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緩緩拉開序幕。
蒼茫大地,遼闊山河。
畫面轉入一個小木屋裏,風吹簾動。
一雙老手揭開發黃的書頁。
蒼老的聲音響起:「多年以後,我常常想起他,想起第一次與他見面時的我。」
影院內鴉雀無聲。
陸蔓君也看得入了神,情不自禁隨着那一把聲音,看向遙遠古老的年代。
拍電影時,她只知道按導演說的去做。拍的時候覺得沒什麼,看了成品才知道,這電影畫面控制有多厲害。一幅史詩般恢宏的畫面,緩緩展開。
李恬恬抓住她的手,緊張道:「啊,你出場了!」
陸蔓君失笑,那隻手又不是她!是找一個老人家拍的。「不是我……」
前面有人猛地回頭:「噓!」又轉回去了。
起初李恬恬抱着汽水喝,看了不久,那汽水不由自主放到一旁。她注意到,李恬恬的雙手緊緊交握,呼吸都屏住了,盯着屏幕看。
看着看着,她也忘了自己是主演。曾經排練過無數次的劇情,此刻全成了一幕幕打動人心的真實畫面。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荒涼的土地上,舉目無親。
命脈相連的人們,緊緊握住彼此的雙手。
演到男主角表白,一腳踏空,掉進水井裏,戲院裏笑聲滿地。
李恬恬指着屏幕,哈哈大笑:「笑死我了!怎麼這麼蠢!」
演到弟弟死去時,她渾身脫力,一下子坐在地上。好像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嚨,窒息了。她叫不出來,茫然地張開了唇。
她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殘酷的鏡頭映照出那張臉,傷痕累累,儘是溝壑。
男主角伸手抱住她,輕輕吻了她的頭髮:「還有我呢。」
影院裏,不少人開始嗚咽。
李恬恬早就哭得不成樣子,抓住陸蔓君的袖子擦眼淚。
演到女主角為追求理想,與男主角告別,兩人走在大道上。戲院裏儘是唏噓。李恬恬說:「這個男主角太沒出息!表白都不會!」
盛世沉浮,身不由己。
久別重逢的兩人,早已變得衰老,在彼此眼中,卻仍然是當年最美的模樣。
伴着感動的哭腔,全場掌聲經久不絕。
主題曲《飛蛾撲火》響起時,哭得一抽一抽的李恬恬也反應過來了,使勁招呼身邊的人:「快聽!是我的、我的歌詞!」
許靜哭了一通暢快,扭頭看陶江,發現他也哭了。「我這裏還有一張紙巾。」
陶江頂着一雙紅眼睛,昂頭說:「我沒哭!不像你們這些女生,看個電影哭哭啼啼的。」
眾人都笑了。
李恬恬特別生氣:「你們光顧着說話,主題曲都播完了!聽見我的歌詞沒有!」
陶江說:「聽見了,寫得全無古人後無來着……」剛學的句子立刻用上了。
李恬恬氣得要打人。
許靜最捧場,熱烈認真地鼓掌說:「歌詞寫得真好!」
陸蔓君也說:「寫得特別好,你看觀眾們都感動哭了。」
這話李恬恬聽了心裏特別舒服,「嗯,我也就隨便寫寫。」
他們從戲院出來,聽見邊上的人都在說這部戲好看,在討論劇情。陸蔓君心裏特別滿足。
燈一亮,不少人就認出了陸蔓君。有幾個人驚喜地追過來:「哎,你是那個……」
居然有人認識了,陸蔓君覺得還挺爽的。她一邊禮貌地點頭應着,一邊往洗手間走去。
有人追了過來,「你跟徐小田好好在一起吧!我支持你們!」
陸蔓君笑着不答。
圍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李恬恬和許靜不得不把人轟開:「我們要去廁所!你們別堵着路了,行嗎!」
陸蔓君關上廁格,正想脫褲子,一張紙條從底下遞進來:「白曉,能幫我簽個名嗎?」
白曉是她在電影裏的名字。
她頓時不想上廁所了。
這段時間,讓陸蔓君稍微苦惱的是,同一部電影要跟好幾撥人去看。姨媽姨父自然要看一遍,霍榮亨要看,羅薇和孟寶寶也要看,更別提其他人。
再喜歡一部電影,看好幾遍也要膩了。
讓她開心的是,儘管這段時間缺水危機,並不影響市民看電影的熱情。
電影上映後,只要跟這部電影沾上一點關係的,都紅得發紫。不僅徐小田,導演,唱主題曲的樂隊,連帶着電影裏那一條土狗,只出現過兩三次而已,觀眾都抱以無比熱情,給了它一個名字,叫小強。
早前四處碰壁的樂隊,開始有唱片公司找他們,開了不錯的條件,要挖他們跳槽。
徐小田也是片約不斷。
陸蔓君身為主演,自然也是一夜爆紅。紅到什麼程度呢,滿大街只要是掛畫報的地方,都有她的臉。
儘管楊偉早就看出了她的潛力,但也沒想過,她能紅成這樣!很快,接廣告代言就接不過來了。賣西餅、跌打酒全一窩蜂來找她。拍完了戲,她不需要減肥了。但她忙得腳不沾地,又不停長高,反而還瘦了。
半個月過去了,她越來越紅了。開始有人往公司寄去鮮花、信件和禮物。因為梁超美一個人忙不過來,所以公司又給她加派了人手。
陸蔓君終於感受到紅的好處。
她多了一個助理,一個化妝師!
雖說她還不算一線藝人,所以不能配置三個助理,也沒有妝發師團隊和宣傳團隊。但她已經非常滿足了。
起碼劇組沒人化妝,她自己就有化妝師!親生化妝師,跟劇組化妝師肯定不一樣,光是上心程度就差很多。私人化妝師特別用心給她畫,一點也不敷衍。
最讓她幸福感爆棚的是,她的新助理!
以前只有梁超美一個助理,遇到什麼事情,陸蔓君自己能解決的,就自己解決了。因為梁超美只有一雙手,也忙不過來。所以陸蔓君偶爾還得提化妝箱、抱衣服道具之類。那些東西又很重。
現在不用了,兩個助理一口氣全提完了。
好幸福。
新人叫朱瑜。
兩個助理是這麼分工的,重要的事情,比如通告、宣傳關係之類的事務還是梁超美握在手裏。打雜的就歸朱瑜來做。所以回復影迷來信,拆禮物,存檔記錄這種小事情,就交給朱瑜了。
這天氣一天天冷下來。朱瑜抱着一大堆禮物進了公司門,嘩啦一下全丟前台的沙發上了。
梁超美正抱着手臂,跟楊偉認真商量着宣傳方案。聽見聲音才轉過頭去:「朱瑜,你又怎麼了?」
朱瑜揉着發酸的手臂:「好重啊!我提不動了!」她剛從中學畢業,還是有點毛毛躁躁。比較起來,梁超美比她成熟多了。說到底也是磨練出來的。梁超美這幾個月來,經歷了那麼多事情,近期一直在跑宣傳,成長很快。
陸蔓君本來在看台詞,聽見這邊的動靜,也轉頭看過去。見那禮物堆得像小山似的高,「這麼多啊。」
朱瑜說:「可不是!」她撿起其中一個盒子來,順勢拆開來:「這個心形做得真漂亮!」
楊偉不太滿意地看了朱瑜一眼,但也沒說什麼,順勢把檔案夾塞到梁超美手裏:「行吧,宣傳方案就這麼定吧,我先忙去了。」
送走了楊偉後,梁超美走過來說:「朱瑜。」等朱瑜抬頭了,梁超美說:「禮物是給你的嗎,也不問一句就拆了?」
在大庭廣眾下被罵了幾句,朱瑜耳根都紅了,結結巴巴地說:「對不起……」
陸蔓君忙打圓場說:「反正我也想拆禮物。」順手拿過了那個包裝精緻的禮物。
「朱瑜。」梁超美抬起手腕,看時間不早了:「讓你訂的酒店呢,訂好了沒有?」
朱瑜猛地抬頭,完全忘了這件事,一臉窘迫地說:「還、還沒有。」
梁超美幾乎要被她氣死:「那還不去訂,再晚點沒有房間了,你讓蔓君睡哪裏,睡大街嗎?」
被這麼一頓斥責,朱瑜趕緊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奔去打電話了。
陸蔓君感覺,梁超美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樣了。說不出哪裏不一樣,總覺得性格凌厲了很多。
梁超美看朱瑜跑遠了,撥開沙發上的禮物,在陸蔓君邊上坐下:「朱瑜這人,做事情粗心大意,你還護着她!早晚要碰釘子的!」
陸蔓君只是笑,低頭開始拆禮物。拆了半天沒拆開,反而先聞到了一股怪味。
「包裝還挺好看,打不開?」梁超美湊過來看了一眼,起身說:「我去拿剪刀。」
她接過剪刀,割開外面的透明貼紙。
等她看清了裏面是什麼,心臟陡然緊縮了一下,嚇得「哇」一聲,把盒子扔了。
盒子啪嗒一聲掉在半米遠的地方,兩根手指露了出來。
梁超美本來沒看到盒子裏藏了什麼,轉頭看陸蔓君臉色發白,趕緊過去撿來看。
盒子裏藏了一隻假手,還有一縷頭髮,以及一封信。
「手是假的,假的,別怕。」乍看之下,還以為是真人的手。梁超美自己也害怕,看清楚是假手後,才鬆了口氣。她還給陸蔓君捏了一下:「你看,橡膠做的。」
陸蔓君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才擦了一把汗,剛才真是嚇了個半死。「神經病啊,寄這種東西來。」她走過去看,「還給我寫了信啊?」
打開一看,全是紅字寫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用血寫的,看了怪滲人的。通篇都在傾訴對白曉的愛意。送她一隻手,是想和她牽手什麼的。還說會等她長大,什麼男主角配不上她之類的。
「真是有病。」
梁超美有點擔心,「我去跟楊偉說一下。太恐怖了。」
陸蔓君說:「這種人也就敢寫寫信了,真見面就慫了。」
梁超美沒聽明白慫是什麼意思,不過大概猜出她的意思,「安全起見,還是派兩個保安比較好。」
陸蔓君知道公司人手不夠,哪裏給她弄兩個保安。「算了,公司人都不夠了,還給我派保鏢。我聽羅薇說過,她也遇到過幾個瘋狂影迷,追到她家樓下翻垃圾桶的。哪個演員沒遇到過幾個,算啦。「
確實也是,派人保護到家不太現實,頂多在出席活動時,多派幾個保安護着。
楊偉聽說了這件事,安慰了陸蔓君幾句,「人紅了,總會遇到這種事。要是沒遇到,那才慘了,說明你還不夠紅。」
陸蔓君真是服了這邏輯。
這幾天,梁超美擔心得寸步不離,包里還藏了一把小水果刀,準備隨時拼命。不過如她所預料的,風平浪靜,什麼事也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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