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陸蔓君量身定做的劇本已經做好了,按理說,為一個演員定做的劇本大多缺少了那麼點主心骨。前段時間,陸蔓君去跟編劇何子云聊過「鬼上身」這個創意,他特別高興。
「這個題材很新穎,主題……」何子云腦子轉得快,鋼筆在桌上一敲,想出來了。「最恐怖的不是鬼,而是人心。你看這個主題怎麼樣?」
沒幾天,劇本初稿就出來了。
陸蔓君發現邵氏這邊管控實在太嚴格,劇本要經過無數人的修改,最後才能定型下來。從初稿出來,一直到最後開主創會,稿子已經改得面目全非。她看何子云那眼底下一層濃重的陰影,估計他沒少熬夜。
主題沒變,但是細節處做了很多修改,主要還是改場景的問題。陸蔓君在邊上聽得直打哈欠。何子云湊過來說:「你看那個宋製片像不像猩猩,他磕瓜子更像。快看,又磕起來了!」
陸蔓君往宋製片那邊看一眼,剛好他伸手撈了一把瓜子,放到掌心慢慢磕,一手擺了下:「跟你們說幾遍了,爆破場面做不了!」
真像!
她忍不住笑。何子云說:「是吧,像吧!」
開會實在有點無聊,兩人就小聲說悄悄話。
宋製片一回頭,見兩人都在笑,立刻不太高興:「何編劇!」可對方是金牌編劇,他也不好說什麼,忍着一道氣說:「您看一下,這個場面怎麼改一下比較好。」
何子云哦了一聲,完全沒聽,索性說:「沒錢拍啊?那就不拍了嘛。」
宋製片快氣昏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電影名字定下來了,叫《人鬼殊途》。
邁入七月,美好的暑假又開始了。不用去上學,陸蔓君頓時輕鬆了不少,日子過得還挺安逸的。除了這一部《人鬼殊途》外,她必須要完成的幾部邵氏電影,《鴛鴦蝴蝶杯》《大富之家》等幾部電影。
近來,武俠片也開始流行,邵氏自然也不會落後於人。
她本來以為能拍金庸或者梁羽生那種武俠電影呢!可惜自從夏夢走了後,金庸也沒再繼續留在邵氏當編劇。她印象中,邵氏是出品過不少金庸小說改編的電視劇的。可她跟梁超美打聽過一下,翻拍金庸作品的,只有專拍武俠片的峨眉公司。前幾年拍過《神鵰俠侶》,今年在拍《雪山飛狐》,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自從接了《鴛鴦蝴蝶杯》等幾部電影後,她就開始忙碌起來。
又是一個大熱天。
梁超美過來找她,手裏提着一壺艇仔粥:「先吃點東西,吃完趕緊出發去片場,今天有三個劇組。」
陸蔓君接了過來,吃了幾口就放下了,「不吃了,沒什麼胃口。」她今天早上一起床就感覺有點頭疼,喉嚨火辣辣的,連話都不想多說。
「沒胃口也吃一點吧,不然等會你怎麼撐得住?」梁超美放軟聲音說:「或者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朱瑜看陸蔓君嘴唇發白,就湊過來摸她額頭:「是不是發燒了啊。」一摸有點燙手,忙縮了回去:「發燒了啊!」
梁超美也伸手過去探了下溫度,真是燒起來了!她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好端端怎麼病的,吃壞什麼東西了?朱瑜!」她扭頭瞪着朱瑜:「你怎麼照顧她的!我一天不在,你就給我惹麻煩!」
朱瑜不服氣:「關我什麼事,明明就是你給她安排太多工作了,累病了!」
陸蔓君看他們快要吵起來了,忙說:「朱瑜啊,你給我去買點退燒藥來吧,沒什麼事的,估計是感冒了。」
梁超美說:「行吧,我送你回宿舍……」
陸蔓君覺得他們有點小題大作,摸了下額頭,估計是低燒。「感冒而已。你想啊,拖慢了進度,後面還得熬夜趕,還不如早點拍完。」
梁超美一想也是,熬夜傷身。請假了,劇組那邊又要說陸蔓君耍大牌了。「好吧,你再吃一點,我們就出發。」
朱瑜不同意,梁超美瞪她一眼:「你趕緊去買藥!」
這一幕,陸蔓君沒什麼台詞,但要吊鋼絲,從高樓跳下來。副導演過來喊她時,見陸蔓君裹了一件棉衣,很是驚訝:「大熱天,你穿這麼多啊!」
陸蔓君剛吃過藥,感覺眼皮特別沉,下巴一直點,有點想打瞌睡。
「發燒了。」梁超美左右看了下:「你也看見了,這怎麼跳,你找個替身來吧。等會讓她補拍個落地鏡頭就行了。」
聽見聲響,陸蔓君睜開眼睛:「不用替身了,我來吧。」之前找的那些替身,比她胖了一倍,背影看去像座大肉山。她隨手把身上的棉衣拿下,從椅子起身:「走吧。」
梁超美上前攔她:「你就別去了,等會在上面摔下來更麻煩。」
陸蔓君化過妝,臉上看不出來什麼,副導演往她臉上仔細看了兩眼:「我看就是小感冒,臉色挺好啊。」他心裏嘀咕,怎麼這麼嬌貴!
陸蔓君揉了一把臉,感覺精神回來了一些。「走吧。」
吊好了威亞後,她試着跳了兩下,扯了下身上的繩索,看着沒什麼問題。她沖導演比了個ok的手勢。
「!」
她不要命地往前跑,雙腿好像不是自己的,越跑越發軟。眼看着天台盡頭快到了,她猛然剎住了腳步,回頭。
身後窮追不捨的反派有幾分驚訝,往樓底看了一眼,又勾起嘴角,微抬下巴:「跳啊,你倒是跳啊,我看你往哪裏逃!」
鏡頭往她這邊轉,準備特寫。
陸蔓君感覺自己的喉嚨疼得厲害,手心直冒汗,腦子嗡嗡直響。她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竭力不讓臉上出現一分難受的表情。
她回頭看了一眼天台,又轉回,對男人笑了一下。我就是跳了,看着吧!她驕傲地揚唇,一扭頭,奮身往躍下天台。
落下時,冷風擦着她的耳際,暈眩的感覺一陣陣襲來。她胃部翻滾,眼前幾乎是模糊的。
反派驚呼一聲:「你——」慌忙追至天台邊緣,扶着牆邊往下看。
「卡!」
「啪。」
陸蔓君不偏不倚落在軟綿綿的墊子上。她揉着太陽穴,腦殼快要炸開似的疼,從墊子處爬起時,手撐着墊子,勉強坐起。
導演指着演反派的何群說:「你那表情動作都太浮誇了,明白嗎,小碎步追過去幹什麼?自然一點,重來!」又對陸蔓君說:「不好意思啊,再來一遍。」
何群是新人,是邵氏南國培訓班剛出來的,借着這機會磨演技的。楊偉之前也交代過,讓陸蔓君帶一下他。
陸蔓君點點頭,忍着頭痛,爬下了墊子。
梁超美很是擔心,過來扶她:「你沒事吧?」
陸蔓君擦了下汗:「你去喊化妝師過來補下妝。」估計再來幾遍,她要昏過去了,便對導演說:「導演,我跳樓那個部分能用嗎?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
導演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可以用,不過樓上那段,還是要你跟他配合一下。新人嘛,他演技跟不上也正常,理解一下。等會拍完就讓你休息。」
陸蔓君不說話了。
在邵氏,生病繼續拍的人也不在少數。拿了影后,自然是高處不勝寒,稍不小心就被人說閒話,說是耍大牌還算好的。
所以她讓人補了妝後,就繼續拍了。
第二次摔下來後,導演還是搖頭,把何群抓去說戲去了。陸蔓君坐在邊上,捧着熱水喝。
梁超美很是心疼陸蔓君,但也不說什麼。畢竟片場人多口雜,不想給陸蔓君惹禍。
朱瑜是直性子,看不下去了:「導演真過分!明知道你病了,還要你這麼三番五次地跳!沒你帶着,他就演不了了?以前誰不是這麼過來的,對着一面牆還不是這麼演!」
梁超美喝住她:「朱瑜,你哪來這麼多話啊!別說話了,去拿棉衣過來。」又問陸蔓君:「還熬得住嗎?」
陸蔓君點點頭。
看導演和何群說完了戲,副導演過來喊她上樓。
陸蔓君放下熱水,「來了。」剛站起來,眼前一片黑,景物搖晃閃爍了幾下,身體發軟,毫無預警地倒在地上。
「蔓君!」
「蔓君!」
接連幾聲驚呼後,隱約感覺一群人圍攏過來。隨後,她什麼也聽不見,徹底昏過去。
等她睜開眼時,眼前一片白茫茫,鼻子衝進來一股濃烈的消□□水味道。她皺了皺眉,轉頭看,見離她半米遠的椅子上坐着梁超美,抱着一個枕頭,正打着瞌睡。
她艱難地轉過脖子,發現自己正在打點滴,吊瓶快打完了。喉嚨似乎沒那麼疼了,試着喊了幾聲,那聲音跟蚊子響沒什麼區別。她只得勉強動着手指去碰梁超美。
還沒碰着,梁超美忽然一個激靈醒過來了,迷茫了半天,回過神來,眼睛一亮:「啊!醒了!」趕緊站起來,回頭喊人:「朱瑜!醒了!快過來!」
梁超美過來查看她的吊瓶,指揮朱瑜去喊護士。
好半響,陸蔓君才能說出話來:「幾點了?」看外面窗戶大亮,估計已經是第二天,戲肯定是沒拍完了。
梁超美說:「你什麼都別想了,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好好休息。我跟楊偉說了,他等會過來看看你。」
陸蔓君安心地閉起眼睛,睡了個大覺。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在說話。
「別吵醒她了!」似乎是姨媽的聲音。
她以為自己是做夢。雖然最近放暑假,但是手裏三部電影在拍,她忙得沒時間回家看。姨媽一家也很忙,她不可能讓人專程跑過來看看自己,所以最近老是夢見他們。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76s 3.416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