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廣臣還沒下班,他愛人吳秀娟倒是提前回來了,在胡同口正好迎上潘陽,心裏暗罵潘陽陰魂不散,面上掛了笑,朗聲道,「大兄弟這又是來城裏做什麼了?」
潘陽笑呵呵道,「快過年了,來城裏辦點年貨。」
聞言,吳秀娟狐疑的看向潘陽,止不住上下打量了潘陽一眼,見她這次穿的還算體面,棉襖款式雖然還老舊,但布料是新的,她這一身衣裳顯然是剛做的。
鄉巴佬窮的都吃不上飯了,還來城裏辦年貨?
吳秀娟心裏這麼想,面上卻是樂呵呵的,關心道,「哎呀,城裏東西太貴,買了多不划算,在你們鄉下供銷社買就好了啊。」
潘陽笑笑不說話,抬抬手裏拎的兩包東西,對吳秀娟道,「上次來城裏,太麻煩廣臣哥跟嫂子了,這不,我看快過年了,買點零嘴兒給嫂子家兩孩子吃。」
吳秀娟這才注意到潘陽手裏還拎了兩包油紙包裝的東西,現在聽潘陽說是給她家兩孩子買的,這才給了潘陽真心的笑,熱情的招呼潘陽,「大兄弟太客氣了,來就來嘛,還帶東西過來,真是太見外了!」
說話間,吳秀娟伸手接過潘陽的油紙包,招呼潘陽進她家坐。
吳秀娟阿噠、老娘都在家,見來客是女婿的老鄉,客氣的給了聲招呼,潘陽跟在吳秀娟後頭進了堂屋,吳秀娟招呼她坐,自個去給潘陽泡了杯茶水。
潘陽沒坐多久,潘廣臣下班回來了,見潘陽過來,開心極了,忙讓吳秀娟去廚房張羅做菜。
因為潘陽帶了禮過來,吳秀娟這回沒偷偷甩臉子給潘廣臣看,聽潘廣臣的話,去廚房和面烙餅,又炒了下飯菜。
「兆科,今晚可別走了,就在我家歇下!」
潘陽忙道,「不用,城裏有住的地方,我去招待所住一晚,明天就回去了。」
話雖這麼說,潘陽準備還去橋洞對付一晚上算了。
潘廣臣道,「去招待所住還要花錢,你要是不嫌棄,就在我家客堂沙發上將就睡一夜,明個我也要回鄉下,我兩一塊回去,我騎自行車載你!」
潘陽還想推脫。
潘廣臣兩眼一瞪,作勢板起了臉,唬道,「兆科你再推辭,我可當你看不起我了啊!」
吳秀娟也從廚房伸頭出來,笑道,「廣臣說的是,大兄弟,你就在我家安心住下吧,明個和廣臣一塊回去,也算有個伴兒!」
潘陽這才應了下來,潘廣臣這人忠厚老實,就是吳秀娟比較虛偽,潘陽心裏想着這回住了她家,也算是承吳秀娟一個人情,大不了下回過來給她送點蔬菜當回報,省得她在背後說她占她家便宜。
次日潘廣臣騎自行和潘陽一道回去,雖沒下雪下雨,但寒風凜冽,潘陽不好意思總讓潘廣臣頂着寒風在前頭吹,半路上她要潘廣臣坐車後座,她騎車載他。
潘廣臣也沒推辭,兩人換着騎車,總算趕在中午前到了家。
潘陽這次回家帶的東西比較多,她從布兜里挨個掏出放在八仙桌上,五斤豬肉,五斤豬下水,兩斤花生,兩包零嘴兒,還有她空間裏剩下的糖果餅乾。
家裏的幾個蘿蔔頭將八仙桌團團圍住,潘士堯雖然是大孩子了,沒圍上來,但也兩眼放光。
張學蘭嗔她,「掙點錢不容易,買這麼些東西幹嘛。」
潘陽笑道,「這不是快過年了嘛,年前我也不準備再去城裏了,就多帶點回來當年貨。」
幾個蘿蔔頭畏懼張學蘭的yin威,眼巴巴的瞅着八仙桌上零嘴兒,就是不敢伸手。
下蘿蔔頭潘士告被潘士松抱着,他仗着自己是家裏的老小,膽子大,伸手往桌上探。
還沒摸到零嘴兒呢,就被張學蘭拍了一下,「先別吃,留着過年,現在吃了我看你們過年還吃什麼!」
潘士告摸摸自己被打的手背,癟癟嘴不敢吭聲。
潘陽道,「先拿一包給孩子們過過嘴癮兒,不一定非要擱到過年。」
張學蘭猶豫了下,終是解開一包油紙包,從裏面分了一半的零嘴兒出來,「吶,先給你們嘗點兒,多了可沒有,要是被我發現誰偷吃,看我不揍他!」
幾個蘿蔔頭忙齊齊保證,「娘放心,我們不偷吃!」
——
眼看就到了臘月二十三祭灶,祭灶這天,潘陽他們村有晚上吃餃子的習俗,餃子包起來麻煩,而且費麵粉,因此他們平時吃的極少,不止家裏幾個蘿蔔頭開心不得了,潘陽他們幾個大人也很期待晚上那頓飯。
張學蘭一大早起來開始打掃廚房,連帶着屋裏上上下下都給收拾了。
因為晚上要吃好的,中午的飯張學蘭隨便做點對付過去得了,等吃完午飯,張學蘭在幾個蘿蔔頭期待的眼神中,慢悠悠的把面盆拿出來,從麵缸里舀了一瓢精面出來,又舀了半瓢紅薯面摻進去,倒上水和起了面。
張學蘭和面的時候,潘士雲圍上大圍裙,幫張學蘭剁菜餡。
本來張學蘭是想剁一顆大白菜包素菜餃子,但是立馬被潘陽給否決了。
「家裏老小一年到頭吃苦頭吃的夠多了,都快過年了還不整點好的給我們吃,再說了,過年吃差了也不是好兆頭啊!」
張學蘭特別迷信,聽潘陽這麼一說,她這才割了半斤肉,讓潘士雲剁碎了和大白菜摻和到一起。
下午他們娘幾個在家包餃子,正忙活着,大門口傳來鄰居冬梅的聲音,「學蘭嫂子,你家哪個閒着呢,快,讓閒着的那個帶上搪瓷缸去大隊,大隊要分豬肉啦!」
他們村公社每年都會養幾頭豬仔,等養到了年,挑肥的宰了,村裏的村民們排隊,挨個均分。
潘陽以前聽家中長輩們提過,從二十三宰豬開始,以後斷斷續續還會按工分和人口發放糧食和票據。
潘恆春吃完飯就出去了,家裏就潘陽一個閒着的大人,張學蘭喊她,讓她趕緊端搪瓷缸去,別去的晚了分到差肉。
宰殺一頭豬說是均分,但豬身上的肉也是分好壞的,這個年代的人都喜歡要大肥肉,像排骨豬蹄啊什麼的,去晚的分到這些東西絕對會心生不滿。
潘陽去的早,排在了前頭。
殺豬的是他們生產隊的副隊長,他拿着砍刀,剁成差不多大的肉塊,隊長就在一旁挨個分。
潘陽分到了一塊大肥肉,大概有一斤半重。
比起大肥肉,潘陽更喜歡吃瘦肉,可顯然張學蘭不這麼想,潘陽把大肥肉端回去遞給張學蘭,可把張學蘭樂壞了。
「我前段時間醃的鹹肉還沒動,加上你才買回來的新鮮肉,足夠我們過個好年了,這些肥肉就留着煉油吧!」
淮河兩岸人多吃大豆油,因為豬肉少,豬油很少見,所以大肥肉特別受歡迎,可以拿來煉豬油,煉完了油的肉還能吃,包餃子包饅頭下麵條都特別美味!
張學蘭讓潘陽坐爐膛添柴火,她先往鍋里倒了點大豆油,等油熱了再下切好的肥肉塊,不多時,香味瀰漫了整個廚房。
一斤半的大肥肉煉了一小盆豬油,張學蘭剛盛出來,放在外頭不過一會兒,豬油全成了乳白色凝固狀。
煉完油的肉渣子,張學蘭又找了個小盆盛起來。
潘陽小時候見過她媽煉豬油,煉完油的肉渣子會讓他們趁熱吃,那種油乎乎香噴噴的味道,潘陽到現在都忘不掉!
潘陽忍不住伸手捏了個放在嘴裏細細咀嚼。
低頭瞧見潘士雲正眼巴巴的瞅着她看,潘陽又伸手捏了一塊塞到她嘴裏。父女兩的這一舉動又招來張學蘭的嘀咕,兩人只當耳旁風,左耳進右耳出。
晚上張學蘭下了一大鍋餃子,力求每個人管飽,老潘家上下個個吃的心滿意足。飯後,蘿蔔頭們撐着肚子跑出去玩了,潘陽宅在家裏也沒事,索性出門溜達去了。
他剛出門,正好碰上潘兆房,也就是潘恆春的二兒子,潘陽應該管他叫一聲二爺爺。
跟在潘兆房身後的是潘陽她二爺爺,朱秀芝。
朱秀芝顯然是來她家串門子的,在外頭喊了聲大嫂,一頭扎進潘陽家的小院子裏。
她嗓門極大,人都進去了,潘陽還能聽見她說話,「大嫂,你家晚上吃了什麼?」
朱秀芝這人,跟張學蘭相比,更摳門,更八婆,更作。
潘陽對這個二奶奶沒什麼好印象,見不得她家過得好,過得比他們二房好了就嫉妒,想法子過來佔便宜。
潘兆房還算可以,至少是潘陽她二爺爺,潘陽對他還算尊敬。
兩人尋了處地方蹲下閒聊,潘兆房不知聽誰說潘陽總去縣城的事,問道,「大哥,聽說你去縣城了?去縣城做什麼?」
不到七八年時局大變化之後,潘陽都不準備對任何人說實話,哪怕眼前這個人是潘兆科的親弟弟也不行,潘陽瞎扯淡道,「我就是去轉了一圈,本來想找活乾的,沒找到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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