,便想起昔日莫鼎元疼莫明珠那娘的事,心底又妒又恨:「老爺,你也不能老寵着明珠啊!你看,她都當面撒潑撒到老夫人頭上了,簡直不顧長幼尊卑,你要……」
「住口!」
莫鼎元怒聲打斷,高氏嚇了一跳——自嫁到莫府,她還從沒有這麼被訓斥過!
莫鼎元胸膛上下起伏,壓抑着怒氣。
「慧賢,明珠親娘去得早,你平時要多疼愛她。剛才首飾的事,我還沒追究你們!我把這個家交給你來掌管,就是讓你把它管理好、讓每個兒女都得到溫暖。可你呢?卻讓明珠受了這麼多委屈,現在都哭成淚人兒了,你還在訓斥!你這個母親是怎麼當的?!」
「老爺我……」
「什麼都別說了!慧賢,這次回來我很失望!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日後到底該怎麼管理這個家!」
高氏臉色一白,一時面子都要掛不住,含着淚,灰頭土臉的低下頭。
莫明珠暗自驚奇了一眼:她也還是頭一回見高氏那一直端莊偽善的臉,出現這麼吃癟碰釘子的表情。看來這爹爹,看似脾氣好不說好歹,一旦發起火來,還是很勇猛啊。
老夫人見自己的兒子不再顧她的意願,心如死灰狀,期期艾艾,打起了悲情牌:「罷了罷了,都隨你們吧,我這是老了,說話都沒人聽了……青志一走,就讓我這老婆子孤零零在府上,人死燈滅吧……」
老夫人對待別的事都很理智,唯獨在沈青志這混賬外孫身上格外溺愛。
「娘!你何必說這等喪氣話。青志是什麼樣的人,兒子知道,明珠心地善良定然不會污衊他,出了這等事,他哪怕落下個殘疾也是他咎由自取!」
老夫人心疼沈青志:「胡說,什麼咎由自取!志兒親口對我說,是明珠欺負了他、污衊了她,你怎麼是非不分……為娘我勞心勞肺把你撫養成人、才有了如今的莫府,你現在翅膀硬了,為了個……」接下來那個詞兒,老夫人沒有說得出口,怕說出口就徹底得罪了兒子,「你就不願聽為娘的話了!」
老夫人故意說喪氣話給莫鼎元聽,一邊是老娘,一邊是愛女,莫鼎元左右為難。
正這時,忽然家丁慌慌張張來報——
「老、老爺,表少爺他、表少爺他回來了!」
「什麼?!」
「青志回來了?」老夫人一喜。
眾人萬萬沒想到,話題的中心人物,沈青志突然回來了。
沈青志是一瘸一拐的被人扶着進來的,臉上鼻青臉腫,像是剛挨了一頓拳腳功夫,當即看老夫人含着一汪老淚心疼,要上前拉他的手。
沈青志卻避如蛇蠍,而後噗通一聲跪在莫鼎元和莫明珠面前,大哭着懺悔:「舅舅、表妹,我是混蛋、我不是人!是我肖想表妹美貌,才做出那等豬狗不如的事,辜負了外祖母的殷切期盼。我該死、我該死……」
莫明珠還以為沈青志要做什麼報復,沒想到……竟是自打嘴巴子認罪!
老夫人吃了一大驚。那天事件後,她悄悄派人去照顧沈青志,沈青志說,都是莫明珠害他、誣賴他的,哭訴着要她替他伸冤呢……跟這會兒,根本判若兩人啊!
沈青志這一認罪,根本就是給了老夫人一個響亮的耳刮子!
沈青志:「那天我一時色-心上頭,才想要霸佔表妹、做大姑爺,然後霸佔莫家財產。這、這一切都不關明珠表妹的事,她沒有勾引我,我們也沒有私情,都是我喪盡天良、胡說八道污衊表妹的!表妹,你原諒我吧、原諒我吧……」
老夫人兩眼一黑,頭上仿佛有數十道驚雷,在劈她天靈蓋,嗡嗡作響!「你……你說什麼!」
這麼一來,不是擺明了她助紂為虐、是非不分嗎?以及剛才,她說的那些不活了的喪氣話,就不是伸張正義了,而是單純撒潑、欺負莫明珠啊,想想她一把年紀,實在太丟人!最可惡的,是沈青志竟然還肖想了莫家的財產!
當即,老夫人怒火中燒,只覺無顏面對莫家列祖列宗!莫家的家業,這是比她性命更重要的東西!
「老身怎麼就瞎眼寵愛了你這麼個不要臉的白眼狼啊!」
「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孫……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居然連莫家的產業都想謀算!打死你這不孝的東西……」
「哎喲,別打了、外祖母,明珠表妹我知錯了,原諒我吧哎喲……」
老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淚,抄起拐杖就給沈青志一陣亂敲!
打得沈青志哎喲亂叫,別提多狼狽。
老夫人一頓拐杖敲打完,看沈青志抱着她腿痛苦求饒,又於心不忍,想將這混賬留在莫府,到底是親外孫。
眾人,包括莫明珠都以為這回沈青志又要回府了,卻不想,沈青志聽見這話跟要命似的——「不不不,我不回來、我不回來!我、我想、想出去自力更生,不想再呆在府,不想呆在府……」
沈青志怕極了似的。
眾人瞠目結舌,莫明珠也覺得:沈青志定是真瘋了!自己爬上門來認罪、自打臉不說,連到手的回府的機會,都不要,不是瘋了是什麼?
沈青志發瘋的原因,其實很近,近到,就在眾人的腦袋頂上……
在眾人腦袋頂上,隔着一丈的距離,掠過屋樑,那一層瓦片中間有一片瓦被揭開了,露出個洞。墨非白瞅着下頭的雞飛狗跳,頗為滿意。
沒錯,沈青志是被他海揍了一頓,讓人抬到莫府大門的。那些話數,也是他提前讓沈青志照說的。他警告了沈青志:若他敢違背半個字,他種在他腹中的蜜香,就會引來無數的螞蟻從他七竅爬進去,吃空他身……
當然,是騙他的。
蜜香如此貴,他可捨不得用在個沒用的飯桶身上。
墨非白披着一身七彩的香氣,優雅瀟灑地斜倚在屋頂上,一邊聽屋裏莫明珠與莫府上下精彩的雞飛狗跳,一邊單手托着腮,另一隻手拿着拳頭大的小酒罈兒,凌空瀟灑地往口中倒了些香酒。
悠閒遠眺。
暮色中的長安城,樓台屋頂高低起伏,盡收眼底,再混着底下的雞飛狗跳聲,這日子真是熱鬧又恣意。
那高低起伏的翹角屋頂中,哪幾處是煙花酒樓,哪幾處有紅館佳人,他清楚得很,在那些地兒他墨非白的名字可是響噹噹的,只要報他名字,那兒的東家都要出來好好伺候着。那裏面的女人,對他更是神魂顛倒,不過,只要他揮手,立刻無數美人前仆後繼,不過,他對女人從不上心,無論是天長地久、還是山盟海誓都是假的。
關於女人的承諾,這世上唯有一個是真的——讓莫明珠幸福的這個承諾!
他答應了蕭煜辰,要保這女子榮華富貴、幸福無憂。說到,就得做到。
這世上,唯有蕭煜辰配做他的朋友,朋友之間的約定,他赴湯蹈火、兩肋插刀都不會食言!
不過,恐怕再繼續「施行」下去,他就要成莫明珠的超級「奶娘」了……
這麼一想,墨非白渾身一個激靈。罈子裏清酒灑出來落在衣襟邊兒、滴在他鎖骨上,混着他渾身的香氣,越發濃烈馥郁。
墨非白斜倚在瓦片上、閉目輕默着紅月樓的新曲兒,一邊聽瓦片下莫府人的激烈對決,那雞飛狗跳之聲仿佛也成了新曲兒的伴奏了。倒是別致。
瓦片下。
莫鼎元聽完沈青志「坦誠」對莫明珠的罪行,再也不顧老娘是否心疼,直接讓人亂棍將沈青志這混賬趕出了府!
「把這個腌臢混賬,給我亂棍打出去!!竟敢把鬼主意打到我莫鼎元的寶貝女兒身上,滾!」
莫鼎元向來好脾氣,可好脾氣的人發起怒來,才更可怕!
莫鼎元對莫明珠一陣心疼,又不管老夫人的面子,亂棍打了沈青志一頓,滿屋子人誰還敢開腔說莫明珠半個不好?是以都閉了嘴,心下暗暗思量:『看來今日,大小姐又勝了……』
只道從前痴懦的莫明珠變得硬氣、兇悍了,沒想到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功夫都這般厲害!莫曉曼暗自將莫明珠那番哭鬧和自己的功力進行了些比對,心裏越發沒底兒了。
莫明珠擦乾費力擠出的眼淚兒,一掃滿臉的委屈可憐,暴雨轉晴。雲桃只見她家小姐的畫風忽然一轉,變作溫溫的笑,這笑她熟,但凡莫明珠這麼笑,多半就有人要倒霉!
「四妹的『不高興』解決了,二妹的『不高興』解決了,祖母的『不高興』,也解決了……」莫明珠溫聲一笑,「現在是不是該輪到我了?明珠的不高興,還沒解決呢。」
高氏、莫雪蘭心裏咯噔一下,對看一眼,緊張得心懸到嗓子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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