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羅薇分開後,去找許靜他們回學校了。
下午放學時,許靜扯扯她的袖子,興奮地指着前方:「大帥哥來了!」
正是放學時間,人來人往,眼光都不自覺朝那輛黑轎車多看兩眼。
車內,霍榮亨降下車窗喊她:「陸蔓君。」
許靜沖她做鬼臉:「真好,有大帥哥接你放學。」
她笑着推了她一把:「他來找我幫忙的,你想哪裏去了。」
等她坐進了車裏,見他只帶了一個保鏢,「怎麼只帶一個保鏢?」
他說:「等會要見的人比較怕生。」
陸蔓君說:「你讓我幫什麼忙,總得先告訴我吧?」
霍榮亨說:「那是我一個朋友,也是孤兒。她不舒服一兩天了,又不能下地走動。問她哪裏不舒服又不說,又不肯看醫生。我想你們都是女孩子,比較好說話。」
陸蔓君一聽就懂了。估計是來大姨媽了。哪怕遇到一個好心的哥哥,也難以啟齒。
她能理解這種窘迫,當年她也是這樣。
目的地是新界木屋區,落魄的木板搭成一個房子。腳下儘是銀灰色小石子。
她跟着霍榮亨走,石子路不好走,他不時回頭扶她一把:「小心路。」
終於到了門口,他站在門口喊了一聲:「在嗎?」聽見裏面傳來虛弱的回答:「推門進來吧…」
這門是個特別破爛的木門,連把鎖都沒有。
保鏢等在外面,他們進門看見一個瘦弱的女孩子躺在床上,顯然肚子痛得厲害,勉強要爬起來。
她看起來臉色蠟黃得厲害,挨餓的人大多這樣。
一看見她爬起來,霍榮亨就跑過去扶她:「別起來了。」又給她倒水:「來,喝點水。」
女孩接過,準備喝。
陸蔓君估計她這是痛經了,伸手把水杯奪下,摸了下,果然是冷的。「別讓她喝冷水。」估計她床鋪底下已經是一片災難現場了,便讓霍榮亨出去,「我來照顧她吧,你先出去,你不懂。」
霍榮亨不太明白為什麼不能喝冷水,也不明白為什麼讓他出去,但是出於對陸蔓君的信任:「好吧。」就出去了。
陸蔓君跟她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我是霍榮亨的朋友。你肚子很痛,對嗎?」
女孩點點頭。
陸蔓君揭開被子,果然是一片血紅。「你一直沒起床?」
女孩又怯懦地點點頭,眼淚一下子掉下來:「我是不是快死了?我一直在流血……我早猜到了,你不要告訴霍哥哥,以後你幫我照顧好他,我沒辦法了。」
陸蔓君啼笑皆非,放軟了聲音:「沒有呢,你不會死。只是女人長大了,每個月都會有幾天。」
女孩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啦。」陸蔓君也不知道要怎麼跟她科普大姨媽,「過了這幾天,你就會止血了。你身體不太好,可能是血氣不足,淤血多。痛則不通,通則不痛。你很久沒好好吃飯了?」
女孩終於有點相信了,安心下來。她抹了一把眼淚:「你怎麼知道的?」
陸蔓君看她的居住環境,也猜到她日子大概不好過。不免覺得奇怪,霍榮亨給她一頓飽飯吃總不是一件難事。
後來聊起來才發現,這女孩叫劉小燕。剛來香港就遇到了溫黛,後來被救援出來的。她不想麻煩霍榮亨,也不拿錢,一直靠自己在新界幫些農民幹活,以養活自己。
陸蔓君感覺差不多了,就把床單拿出去。儘管她很小心,還是被霍榮亨看見了那一床被子,他有點嚇懵了,那麼多血!
他也忍不住要問:「這是怎麼了?」
陸蔓君說:「女孩子的事,沒什麼大事。」
也沒細說。
霍榮亨驅車在附近買了新被子回來,自己站在外面等。
這年代沒發現哪裏有衛生巾賣,她看過姨媽用的是月經帶,要洗的。她想了一下,讓霍榮亨去買了繃帶和棉花,簡單做了一個衛生棉。又給她講課,說來大姨媽前後不能吃涼的,要多喝熱水、紅糖水,捂熱水袋之類的。
「你懂得真多。」劉小燕小聲說,「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啊,是你媽媽告訴你的嗎?真好,我沒有媽媽。」
陸蔓君正要回答,忽然聽見外面響起「砰」的一聲。
是槍聲!
她和劉小燕齊齊望向門口,心裏都是不祥的預感。她後背出了冷汗,按下劉小燕的被角:「我去看看,你小心一點。」
她稍微拉開一點門縫,有人突然猛然撲過來,把唯一打開的縫隙也關閉了。
「不要開門!」那是霍榮亨的聲音,他把門頂住,壓得嚴實。緊接着是連續幾聲槍響。
她聽得觸目驚心,特別害怕突然霍榮亨就這麼死在外面。哪個老百姓看見這種槍戰,不害怕?在她眼裏,動刀子已經夠嚇人了。別說動槍了,看見佩槍都有點害怕了,更別說是直接槍戰了。無論死的是誰,她都覺得非常害怕。
隔了一會,門被拉開,露出霍榮亨的臉:「沒事了。」
陸蔓君稍微鬆了口氣,低頭看見他正捂着一隻手臂:「你流血了!中槍了嗎?」
「沒有,被子彈擦傷了。」他進來簡單處理了一下槍口,「我們別留在這裏,趕緊跟我走。」
陸蔓君終於明白,為什麼他要帶那麼多個保鏢了。一旦收到風聲,少帶了幾個人,去一趟偏遠郊區,立刻就有人來伏擊。
「那些人呢?」
「只有兩個人,跑了。」
她這才徹底放鬆下來。
她推開門出去看了一下,發現外面天色暗了大半,但隱約看出,地上的石灰砂子染了不少血,估計剛經歷了一場血戰。還有個保鏢毫髮無損,一臉戒備地往外看。
再留下來就太危險了。
她勸服了劉小燕,「先去霍榮亨那邊躲兩天吧。」
一行人往市區去了。
車內搖搖晃晃,劉小燕坐前排。一行人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回了市區,路上三個人都很沉默。
剛好還剩了一些繃帶,她自己空間裏有酒精之類的東西。她便看了下霍榮亨:「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吧!」
幫霍榮亨處理傷口時,聽見他說:「我舅舅在娛樂圈裏得罪的人不少,他們也不是想殺我,只是想綁我。跟你沒關係,他們不會對你幹什麼的。在市區會好一點,他們膽子也沒那麼大。」
聽完他的解釋,陸蔓君沒說話。
霍榮亨說:「你害怕嗎?」
她沒抬頭,繼續默默幫他捆繃帶。她發現自己沒法坦然說一句不害怕,甚至保證說不會因此疏遠他。她本應該說,我不害怕,這樣夠仗義夠勇敢。可她發現自己沒那麼強大,她真的害怕。一個普通老百姓,沒什麼特異功能可以保護他,該招惹這麼危險的人嗎?她不太確定,可她又說不出口。
最後她說:「害怕。」笑着看了看霍榮亨:「所以你下次多帶兩個保鏢吧。」這便是願意繼續和他做朋友的意思了。
霍榮亨也笑了。
劉小燕突然回頭問:「對不起。」是因為她,霍榮亨才少帶了幾個保鏢,才會爆發槍戰。她心裏愧疚。
霍榮亨笑說:「跟你沒關係!搞得世界末日似的,沒什麼大事。」
看來他是經常經歷這種事。
劉小燕似乎不太敢直接看他,又不時回頭看他們在幹嘛。陸蔓君突然靈光一閃,這不就是羅薇說的那種,想看又不敢看的心情嗎?
她偷偷觀察這劉小燕的表情,一個表情一個小動作都記了下來。
把劉小燕送回了霍榮亨的一處公寓後,她身體不舒服,也不願意吃飯,便打包了一個雲吞麵帶回家吃。
霍榮亨和陸蔓君下樓,「先吃飯吧?」
陸蔓君說:「不用了,姨媽已經做好飯了。」
霍榮亨一愣,像是在想什麼事情,許久才點頭:「好。」
陸蔓君感覺他像是誤會了,忙解釋說:「我沒有害怕你,你別誤會了,真的是做好了飯。我很喜歡跟你聊天做朋友的。」
霍榮亨笑着伸手摸摸她的頭,準備上車時又跟她說:「對了,我沒有喜歡劉小燕。」眼睛就盯着她看。他的眼睛很黑,好像藏了很多話要說。
突然之間,她不敢看霍榮亨的眼睛了,還有點害怕他即將要說的話,打破兩人的友誼。她特別尷尬,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轉眼看見一個賣魚蛋的攤子。「不如我們去吃魚蛋吧?」話一出口,她好像突然明白了那一句,「今晚月亮真漂亮啊。」
她並不想吃魚蛋。就像孤女一樣,其實月亮沒什麼好看的。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不說這一句,就沒法擋住他馬上要說的另一句。
霍榮亨沒再往下說,他似乎也明白了什麼,但沒說什麼,只說:「好。」
陸蔓君說:「開玩笑的,馬上吃飯了,就不吃這個了。」
晚上回家,陳珂說:「這麼晚才回來,沒菜了!」
姨媽說:「聽他瞎說!我給你留了菜在廚房,我去給你熱一下!」
陸蔓君隨便吃了幾口,就拉着陳珂進房間當陪練了。她已經摸索出來要怎麼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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