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這年度盛世終於轟轟烈烈地落下帷幕,范曉旖他們已經完全沉浸在狂歡的氣氛中不想醒過來了。
所有人都沒想到,他們這樣的小作坊,在最角落裏湊了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攤位,居然能取得如此輝煌的戰績。
區區五天,拿下了往常他們三四個月的訂單,還簽訂了六個合作備忘錄,其中兩個涉及他們多個系列的多個產品。這對他們日後的發展無疑有着極大的保障。
巨量的訂單讓大家又喜又憂。訂單拿到了,怎樣在合同期內履行是個難題。因為質量控制,他們不可能把大量環節外包。
但是這都是後一步去想的,隨着瓷博會落幕,所有人想的都是先好好地開心開心。這樣的發展在創店十餘年來都是前所未有的。
幾乎所有的老員工都在心裏暗暗佩服范曉旖等幾位年輕人。是他們幾個把這家店帶到現在的狀況。
可是,所有人也都清楚,哪怕再高興,再為他們瓷博會上輝煌的銷量開心,但這份歡慶還是缺了點什麼。讓人笑的時候都好像有些心虛。
因為廖明飛要走了。
廖明飛剛來的時候,沒有人知道他對於店的意義。徐嘉甚至還當面跟他頂過,言辭中對他明顯不認同。
可是大半年下來,他已經用實際能力說明了一切。這屆瓷博會他們能取得如此耀目的業績,很大程度上都取決於廖明飛研究出來的寶石紅色等別人難以仿製的特色釉。
已漸漸成為店基石的廖明飛一旦離去,哪怕現在店正在蒸蒸日上蓬勃發展,未來仍舊讓人感到不安。
這樣的不安,徐嘉有,方倩倩有,李怡蓉有,包括窯工倉庫,隱隱地埋藏在所有員工的心裏,讓大家面對如此輝煌的銷售業績仍舊不敢發開狂歡。
而這樣的不安,卻沒有人敢在范曉旖面前提起。
因為所有人都看在眼裏,這些日子,范曉旖每天仍舊忙忙碌碌。不,她一直都很忙,而最近,是特別忙。從早到晚安排生產,協調產能,聯繫供應商和外包商,自己的窯不夠用,聯繫靠譜的窯老闆去租窯,拉着越萌統籌整個生產流程,盡全力完成訂單。
因為訂單過大,實在無法完成,還得去招聘,培訓人員,跟部分老客戶聯繫看是否能適當推遲訂單交付時間。事無巨細一件件親力親為,每天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連徐嘉來找她都經常是站着說話,更別提想些別的了。
越萌看在眼裏,卻不知道該怎樣勸。
廖明飛要走,這幾乎是所有人都無法想出任何詞勸的。哪怕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去陳老的工作室對廖明飛絕對是正確的選擇。
她只好急在心裏,只能晚上回家的時候問袁昌鳴,「老廖真的要走?」
袁昌鳴卻出奇地沉默,筷子頓了頓就接着吃飯,過了一會兒便去逗女兒玩了。
越萌便知事情已無法可想,只暗暗為范曉旖着急,甚至把一部分工作都帶回家來,一邊帶孩子一邊忙,儘可能幫她把所有事情都提前安排好,讓她能稍微歇一歇。
可越萌還是低估了范曉旖給自己找事乾的勁。哪怕她做得再多,范曉旖仍舊能忙得像個陀螺,甚至在吃午飯的時候跑去給徐嘉打下手,愣是一下午沒挪窩上了三百多個釉。吃過晚飯又去倉庫清點存貨算交付時間。
直到越萌自己都忙得夠嗆,才發現這件事還真不是她管的了的,只好放棄地隨她去了。只盼着廖明飛不如乾脆早點走了算了,免得范曉旖這樣折騰自己。
可是不知怎麼,廖明飛卻再也沒提這件事。
越萌眼看着范曉旖整個人都仿佛打了雞血般精神越來越好,幹勁越來越足,每天望着生產出來的大堆產品,臉上笑意越來越昂揚,仿佛廖明飛要走的事對她根本沒有任何影響,她只是單純為瓷博會的收穫而興奮。
可是人卻一天天瘦了下去。
越萌甚至有直接找到廖明飛問他到底什麼時候走的衝動。
可是直到徐嘉在周生產例會上直接問了出來,越萌被嚇了一大跳,這樣直白不會對范曉旖太刺激嗎?卻又暗暗鬆了口氣。或許真的把話說到枱面上來更好。
徐嘉問的是,以後店的發展方針是不是就以現有的釉料為基礎,靠現在的質量路線和袁昌鳴的設計花樣翻新來發展。言辭中已經隱隱把廖明飛排除在外了。
范曉旖卻突然愣住了。
袁昌鳴清了清嗓子,剛要說什麼,廖明飛卻突然說,「我記得那時候我給你的箱子裏,除了紅寶石色,應該還有其它顏色。雖然大多不太完美,但是慢慢研究,還是能上不少新品的。再配合老袁的設計,能用很久了。」
能用很久了。
是能用很久了,有些店只有那麼幾個產品,做得穩定,也能做很多年。
范曉旖不去想話里的意味,只點了點頭,「嗯。反正我們現在發展得挺好,先把現有的產品的市場做穩定才是最重要的。」
徐嘉聽懂了,也就不再問了。
越萌低了頭假裝忙着記會議紀要。
被他們開會用的小桌子周圍一圈沉默。
因為生產任務緊,很多關節都需要協調,會議開了很長時間,這個話題卻再也沒提起。也不需要再提起。
第二天,廖明飛沒有來。
也沒有人問范曉旖,仿佛大家都知道他這個人已經遲早會消失似的。
范曉旖想起早上廖明飛只是淡淡地說,「你先去吧。」她就自己出了門,不由微微有些愣神。
以後,她都要自己來上班了吧。
越萌走過來問她要不要再去租一窯,兩人就這個問題談論起來。
又是繁忙的一天開始了。這一忙,仍舊又從早上一直忙到了晚上,甚至她都忘了自己今天有沒有吃飯。
直到夜幕降臨,大家陸續都下班了,熱熱鬧鬧的店裏只剩自己空蕩蕩的一人,秋夜涼風透進來泛着擋不住的寒意,范曉旖才驚覺,一天又過去了。
她想去翻下本子確認一下是不是有三天內要交的訂單卻還沒趕完貨的,好明天一早來就優先安排生產。可是不知道,一股莫名的疲憊突然襲來。
望着明明擺滿了東西,卻好像空蕩蕩的店,范曉旖突然累得再也站不住,就這樣靠着身後牆坐了下來。
先歇一歇吧,明天再說好了。
范曉旖輕輕閉上眼睛。
卻突然聽見耳畔響起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累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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